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媽媽素來穩重,大方。

沈扶搖從未見過她有如此記恨一個人的時候兒。

寧媽媽紅了眼眶,繼續道:“青黛院那位,早在丞相府裏的時候兒,就不是什麽好玩意兒!她的母親不過是個丫鬟,使用了手段才爬上丞相大人的床。

也是她那生母運氣兒好,一次就懷上了她。這才讓丞相府有了這麽一位庶出小姐!

在丞相府裏,上到丞相大人和丞相夫人,下到公子哥兒姑娘們,沒有一個人是喜歡青黛院那位的。也是她會示弱,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這才蒙騙了咱們心善的姑娘,使得姑娘處處幫襯她。

這一不小心,就從娘家幫襯到了夫家。把姐夫,幫襯成了她的夫君!以前我信任姑娘,覺得姑娘看上的人都不會錯,也認為青黛院那位可憐。

可後來仔細想想,她與她那生母都是一樣的貨色!就連上位的手段,都是一模一樣的!”

言畢,寧媽媽又道了句:“隻可惜一切明白得太晚!可憐我們家姑娘,連死都覺得她那庶出妹妹是個好的!”

“寧姐姐是老北定侯夫人的身邊兒人,有些事兒,自是比較清楚的。但奴婢離得遠,倒知曉得不具體。”

房媽媽聽言,也是唏噓不已:“隻知道,二夫人成為姨娘後,與老北定侯夫人的關係極好。老北定侯夫人對她,也是極為信任的!如若不然,也不會有後頭的事兒!”

說罷,房媽媽語氣兒越發嚴肅起來,道:“那一年,四公子約摸四歲的樣子。不知道怎麽的,老北定侯夫人生了一場病。先先後後請來了幾個大夫,一開始都說,老北定侯夫人無礙,好好養著,身子就會好的。

可後來呢?老北定侯夫人的病情,卻越發嚴重!那時候兒,為了方便,星辰閣所有的湯湯水水,都是在這邊兒的小廚房裏準備的。而青黛院那頭的吃食,則還是大廚房備著。

老北定侯夫人仙逝的前半個月,青黛院的於媽媽,曾多次去過大廚房,讓大廚房燉滋補的湯水。大廚房的人都沒在意,以為是二夫人自己要喝,也便給燉了。

那時候兒,二夫人雖然不得寵,可卻有老北定侯夫人庇護。侯府裏的人雖瞧不起她,但卻不敢得罪她。自然,也就她想要什麽,便給什麽。

按理說,我隻是一個粗使丫鬟,本也注意不到什麽不對勁兒的事情。可偏偏,那時候兒我總受欺負。時常是旁人去歇息了,我還在清掃。

也就是因著如此,我發現……那於媽媽,總是清晨過來與大廚房說,需要燉湯。隨後,趁著大廚房午休人少的時候兒偷偷過來。每次過來,都會往湯裏倒入一些藥粉末子。待將事兒做完後,她又悄悄離開。

直到晌午過後,大廚房的人多了,她才又出現,把燉湯端走。”

言畢,房媽媽又歎了口氣兒:“那時候兒,我心裏雖疑惑,但因為膽子小,所以一直不敢出聲兒。再說了,即便我說了,也沒人會信啊!人微言輕,這道理我是懂得。

可如此三兩次後,我心裏總覺得不安。我以為那於媽媽,要害得是她自己的主子。於是,有一日,便偷偷跟了她一路。這才發現,於媽媽端了燉湯後,去的是星辰閣,而不是青黛院。”

“你說什麽!”

寧媽媽盯著房媽媽,問道:“你是說,那被加了東西的湯水,端進了星辰閣?”

說罷,又隨即笑了笑。

隻是那笑,看起來竟如此淒涼:“是啊!那一陣子,姑娘病了。青黛院的湯水補品,像流水一樣往星辰閣端。姑娘信任她,自是當麵喝下。

可我……我卻不曾起過疑心!甚至,不曾拿銀針為姑娘試上一試!”

“從於媽媽命大廚房的人燉湯水開始,到老北定侯夫人病逝,不過半個月的功夫。而距離我發現湯水是端進星辰閣,再到老北定侯夫人離世,足有七日。

那時候我膽小,不敢吭聲兒。再加上老北定侯夫人對二夫人,信任有加。那時候兒,我也不敢確定,那湯水是有問題的。而且……而且奴婢貪生怕死,所以……所以……”

房媽媽吞吞吐吐,愧疚極了:“倘若當時,我膽子大一些,也許老北定侯夫人就不會死了。”

“這不怪你。”

寧媽媽雖氣,但至少還存有理智:“就憑著當年姑娘對青黛院那位的信任,哪怕是我站出來拆穿,姑娘都未必會信,更何況你?”

“哎……”

房媽媽搖了搖頭,又道:“一直到老北定侯夫人沒了以後,我才確定下來,那湯水是有問題的。那時候兒,我害怕極了。一是怕二夫人會發現我,殺人滅口。二是怕九泉之下的老北定侯夫人,會責怪我貪生怕死,害死了她。

可我還是想不明白啊!老北定侯夫人對二夫人那麽好,二夫人為什麽要害她?那可是她的嫡親姐姐,是一直護著她的人啊!

直到後來……二夫人有孕的消息傳來。緊接著,老侯爺讓二夫人做了繼室,將她從一個姨娘,抬為了正妻。就連年幼的四公子,也隨著她養。

那時候兒我才明白,有些人的野心,是永遠不會被滿足的。而有些好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做的。

就想老北定侯夫人!她對二夫人再好,又有什麽用?滿腔的熱血,也冰冷不了一條毒蛇!她擋了二夫人的路,二夫人沒有良心,自然是要除她的!

隻是可憐了老北定侯夫人!一生都疼愛著二夫人這個庶妹,對她從無見外。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而那二夫人,則安安穩穩活到了今日,當真讓人心寒!”

言畢,房媽媽又朝著沈扶搖磕頭,道:“夫人!奴婢知曉的,也就隻有這麽多了!這些年來,奴婢一路苟活,良心也受到了譴責。

今日既被夫人撞見,也是命啊!奴婢將一切都說了出來,心裏總算好受多了!奴婢是死是活,全憑夫人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