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

侯府所宴請的賓客,陸陸續續都到了。

按道理說,女子不宜拋頭露麵。

莫說是尚未出閣的姑娘,就連想沈扶搖這樣的深宅婦人,都該有所回避。

可偏偏。莫慎兒這一次,卻親自站在門口,對每一個賓客笑臉相迎。

眾人心裏好奇,但卻沒人吭聲兒。

隻按照規矩將賀禮奉上,又寒暄了幾句,這才由下頭的人引入正廳。

太夫人早已被莫慎兒安排的人,從世安院裏接出來了。

當她第一眼看到侯府裏的布置時,就知道,莫慎兒是花了大價錢來辦這個壽宴的。

待她想尋莫慎兒來問話,卻得知莫慎兒在門口迎客時,將險些沒噴出一口老血來。

“迎客?”

太夫人重重擲著手裏的孔雀拐杖,氣得臉色發白:“我北定侯府是沒人了嗎?怎的,竟輪到她去迎客?

她自己是什麽身份,她不知道嗎?還端端的一個大小姐,竟要如此作踐自己!”

“母親,今日是您的生辰,您又何苦置氣兒?”

大夫人劉氏眸子帶笑,可臉上卻緊張得很:“慎姐兒這麽做,也是為了能將此次壽宴辦好。

更何況,慎姐兒一直就是個靜不下來的性子。她能有此作為,也不奇怪。”

“你身為慎姐兒的大伯母,既知曉她在外頭迎客,為何不讓她進來?”

太夫人淩厲瞥了大夫人劉氏一眼,便再不搭理她:“蔣媽媽。你趕緊去將慎姐兒那丫頭叫回來,少在外邊兒丟人現眼!”

說罷,又瞪了莊眉寧一眼:“不過是沒了父親,怎麽就像沒人管教了野孩子一般?身為慎姐兒的母親,你竟是連話都不會說了。”

莊眉寧就知道,自己一定會被太夫人責怪。

莫說是太夫人對莫慎兒現在的行徑不滿。

就連她這個母親,也覺得莫慎兒太過出格。

可她又能如何?

莫慎兒現在見了她,就像見了仇人一樣。

她如今,是有苦難言啊。

“是兒媳婦的錯。”

莊眉寧垂下頭,將所有的委屈都咽在肚子裏:“隻是太夫人也知道,慎姐兒素來倔強。自從她接手了青黛院後,兒媳婦的話,她倒是也聽不進了。”

“二弟妹這話說的,怎麽聽都覺得委屈。其實啊,若認真計較起來,又有什麽好委屈的呢?”

大夫人劉氏唯恐天下不亂,逮了誰就是誰:“自古以來,除了家中無人支撐的家族,需要尚未出閣的小姐掌管瑣碎以外。別的世家,倒還沒有此等先例。

特別是咱們侯府!母親身子還健朗,二弟妹你也不是管不了事兒。

好端端的,何苦讓慎姐兒這麽一個還沒說定親事兒的人,來掌管院子裏的瑣事兒?”

說罷,又略作擔憂,道:“現在可好了!慎姐兒初嚐到了權利的甜,一發不可收拾。

不僅不將你這個母親放在眼裏,就連自己的名聲兒,都不管不顧了……”

“善哥兒最近可還好?”

太夫人雖不滿莫慎兒的做法,更不滿莊眉寧的無能。

可不管怎麽說,莊眉寧與莫慎兒都是二房的人,是莫家嫡係一脈。

大夫人劉氏洋洋得意的那一番話,太夫人聽著極為刺耳。

於是,不免開口打斷,問:“還有驍景,身子怎麽樣?”

“母親……”

大夫人劉氏微微一愣,忙尷尬一笑,想要回應。

可太夫人根本沒給她機會兒。

隻淡淡瞥了她一眼,又道:“善哥兒是老大的嫡長子,你可得盯緊了。切莫再出什麽醜事兒,毀了長房的名聲兒。

王姨娘的控訴,隻有一次便罷了。若再有第二次,恐怕整個莫家都會淪為別人的笑柄。”

言畢,又道:“至於驍景,他何其無辜?要承受大人們的恩恩怨怨?”

“是……母親的話,兒媳婦都記住了。”

“別記在耳朵裏。”

太夫人語氣兒慵懶,可卻讓人緊張得很:“秋天的風大,一吹就沒了。你得記在心裏,記在骨子裏。

自己的家事兒還沒處理妥當,就插手去管別人院子裏的事兒。你這毛病,何時才能改?”

話說到此,又朝不遠處正在與付四小姐說話的蕭姨娘望去,道:“你那一房的權,蕭氏已經管得夠久了。

你有功夫去盯著阿寧,不如多費心討好自己的夫君。”

言畢,又添了句:“言哥兒媳婦兒快生了吧?那是蕭氏的第一個孫兒,蕭氏必定上心得很。

她既要分心照顧兒媳婦與孫兒,自會對勤善房的事兒有所懈怠。你的機會兒來了,自己瞧著吧。”

大夫人劉氏一聽,臉上的喜色根本無法隱藏:“是!兒媳婦多謝母親提點。”

說罷,便喜滋滋朝蕭姨娘望去,再不與莊眉寧為難。

沈扶搖隻顧扶著太夫人,什麽話也沒說。

她知道,太夫人之所以在這個時候兒提起長房內務大權一事兒。

是因長房大老爺這一陣子不大老實。

太夫人想讓長房的後院先亂起來,以此擾亂長房大老爺的心。

當然。

自古以來,也從沒有妾室手握大權的道理。

蕭姨娘拿權,拿得的確太久了。

也是時候兒,還給大夫人了。

隻是……

對於莫慎兒的所作所為,沈扶搖如何都想不明白。

莫慎兒是北定侯的嫡女。

哪怕她什麽也不做,一樣可以嫁得一個好夫婿。

可偏偏,莫慎兒喜歡自己去謀取。

為了謀取她想要的東西,不惜一切代價。

她想要的,明明就是好名聲兒。

然而她現在所做的事兒,無一不對她的名聲兒有所威脅。

沈扶搖有些看不明白莫慎兒了。

總覺得,莫慎兒現在太過著急了些。

著急想離開侯府,著急要尋一個好夫家。

她似乎在和什麽東西爭分奪秒,生怕自己會輸。

可是……

她不過才十五歲,究竟有什麽好急的呢?

再加上莫昌海的死,讓她不得不守孝三年。

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可三年,足以讓她慢慢挑選。

但……

這三年,對於莫慎兒而言,好似是一個枷鎖,重重將她囚困。

難道,是因為三皇子殿下與七皇子殿下嗎?沈扶搖越發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