“再說了,如今父親的喪事兒還沒過呢。”

莫慎兒看著裏頭那又紅又豔的花兒,道:“聖上嚴令,舉國上下不得出現大紅大紫等鮮豔物件兒。莫說是穿著,就是咱們府中平日用的瓷器,碗碟,都換了個色。

母親倒好,將花房布置得像個新房一樣。花團錦簇,好生鮮豔啊。”

言畢,莫慎兒又盯著莊眉寧,一字一句道:“這知道的,說是母親舍不得父親,要為父親打理好花房,留個念想。

不知道的,豈不是要說母親早便還不得父親死?如今父親沒了,母親正好落得個輕鬆自在。”

“休得胡言!”

莊眉寧自從越發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後,便開始努力取悅自己了。

很多時候兒,她隻憑著自己的心情做事兒,倒是鮮少有考慮周到。

就像現在。

她不高興了摔花,高興了再添花。且添的,還都是牡丹,芍藥這類鮮豔的花兒。

看著舒心。

卻全然沒想到,自己夫君死了還不到百日。

更沒想到,跑來她麵前提醒她的,竟是她的女兒:“我隻是不忍這花房跟你父親一樣,人走花落,故而……”

“這個借口如此牽強,就連母親自己都不信吧?”

莫慎兒微微挑眉,道:“依照我看,母親這花房還是別弄了。反正父親也走了,花房留著,難免惹母親傷心。”

說罷,又道:“今兒個去星辰閣的時候兒,在二哥的書房待了會兒。回來再看看四哥的那個書房,竟覺得小氣兒得很。

四哥可是要做大事兒的人,怎麽能在那麽小的書房裏辦公務呢?我瞧著這花房不錯,也夠大。不如,就把花房改成書房吧。”

言畢,又道:“花房外的這個小院子也不錯,修繕修繕,倒也能下下棋,練練劍。”

“好端端的,你去星辰閣做什麽?”

莊眉寧沒將莫慎兒要改造花房的話,放在心上,還以為是又要胡鬧。

倒是對她去星辰閣一事兒,極其上心。

“現在的沈扶搖,可不是你說的那麽簡單。別自己送上門去,讓人算計。”

“薔薇。”

莫慎兒仿佛沒聽到莊眉寧的話一般,而是衝著身後的丫鬟吩咐:“去,尋幾個可靠的,把花房裏的花都處理了。”

言畢,又添了句:“記住,夫人背地裏偷偷養花的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出去!否則,咱們青黛院吃不了兜著走。”

“是,小姐。”

薔薇是太夫人身邊兒的蔣媽媽,親自挑選出來的人。

她雖伺候在莫慎兒身邊兒,可卻極其聽太夫人的話。

太夫人不喜歡莊眉寧,薔薇自然知道。

如今見莊眉寧竟私自置辦了這麽多鮮豔的花兒回來,心裏早便有了想法。又見莫慎兒‘大義滅親’,心裏自然有底氣兒得很。

隻見薔薇朝身後帶來的幾個小廝使了個眼色,隨即便親自入了花房,把最名貴的一盆牡丹抬了出來。

緊接著,用力丟到了院子中央。

‘砰’的一聲兒,花盆四分五裂。

“反了!”

莊眉寧怒火中燒,一個反手便要給薔薇耳光。

豈料,薔薇是練過家子的。

隻輕輕一轉身子,便將莊眉寧的手給抓住,且死死扭在了身後。

“啊!”

莊眉寧吃疼,忍不住呻/吟。

“夫人!”

於媽媽見此,忙上前要幫自己的主子。

可誰知,她越是拉扯薔薇,薔薇便越使勁兒,莊眉寧便越疼。

“小姐!六小姐,你莫不是瘋了嗎!”

於媽媽見此,隻得鬆手跑向莫慎兒:“這可是夫人啊!你怎麽能對夫人不敬呢!”

“是她對死去的父親不敬,對祖母派來的人不敬。”

莫慎兒神情很是冷淡:“我讓下頭的人將這些花兒處理幹淨,是為了她好。”

說罷,又道:“薔薇,幹活去。”

薔薇聽言,頓時鬆手。

莊眉寧一個釀蹌,險些沒能站穩。

屈辱!

天大的屈辱!

莊眉寧滿臉通紅,就連脖子和耳根子,都如同被火燒了一般。

她是誰?

她可是堂堂的北定侯夫人,朝廷一品誥命!

可是現在呢?

竟淪落到被一個賤婢當眾擒打的地步!

而這個賤婢,居然還是她的親生女兒帶來的。

“莫慎兒!”

她努力抬起驕傲的頭顱,一步步朝莫慎兒走去:“你如今真是越發不知好歹了!”

“母親想說什麽?”

莫慎兒臉不紅心不跳。

那寡淡的模樣兒,像極了她的二哥莫止湛。

莊眉寧看著來氣:“你別忘了你的身份!”

“身份?”

莫慎兒冷笑了聲兒:“我從來都不敢忘!”

正是因為我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所以我才要努力去爭取一切!

不管那些東西,屬不屬於我!

“滾!”

莊眉寧指著小小的院門,道:“從今日起,好好給我回去反省!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踏出房門一步!”

“該反省的人,是你,不是我。”

莫慎兒瞟了一眼莊眉寧,道:“母親。你在父親喪事兒期間,違抗聖旨,置辦鮮豔花草。

你該慶幸,發現這一切的人是我,而不是別人。否則,恐怕整個青黛院都會被你連累。”

說罷,莫慎兒又笑了笑,道:“母親年紀大了,有時候兒是會做些糊塗的事情。今日,就當我什麽也沒看見,處理幹淨了也便罷了。

但從現在起,母親還是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吧。實在不行,多為父親抄寫一些往生經也是好的。”

言畢,更一字一句道:“這青黛院裏的一應大小事務,以後就有我來暫時管著了。不勞母親,你大駕。”

“什麽意思!”

莊眉寧險些被莫慎兒的話擊倒。

“你來掌權?嗬……你是要告訴我,以後這青黛院,由你說了算?”

“是!”

“誰給你的權利!”

莊眉寧瞪大了眼,恨不得能將莫慎兒撕成碎片。

莫慎兒是她的女兒!

可眼下,這個女兒怎麽變得這麽陌生,這麽讓人厭惡啊。

“你父親是沒了,可你母親我還活著!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誰給你膽子來與我爭權!”

“蓋有莫家家璽的批文啊。”

莫慎兒揚了揚手裏的批文,笑得極其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