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色已經深了,本來王淑珍宋金枝本是一同出去打水的,可宋金枝有些乏累了,便留在了西二廂房歇息,王淑珍卻忍不了這一晚上不洗漱一番便上床睡覺,她對宋金枝說道:“姐姐,那你便歇著吧,我自己去打些水很快就回來。”

宋金枝微微點頭答應道,便望著王淑珍提著水桶推門而出。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王淑珍還未歸來,宋金枝心中便起了些疑惑,這打水的地方近的很,怎會拖到現在?她還心中念想著怕是這王淑珍又貪玩了,不知去哪個秀女的廂房串門子還是流連在夜色之中不肯回來吧。

可隨著時間越來越久,宋金枝的心有些靜不住了,整整兩個時辰過去了,時候已經過了子夜,她見王淑珍還未回來,睡都睡不下了,她起身穿上衣服望著門外,心懸到了嗓子眼。

就算這王淑珍再怎樣年紀尚輕不懂規矩也不會拖到這個時間還不回寢居休息啊,該不會......宋金枝雖不願朝著不好的方向去想,可眼前的情形她心中定是滿是疑惑。

宋金枝雖然平日與王淑珍關係尚輕,但她本來的脾性就是這樣,向來與人隻有君子之交,王淑珍雖說有些市儈,但並沒有什麽惡毒的心計,待她也一向不錯,相處了這麽些日子,自是有些情分,宋金枝的擔心也不是無從說起。

又過了半個時辰,宋金枝再也坐不住了,她左思右想,此刻隻能不聲不語地尋著姑姑才是。

宋金枝連忙拿起**的錦緞鬥篷披於肩上,連拉住都顧不上熄滅,一路小跑地感到了呂舫蕭的寢居。

此時已是三更時分,她輕聲敲著門,又怕驚擾了別人,可敲了許久都未有人開門,怕是姑姑已經睡下了,她早已不像平日那般淡定,既怕是個誤會害了王淑珍,又怕王淑珍真的出了什麽事耽誤了功夫,她把心一橫,連忙一陣急促地敲門道:“呂姑姑,快快開門,我有事找您。”

果然,這急促響亮的聲音倒是先將旁邊屋的秀女吵醒了。

“這深更半夜,宋秀女怎麽了?”一名秀女半推開門問道。

“這......我有些事要找姑姑。”

“姑姑都睡下了,有什麽事明天再找她吧。”

“是有些急事。”宋金枝磕絆地說道。

呂舫蕭此刻也被這響亮的敲門聲驚醒,她聽得聲音有些似宋金枝,心中很是疑惑,這夜半三更這般急著找她究竟為何?她連忙穿上披上外套,推開門,見宋金枝正站在門口,額頭上都是細小的汗珠,一臉焦急的神情。

“宋秀女,出了什麽事。”

宋金枝見呂舫蕭開了門,心裏稍稍有了些安慰,可她望向四周,已有幾房的秀女都出來朝這裏望了個究竟,卻不知從何開口了。

呂舫蕭看出來她似乎有些顧忌,便說道:“其他的秀女先行回房吧,時候這般晚都站在門外被外人看到不知又要傳出什麽亂子。”

秀女們一聽呂舫蕭的口氣很是強硬,雖懷著滿心的好奇也都紛紛回房。

“呂姑姑........”

還未等宋金枝開口,呂舫蕭就將她打斷說道:“先進到屋內再說。”

宋金枝隨著呂舫蕭進到屋內,順手關嚴了門。

“宋秀女怎麽這個時候來尋我?”呂舫蕭對宋金枝這幅焦急的模樣很是不解,她平日裏一向溫婉淡定,此刻竟這般焦急的模樣又不顧時候已晚大肆敲門,驚得周圍的秀女紛紛出來圍觀,定是出了什麽要緊事。

“呂姑姑,王秀女說是去打水,走了兩個多時辰現在還未回來。”

呂舫蕭聽罷大吃一驚,現在已快三更時分,一個秀女不可能這個時候在外麵閑逛,她忙問道:“她自己出去的嗎?走的時候還有沒有別人?或是被別人尋去了?”

“沒有,全都沒有,本是說好我們二人一同去的,可是我有些乏累她便自己去了,然後她就沒再回來過。”

呂舫蕭此刻還未往太壞的方麵去想,她自覺王淑珍年紀小,會不會是有些貪玩流連在哪裏的夜色?可她轉念一想,王淑珍雖心智不成熟但也不至於這樣不分分寸,深更半夜的在殿外流連忘返啊,她也有些焦急了,便說:“咱們現在回西二廂房看看,會不會已經回來了。”

宋金枝連忙點頭,二人一同朝著西二廂房走去。

這路上,呂舫蕭越想越怕,她雖未說出口但她心裏想得卻不再那樣簡單。

今天下午王淑珍剛剛說到在禦花園內巧遇皇上,又被皇上讚賞了幾句,晚上便出了這樣的事,很難讓她不將兩事結合在一起,況且在這後宮之中這樣背景普通的少女失蹤實在不是什麽怪事,後宮就是這樣,一個寵妃的花瓶碎了能鬧翻到天上,可一個秀女便是死了若是無人想問也隻會這樣不了了之。

死.......想到這裏呂舫蕭越發心慌,隻盼著是自己多心,將事情想的太壞。

二人到了西二廂房,方才宋金枝走得急,廂房的門忘記關上,房內空空****,本來點燃的蠟燭已被春風吹滅。

二人對視了一眼,表情早就焦急萬分。

“她沒回來......”

