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楔子
嶽沉婉的生平是複雜的、充滿尖銳瑣碎的矛盾的一生。。
在h市,有三大家族,排名第一的就是嶽氏家族,嶽家自清代就是紅頂商人,買賣遍布全國,及至民國還和國民黨高層有密切的往來,嶽家每一代都有擅長經商的人,可不知為什麽,人丁卻越來月稀少,到嶽沉婉祖母的這一代,居然隻得嶽君媚一個,無奈隻好招贅了一個家境貧寒的大學生陳建亨為婿,並要求陳建亨的第一個兒子必須姓嶽,承接嶽家煙火。嶽君媚育有三子,長子嶽平之,次子陳祥之,小兒子陳茂之。嶽君媚是個殺伐果斷的女強人,將嶽氏越做越大,可再大也擋不住中國大環境的影響,文革之初,嶽家就倒了黴,幸好嶽君媚有個身在高層的朋友,得知風向要變,安排了她和陳建亨帶著二兒子偷渡去了香港,因為事情緊急,大兒子和小兒子都在奶奶家,沒來的急帶上,文革期間,身為資本家狗崽子的嶽平之當然要受到再教育,扔到東北的偏遠農村接受了貧下中農的再教育,並在那裏娶了一名村姑做媳婦,就是嶽沉婉的母親丁香。
丁家是個看似庸碌實則神秘的家族,嶽沉婉的姥姥叫額樸納,是鄂溫克族人,是薩滿教的傳承人,薩滿教起於原始漁獵時代。薩滿教的理論根基是萬物有靈論。但是,直到各種外來宗教先後傳入之前,薩滿教幾乎獨占了我國北方各民族的古老祭壇。它在我國北方古代各民族中間的影響根深蒂固。
在北方農村,薩滿也被稱之為“跳/神”,一般人家有了不同尋常的現象或疾病就願意請人來跳神,因此薩滿在北方農村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幾乎比村長說話還管用。
當然也有很多假借跳神欺世盜名的神棍,借著跳/神騙錢騙色。解放後,民間對這樣的現象統統稱之為封建迷信的毒草,尤其在文革期間,被廣大紅衛兵嚴重打壓過一陣。可在偏遠的農村,老百姓仍然保持著對薩滿的恭敬和虔誠,尤其額樸納這樣素有神跡的薩滿,村民們幾乎是自發的形成了一種保護意識。
嶽沉婉出生後,額樸納就將外孫女視若珍寶,她說這是她家族的傳承人,這個女孩子有一雙天眼。
是的,嶽沉婉是個生來帶著神跡的女孩,她可以看見鬼魂,有時還會夢見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這些事情通常都會發生。。自小,額樸納就告訴嶽沉婉,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你能看見這些是騰格裏給你的恩賜,你是注定要拯救世人的。
可惜,**結束了,額樸納在文革的第二年病死了,嶽君媚回國,將嶽平之一家接了回來,。改革開放後,嶽君媚動用原本在海外的部分資金又開始了創業。
年僅五歲的嶽沉婉跟著父母回到了城市生活,小女孩還不明白自己有著拯救世界的重大責任,隻是牢牢記住了姥姥的話,不能告訴任何人自己的異能,對自己眼中別人不能看見的那些東西保持沉默。在所有人的眼中,這是個沉默桀驁冷漠的孩子,隻喜歡一個人呆著,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中,嶽君媚甚至認為自己的這個孫女智力有問題,催促這兒子和兒媳婦再要一個孩子。
可惜,這個願望一直沒能如願,在嶽沉婉十二歲的時候,嶽氏已經成為富甲一方的集團公司了,她的父母卻在一次空難中遇難了,嶽君媚對兒子的死萬分悲痛,沒多久就得了肝癌,她自知不久於人世,雖然不喜歡這個唯一姓嶽的孫女,可也不想嶽家百年的心血改換門庭,就立下遺囑,在嶽沉婉生下第一個兒子並承接嶽家香火後可以繼承屬於自己的嶽氏集團百分之六十五的股份。在此之前,她沒有任何享受嶽氏的權利。於是,最貧窮的富家小姐誕生了,嶽家大小姐,嶽氏唯一的繼承人,最窮的時候兜裏甚至隻有十塊錢。
