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蓮自帶著莫慎兒回到青黛院後,便懂規矩地退下了。

她將花廳的門關上,方便莊眉寧與莫慎兒議事。而自己,則不遠不近地站在外頭。

但凡有人經過,想要靠近花廳,她都以大丫鬟的身份,命那些人離開了。就連前來報賬的莫固安,都被她攔在了外頭。

“莫管家,六小姐今日回府了,此時正在花廳裏與夫人說體己話呢。報賬這事兒,莫管家還是改日吧。”

若是往常,莫固安聽聞莫慎兒回府,必定是會歡喜的。

哪怕不曾表現,心裏也一樣雀躍。

即便莫慎兒這個女兒,沒有叫過他一句父親。

可他親眼看著莫慎兒長大、出嫁。

那種出嫁女再回府的心情,他體會得格外真切。

然而現在……

當他再聽到莫慎兒回府時,心裏竟不自覺緊張了起來。

腦袋裏不斷回響著莫慎兒那一句‘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就像是咒語一般,鬧得他腦袋直疼。

“六小姐回來了?”

莫固安假裝驚訝,問:“她前幾日,不是才回來過嗎?”

說罷,又笑了笑:“這些日子,六小姐好像回來得有些頻繁了。”

“這……”

香蓮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看向莫固安的神色稍稍透露著心虛:“夫人昨天夜裏做了個噩夢,夢見六小姐出事兒了。今日起來便一直念叨著,說要親眼看到六小姐才安心。

這不,方才夫人就打發了奴婢去周府,將六小姐叫回來了。”

說罷,想了想又道:“夫人心疼六小姐,六小姐自上次回來後,與夫人的關係也有所緩和。現如今啊,母女二人正在裏頭說著知心話呢,連奴婢都不敢上前打擾。”

言畢,又添了句:“莫管家方才的那番話,可切莫在夫人麵前提起。夫人最近情緒不好,可別聽了以後,以為莫管家你有了別的心思,又以此與莫管家鬧事兒。”

“倒是你提醒得有理。”

莫固安點了點頭,依舊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兒:“隻是不知夫人最近為何情緒不佳?香蓮啊,你終日伺候在夫人身邊兒,總該知曉些原由吧?”

“這……”

香蓮聽言,眼神微微有些閃躲:“回莫管家話,夫人的事兒,奴婢不知。”

“當真不知?”

莫固安深深看了香蓮一眼,又道:“香蓮,你可是於媽媽的幹女兒。於媽媽走了以後,夫人最信任的就是你。難道,她有什麽事兒,是連你都瞞的?”

“哎喲莫管家,你就饒了奴婢吧。”

香蓮苦笑道:“主子的事兒,奴婢哪裏能知道得那麽清楚啊?要說信任,夫人最信任的人不是莫管家你嗎?你都不知道夫人情緒不好的原由,奴婢又怎麽知道?”

說罷,轉念一想,又道:“不過……若莫管家一定要追問到底,那奴婢也隻能告訴你,夫人情緒不佳,是因為星辰閣那頭的夫人。

具體為了事兒,奴婢就不知了。隻知道啊,那日再世安院裏,沈侯夫人與夫人說了一些話。夫人聽了以後,就像有心事兒一般,奴婢實在琢磨不透。”

“沈侯夫人?”

莫固安挑了挑眉,隨後一笑:“也罷!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過一陣便好。

夫人與星辰閣那位夫人素來不和,你我都是知道的。”

說罷,又看了一眼花廳,道:“既然夫人與六小姐一時半會還不得閑,那我就先回去,明日再來也不遲。”

“是。”

香蓮點了點頭:“現如今啊,侯爺遠在邊疆。夫人就隻有六小姐這麽一個孩子在京都,自是十分重視與六小姐單獨相處的機會兒。

報賬這事兒,倒是急不來的。”

說罷,似是又想起了什麽:“對了,莫管家。前幾日奴婢送去給你的點心你可吃了?味道兒如何?”

莫固安心中一個咯噔,笑道:“點心做得很精致,味道兒不錯。隻可惜啊,我就吃了兩塊。也不知是年紀大了,不能吃甜食,還是怎的?竟覺得反胃,不舒服得緊。”

香蓮臉色頓時變了變,隨即笑道:“竟是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說罷,又道:“那些點心可是夫人親手做的,奴婢瞧著她辛苦,想幫幫她,她都沒讓呢。

不過啊,夫人素來愛吃甜食,莫管家你也是知道的。想來是因為自己喜甜,所以下手沒輕沒重,竟將那點心做得膩了一些。

待會兒奴婢與夫人說說,興許夫人就知道了。”

“不必!”

莫管家伸手擺了擺,道:“其實也不大膩,隻是我那日在外頭忙得久了,吃了許久東坡肉、紅燒肉。回來後又吃了點心,難免堵胃。

這事兒啊,你不必與夫人說,省得她多心。”

言畢,又道:“喲,還真不能與你多說了。這一說到胃,胃就不舒服,得趕緊回去喝點暖胃的。”

香蓮見此,忙給莫固安行了禮:“是,莫管家慢走。”

眼睜睜看著莫固安離去。

對於花廳裏的那對母女,究竟作出了何等的商討,香蓮是不會去聽的。她要做的,無非就是讓她們二人湊到一起罷了。

至於後續的事兒,自然有星辰閣那頭的人跟進。

莫固安呢?

既要讓他察覺,又不能讓他起疑,這才是重中之重。

香蓮看著莫固安離去的背影,長長鬆了口氣兒。

而莫固安,則在踏出青黛院的院門後,徹底放下了嘴角。

頻繁回府的莫慎兒。

突然緩和的母女關係。

香蓮那飄忽不定,心虛閃爍的眼神,還有那顧左右而言他的答話……

對了。

突然被詢問起的點心。

從頭到尾,每一個,都是疑點。

難道……

莊眉寧那個女人當真如此狠心?

可以不顧及多年的情分,要對我下手?

是了,是了!

早在莊眉寧讓香蓮給我送點心時,她就已經想好要置我於死地了。

隻是我自己不敢相信,處處為她尋借口,找理由。

我總是騙自己,那些點心不是出自她的手。

想要害我的,也不是她。

可事實上……

若不是她,又還能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