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這人,其實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隻是生性/冷淡,不如霓裳幾人活潑罷了。
沈扶搖聽了她的那一句話,忍不住掩嘴而笑。
她知道,蝴蝶定用了別的法子,狠狠教訓了大少夫人覃氏一頓。
隻不過,她並沒開口去問,也沒半句責罵。
甚至,還在心裏給蝴蝶豎起了大拇指。
這丫頭,不錯。
……
北定侯府的日子,在表麵平靜與暗自波瀾中交織。
轉眼,又過了半月。
大少夫人覃氏的病,在這半個月裏,越發嚴重,不曾見好。
聽聞,大公子莫澤善自覃氏病了以後,便再也沒踏入過覃氏的房。便連一句問候,都沒讓人帶去。
覃氏本就心虛受了驚嚇。
莫澤善的作為,又讓她心寒至極。
一來二去的,難免久不見好。
其實若嚴格說起來,大少夫人覃氏在病了五六日以後,倒是有好轉的跡象。
隻是……
自沈扶搖與莫慎兒結伴去看過她一次後,她便又不好了。
請來的大夫說,這是心中鬱結,還是要有心藥醫。
可這世上,哪裏又有那麽多的心藥?
說到底,還是覃氏自作自受。
……
朝廷那頭終於還是下了聖旨。
命莫止湛承襲北定侯的爵位,並封他為永安大將軍,手握十萬精兵。
冊封北定侯夫人沈扶搖為一品誥命夫人,並賞賜了諸多金銀與首飾。
太夫人加封為德嘉夫人,雖依舊是一品誥命,但朝廷卻以‘德嘉’二字,在城外建了一座貞德廟。
莊眉寧持一品誥命,額外加封了‘康安’的名號。
莫皖北被欽點入朝為官,成為了兵部侍郎。
莫慎兒也因有莫昌海這位父親,而為冊封為了縣主。
莫家眾人加官進爵,一時風頭吹得極其勁。
可手握虎牌,身為北定侯的莫止湛,卻半點不見喜色。
一來,是因他三日後便要遠赴邊疆,而太夫人的身子,卻還未見好。
二來……
則是因沈扶搖。
沈扶搖雖是他的妻子,可二人至今沒有夫妻之實。
此番一去,生死未卜。
能不能活著回來,他根本不敢做出保證。
他擔心會耽誤了沈扶搖的餘生。
可該死的是……他又不甘心放手。
不管人走多遠,心裏總希望有人在家鄉等著自己的。
這是莫止湛的私心。
莫止湛一個人在書房裏坐了許久,身體裏似乎有兩個小人,不斷拉扯,左右著他的大腦。
一個小人說:身為男子漢大丈夫,何苦耽誤一個女人的一生?
一個小人說:作為男人,若連自己喜歡的女子都要趕走,算什麽男人?
反反複複,鬧得莫止湛極其揪心。
“若是你,你怎麽選?”
他看著一旁候著的宋祁,問。
宋祁神色一閃,實在拿不定莫止湛的主意,揣測不透主子的心思。
於是,思前想後,給出了一個最為中肯的答案:“屬下會讓她選。”
讓她選。
莫止湛微愣。
她會怎麽選?
……
夜裏,莫止湛與沈扶搖並肩躺在床榻上。
氣氛微冷。
二人都知道,離別在即,彼此都有很多話要與對方說。
可一片沉默之中,誰也沒有開口。
燒得極旺的燭火,被尚未閉緊的窗外風吹得左右搖擺。
就像一個妖冶的舞姬,翩翩起舞。
“你……”
“你……”
二人突然同時開口。
“你先說。”
沈扶搖竟然有些緊張。
“你先說。”
莫止湛素來不是猶豫不決的人,可今夜,卻顯得有些婆婆媽媽的。
沈扶搖聽言,張了張嘴,卻始終發不出聲音兒。
千言萬語,終是匯集成了一句:“照顧好自己,活著回來。”
莫止湛心裏咯噔了一聲兒。
——活著回來。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會等他?
心裏,有一股喜悅,如同春天的野草,肆意生長。
“你是如何打算的?”
莫止湛不敢任憑自己的喜悅瘋狂蔓延,隻得壓下了聲音,道:“留在府裏,還是……”
離開?
那兩個字,莫止湛始終不敢說出口。
沈扶搖心裏突然一陣荒涼。
他是要趕她走嗎?
“什麽意思?你不妨直說。”
沈扶搖睜著大大的眼睛,不敢讓眼淚流出。
隻死死盯著床頂的帷幔,問:“如此婉轉,可不是你的性格。”
“哪怕我不說,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嗎?”
莫止湛不敢轉過頭去看沈扶搖,隻強迫自己冰冷起來。
在這個女人麵前,他一直做不到冰冷如霜。
可在別人麵前,他總是可以的。
“我們是假夫妻,你我至今都是清白的。”
說罷,莫止湛艱難咽了咽口水:“匈奴這一次的進攻,顯然與以往不同。父親身經百戰,一樣敗在他們的手裏。
我此番前去邊疆,早已視死如歸。倘若你繼續留在府裏,恐怕這一輩子,都隻能做一個寡/婦。”
寡/婦是什麽?
會失去很多的歡樂和陪伴,一生都會過得艱難。
與寂寞過日子,孤燈常伴。
“你天性善良,是個奇特的女子。你總是很容易,便得到眾人的喜歡。
若你離開的侯府,緣分一到,自會覓得良人。
我會向世人宣告,錯在我。定不會讓人在你背後,詬病你半分。”
“若別人非要對我說三道四呢?”
沈扶搖啞著嗓子,問。
“我割了她舌/頭,斷了她手腳,再奪了她性命。”
——若有人敢說你是非,讓你難過。我莫止湛必定割了她的舌,拔了她的筋,奪了她的命。
沈扶搖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頰流入了耳朵。
“你既有功夫做這些事兒,不如便活著回來吧。”
莫止湛身子微顫。
說他不動容,自是假的。
可為什麽?
沈扶搖越是如此,他便越擔心自己會誤了沈扶搖的終身。
“我未必能活著回來。”
莫止湛雖上過戰場,可到底不如莫昌海。
他不敢隨意許諾,怕讓等他歸來的人失望。
“你若等回的,是我的衣冠塚……”
話說到此,莫止湛便不敢繼續了。
隻好又轉了話,道:“倘若你真成了寡/婦,那該如何是好?別人家的寡/婦或許好當。但莫家的,就格外難了。
更何況,我沒能給你留下一兒半女承歡膝下。說起來,連個期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