陳建亨在嶽君媚的陰影下生活了一輩子,終於活著挨到了自己當家作主,當然不能放過任何機會,他苦心孤詣的將集團進行了重組合並,大舉開放沿海市場,掌握了集團的實權後開始研究孫女手中那將要繼承的股份,嶽君媚是個十分精明的女人,早就看出了陳建亨的野心,遺囑做的滴水不漏,連律師都是請了國際知名的律師事務所,陳建亨咬牙切齒,和兩個兒子商議很久,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趕上亞洲經濟危機,集團運營出現了財政問題,需要和當時h市的另外一個家族薑家聯手,薑家提出聯姻,要嶽家的女兒嫁給自己最小的兒子薑向晚,陳建亨答應了,因為薑向晚是個下肢癱瘓的人,這輩子不可能有孩子,嶽沉婉隻要嫁入薑家,以薑家人護短的心性,是決不能讓嶽沉婉紅杏出牆的,所以她這輩子都不能生下姓嶽的繼承人,集團將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這樣一舉兩得的事情,陳建亨當然樂不得的做。。
他又是哭又是扮可憐的終於說服了涉世未深的嶽沉婉,剛剛讀大學年僅二十歲的嶽沉婉嫁給了當時二十三歲坐在輪椅上的絕美青年。
隻有利益關係的婚姻當然是不幸的,可更不幸的是,兩個年輕人在同一個屋簷相處久了,居然產生了愛情。
自卑而驕傲、善良而腹黑、聰明絕頂又沒有任何感情經驗的薑向晚,愛上了桀驁明亮、冷漠激烈的女孩,他們的愛情從一開始就矛盾重重,每一次甜蜜過後就有爭執,兩個人都是初戀,又都很年輕,不懂的怎麽樣對對方更好,想要更加親密,想要更用力的去愛,反而生出了不虞之隙、求全之毀。
他們的婚姻生活持續了很久,這樣的分分合合長達八年,在他們終於成熟了,可以冷靜理智的看待愛情的時候,他們麵臨了更為痛苦的抉擇,他們的婚姻沒有□,薑家請了全球最好的醫生也無法讓薑向晚重新站起來,重新做一個丈夫。
他愛她,因為愛,所以舍不得放手,也因為愛,舍不得讓她在無性的婚姻中受委屈,這樣的矛盾和痛苦中,兩人如同共同取暖的刺蝟,靠近了疼,分開了冷,舍不得、放不下,彼此折磨,偏偏在這個時候,一個重要的女配出場了,嶽沉婉的堂妹陳靜初,從法國留學歸來的女孩,因為童年時一點記憶猶新的矛盾,一直在等著看這位堂姐的笑話,偏偏嶽沉婉是個吃什麽也不吃虧的個性,幾次找碴都落得自取其辱,陳靜初想出了一個極為惡毒的辦法,在嶽沉婉的生日宴會上,介紹了一個知名企業的小開,著名的風流公子給嶽沉婉,並且對媒體散播了兩人秘密拍拖的新聞,還設計讓薑向晚看見小開送嶽沉婉回家的情景,本來就自卑又尖銳的薑向晚當然起了疑心,兩人起了激烈的爭執。
之後嶽沉婉在酒吧買醉,被小開在酒裏下了藥,兩人春風一度,清晨醒來的時候,薑向晚將兩人堵在了**。
如此一來,無論嶽沉婉如何解釋,薑向晚隻有兩個字“離婚”,嶽沉婉絕望了,她順從了自己在夢中看到的情景,在簽署離婚協議書的前一晚在酒店的浴缸中割開了自己的手腕,死時年僅二十八歲。
陳歸人的生平要比嶽沉婉簡單的多,其他書友正在看:。
h市三大家族中唯一靠黑道發家的陳家,他是陳家掌權人陳龍的私生子,母親是個私人會所的王牌陪酒女,一夜春風不小心留下了種,以為這顆種子發芽能給自己帶來更為顯赫的身份和巨大的利益,誰知陳龍是個軟硬不吃的猛人,看著跟自己一摸一樣的兒子,看著dna鑒定報告,幹脆的扔了一張支票出去,還有一句話“滾的遠點,老子不吃這一套,你能生就能養,指著這個崽子敲詐老子,想都別想!”