“不如去水井那裏看看。”呂舫蕭提議道。

“姑姑說的是,咱們趕快去吧。”宋金枝的心更是懸到了天上,心中感覺似乎已不是那麽簡單。

二人又出了西二廂房,急忙朝著打水的地方尋去,隻見遠遠地能看到一直粉紅色的繡花鞋在井旁,宋金枝和呂舫蕭麵麵相覷,莫不是......

這雙粉紅色的繡花鞋宋金枝很是眼熟,方才王淑珍出門的時候便是穿了這樣的一雙鞋,她怎麽也不敢相信王淑珍的鞋此刻散落了一隻在井邊,她不敢往前走,隻是呆呆地望著不遠處的繡花鞋,眼眶溢滿了淚水。

呂舫蕭一看宋金枝的神色,便知道這雙鞋的主人應該就是王淑珍了,她見宋金枝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通紅著雙眼不敢前行,隻好獨自一人朝水井走去,她的腳步漸行漸慢,雙腳像澆灌了鉛水一般沉重,她現在隻能期盼著這不過是一場誤會,期盼著王淑珍是貪玩丟掉了鞋子,期盼著各種不合理的理由能都成真,她終是走到了井邊,那深深的井口被幽暗的月光照的越發陰冷,王淑珍已是支離破碎地扭曲在那不寬敞的井底,借著月光隻能看見她那張慘白無色的臉頰滿是驚恐之情。

呂舫蕭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終於看到了這不想接受也無法接受的事實,她在宮中沒少看見這樣的血雨腥風,可王淑珍太小了,那麽年輕的年紀又不過是個秀女,竟就這樣香消玉殞了。

宋金枝看著呂舫蕭的神情由驚恐變為了絕望,便知道這事果然發展成了她們最不想見到的結果,她輕聲問道:“呂姑姑,這井內......?”

還未等宋金枝問完,呂舫蕭便緩緩地點了點頭,一顆淚滴劃過了她的眼角。

宋金枝慢慢地朝著井口走去,她不想看可她又不得不看,這與她相處了這麽久的少女便這樣走了,她不送她最後一程又能如何。她邊走著,臉頰邊劃過大串的淚水,不禁哭出了聲音。

當她走到井口,她卻不敢看了,一陣陣的淒切之情湧上心頭,她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方才還與她談天的少女,出去了幾個時辰便失了性命。

“再看她最後一麵吧。”

聽了這話,她終是望向了井底,看到那倒在井底支離破碎的王淑珍,不禁痛哭出聲,淚水顆顆滑落於臉龐。

而這原本安靜的夜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喧鬧攪亂,不少秀女們紛紛出來,姚玉露和季水冬也聞聲尋來,清淨的小院此刻聚滿了秀女,隻見宋金枝半蹲於井口邊,垂淚漣漣,而一旁的呂舫蕭也不像平日那樣,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

“姐姐,這究竟是怎麽了?”季水冬不解地問道,不隻是她,周圍的秀女們對此都滿是疑問。

“看來是出了什麽大事。”姚玉露喃喃地說道。

“姑姑,出了什麽事?”一位嘴急的少女看著眼前的情景忙好奇地問道。

呂舫蕭哀歎了一口氣,才轉身看著滿滿一院子的秀女們,原來都被驚醒了起來,她知道這事瞞也瞞不住了,便對著在場的秀女說道:“王淑珍秀女跌落在了井中,已經離去了。”

在場的秀女有的驚嚇萬分,有的留下了淚水,更多的是不敢相信這白天還嘰嘰喳喳的少女便這樣突然離世了。

“姑姑,王秀女怎麽會這樣了。”姚玉露聽到呂姑姑的話更是大吃一驚,雖然平日她對王淑珍並沒有什麽好感,可畢竟住的很近,也算是相熟,此刻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更是不敢相信地問道。

“方才她獨自一個人來打水,怕就失足跌落到了井裏......”呂舫蕭雖然並不十分肯定這是否是一場意外,可若不是意外,敢殺秀女的人她們桃淵殿的每一位也一定得罪不起,再追查下去怕隻會扯出更多意外。

可宋金枝似乎便不認同,她轉過身站了起來,問道:“呂姑姑怎麽就確定這是一場意外?”

隻聽院內的秀女紛紛議論著:“宋秀女說的是,怎麽會那麽巧打水跌入井內。”

“怕不知道其中還有什麽門路呢。”

“今天下午剛從皇上那裏受了讚賞,晚上便出了這樣的事,怕是什麽人做的手腳吧。”

這前言後語都聽進了呂舫蕭的耳朵,呂舫蕭雖悲痛之情絲毫沒有減少,可她更懂得孰重孰輕,眼下若不能先安撫秀女們,傳出去隻怕會引來更大紛爭,她連忙阻止道:“都不要瞎說了,這事輪不到我們來查,沒有結果之前說什麽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