母親恨的牙根癢癢的,幹脆將兒子扔在陳家門口,自己走了,年僅七歲的男孩茫然的站在關閉的緊緊的大門外,頂著漫天大雪,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還是陳家老爺子不忍心,讓人開了門將男孩子帶了進來,問叫什麽名字,男孩朗聲說“叫陳貴人”,老爺子歎了口氣,在紙上揮毫寫了“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道:“你以後就叫陳歸人吧!”
陳歸人是陳家不受歡迎的人,當家大嫂對丈夫的野種當然沒什麽好感,湊合著不餓死就行,至於管理學業,那跟自己有什麽關係,自己管好自己的倆兒子就行,滿了十八歲馬上一腳踢出陳家,可以自立了,愛幹什麽幹什麽去吧。陳龍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都不記得自己有這麽個兒子,看到了基本跟沒看到一樣。
在這樣一個連傭人都敢歧視欺負他的家庭中成長起來,陳歸人想當然的長成了一個乖戾狠辣、桀驁不馴的男孩,出了陳家就去混幫派,今天砍人,明天被砍,靠拳頭和凶狠贏得他人的畏懼和敬愛,慢慢的也混出了點名堂,成了一個小幫派的頭目,當然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三十七歲這一年,終於在一次火拚中被手下人出賣,被人砍死。
這便是他和她的一生,都不美好,充滿了尖銳和鮮血、矛盾和冷漠、誤解和拋棄,以一個冰冷的絕望的收梢結束。
她看了他很久,終於在唇角綻放了一朵明晃晃冷漠的微笑:‘“他怎麽樣了?”
陳歸人譏誚的哼了一聲:“還以為你能做到冷酷的不聞不問呢,你死的挺幹脆的嘛!”他懶洋洋的吐了個煙圈:“你死後,薑向晚看到你的遺體就瘋了,抱著你的遺體怎麽也不肯讓人抬走你,最後薑家的保鏢用了麻醉槍才把你的遺體搶下來,後來他就被送到了國外的療養院休養,聽說一直處於幻覺當中,不肯認為你死了,整天要做飯給你吃,說你的胃不好,嘴又刁,隻願意吃他做的飯”他幸災樂禍的看著她:“看不出,你還能把一個男人弄的這麽癡狂,嗬嗬,薑向晚自小就驕傲的要命,居然也為了你成了瘋子”
他是惡毒的,用力戳痛別人的傷口,讓他有一種快感,他討厭出身高貴的他們,正如他們永遠俯視身為野種的自己。
嶽沉婉將臉埋進手心,她的眼睛很疼,可怎麽也流不出眼淚,她的心如被絲線層層勒住,勒出一道道的血絲,疼的入心入肺,每呼吸一次都疼的渾身發冷。
他瘋了,而她死了,這場傷筋動骨的愛情中,他們全都輸了,輸的很慘,她記得他溫暖的手,他殷紅的唇,記得他抱著她讓她坐在他的腿上,滿足的用手摩挲她的頭發:“你真是個傻姑娘”語氣那麽溫柔寵溺
她想,如今他也許也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溫柔的注視著懷抱中的虛空,寵溺的說著他的傻姑娘,在幻覺中永遠的寵愛著她的傻姑娘,這個想象讓心如刀絞,到底是誰的錯?他?還是她?如果重來,他們會不會過的更好?會不會如普通夫婦一樣恩愛爭吵一直到老?
沒有人能告訴她,正如沒有人能重新來過
她無奈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刀口,用壁紙刀劃開的,當時用了很大勁劃的極深,現在看起來也很恐怖。
“你就住這吧,那邊有一間客房,裏麵的東西都全,你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她知道他討厭自己,自己也同樣不喜歡他,可那又怎麽樣?死都死了,沒有什麽恩怨,不過是曾經認識的人而已,在這永遠沒有盡頭的孤獨中,有一個敵人都好過一個人沉默麵對四麵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