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嶽沉婉回到家中,就看見一臉陰沉的表姐陳靜初坐在沙發上,正在講電話,見她進來,放下電話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勉強點了頭。

其實,論樣貌,陳靜初要比嶽沉婉漂亮,標準的古典鵝蛋臉,柳眉杏眼,瑤鼻櫻唇,皮膚雪白,一米六五的標準身高,看上去窈窕豐滿,擱古代就是典型正宮娘娘的長相,宜喜宜嗔,端莊清麗。

可惜,這位比她大四歲的表姐十分看不上她,用恨之入骨來形容也不為過,在她的世界觀中,不存在綱常倫理,是非對錯,凡是不圍繞在她身邊的人,凡是她得不到的愛,都是不被允許的,是錯誤的,錯誤就必須糾正,所以從嶽沉婉從鄉下到了嶽家,這位表姐就想著各種花招找她麻煩。終於,在嶽君媚去世後,表姐大人決定好好充實自己,一定要讓自己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上流社會的貴族小姐。她選擇了法國一家專門教授貴族禮儀的學校去深造,嶽沉婉怎麽想都想不明白,表姐怎麽會突然有了欺負自己以外的嶄新追求。

不過顯然,追求歸追求,禮儀也許學的不錯,但對於從小就仇深似海的嶽沉婉,就不必使用什麽高貴的禮儀了,能點個頭就算不錯了。

嶽沉婉也沒客氣,也是勉強點個頭就準備往樓上走,路過陳靜初身邊的時候,聽見陳靜初用低低的冰冷的口氣小聲說:“別以為爺爺不追究我就會算了,拿我媽當槍使,你真是夠卑鄙了!”

她從蔡書儀那知道是嶽沉婉最先發現父親的外室,就急忙去跟爺爺告狀,誰知爺爺居然說,阿婉早就來哭訴過這件事了,畢竟是個小女孩,知道惹了禍,害怕了,嚇的哭了一個晚上。老爺子還懊惱的瞪了陳靜初一眼,道:“你爸爸不招惹人,哪裏會有這樣的麻煩,就是招惹了,藏好了也就是了,還帶去商場裏,真是”

陳靜初咬著嘴唇默不作聲,心裏卻把嶽沉婉恨的牙癢癢的,剛剛一見嶽沉婉就忍不住罵了一句。

嶽沉婉輕輕一笑,也輕聲細語的道:“卑鄙也要你的好爸爸配合才行,那個私生女可已經五歲了,那總不是我陷害來的吧?”

陳靜初的眼睛霍然瞪大,惡狠狠的看著嶽沉婉,從鼻子裏發出冷笑來:“看不出,一年沒見,居然長腦子了!好,你給我等著”

嶽沉婉笑嘻嘻的做了個鬼臉,無視身後怨毒的有些灼人的目光,扭著腰肢上樓了。

嶽氏的公關部迅速的製定出了對策,幾天之後,陳順之帶著蔡書儀出現在一家電視台的當紅節目中接受了采訪。

陳順之西裝革履,帶著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英俊斯文,他先是表現出十分懊悔,稱自己如所有男人一樣犯了錯誤,對不起家庭對不起妻子和兒女,也對不起那位為他奉獻了全部青春和愛情的女士,然後是感謝他的妻子,願意原諒他的錯誤,並接受那個無辜的孩子,並誠懇的向廣大公眾道歉,稱這件事雖然是自己家庭的事情,可自己畢竟是公眾人物,給社會和公眾造成了不好的影響,對此他感到非常抱歉。

他站在鏡頭前,麵容平靜,神情誠懇,眼睛中還有著淚花。身旁的蔡書儀女士一反原本花枝招展的打扮,穿上了乳白色的立領套裝,黑白格子鑲邊,配上黑白格短裙,看上去幹練莊重,她也紅著眼眶神情的看著丈夫,然後對著鏡頭道:“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有些失去理智,可我仍然深愛我的丈夫,不管怎麽說,我們是患難夫妻,我們夫妻快二十年了,我,願意寬容他的錯誤,原諒他,並收養那個無辜的孩子,不管怎樣,那個孩子是無辜的”說著說著居然潸然淚下,二叔忙拿紙巾給二嬸,倆人在鏡頭前詮釋恩愛如初。

網上的評論開始有些傾斜了,有的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有的說其實這本來就是人家的家事,身為大公司的總經理能出來道歉已經很不錯了

一篇署名為真相永遠醜陋的長評就在這個時候橫空出世了,標題是血淋淋的《揭開豪門好男人的醜惡嘴臉》,文中先是例數了許多犯過所有男人都會犯錯誤的名人們,基本偃旗息鼓的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接二連三的犯錯,甚至眾多女人衝上來自認小三小四,然後就是二叔在節目中的講話,文中用“看似深情款款,實則齷齪不堪”來形容,並說這完全是嶽氏公關部的一場策劃,後麵居然是公關部針對這次事件的調查評估分析報告和應對策略方案,看的網友們熱血沸騰,大呼樓主真是大神啊,這樣隱秘的資料他是怎麽淘換來的?

更要命的是,文章中還附加了陳順之經理在夜店的許多不雅照,甚至還有一位小姐看似未成年,還有跟風湊熱鬧的幾位美女上傳了跟陳總的合影,雖然看著都很端莊,可美女們隨後撰寫的內容很不端莊,肢體語言之豐富,細節處描寫之細膩,堪比那些用身體寫作的美女作家們,作者本著缺德一定到底的精神,還評論了一下陳總的**功夫,說是老當益壯,柔軟度很高,看得出陳總小時候一定練過舞蹈,居然能做出回紋針的姿勢,精力旺盛,可以為某些壯陽產品做廣告。

於是網友們跟風而上,這場本來的倫理大劇,最後居然成了猥瑣的男**們的體力時長技巧姿勢大比拚、

整整半年的時間,陳順之基本不敢公開出現在任何場合,連公司的會議都是電話視頻的。

陳靜初當然懷疑這是嶽沉婉幹的,可查了ip地址,居然在荷蘭,見鬼了,陳靜初恨恨的咒罵那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真相永遠醜陋。

同一時間裏,薑向晚看著電腦冷笑:“就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想追查出我的下落,純屬做夢!”

五月二十日是陳家老爺子陳重瑞的七十大壽,嶽沉婉信守承諾,和陳歸人參加了陳家隆重的壽宴。

陳家做黑道起家,來的賓客們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上至主管金融銀行的副省長,下至某個堂口的小堂主,甚至還能看見幾個三流小明星和省電視台的知名節目主持人。

陳龍性喜奢華,壽宴放在了凱萊酒店覺醒,近千米的大廳內,華衫旖旎、珠光流轉,酒香飄逸,一派鍾鳴鼎食的豪奢夜宴之態。

陳家老爺子陳重瑞穿著寶藍色對襟唐裝,頭發花白,滿麵紅光,坐在主位上接受來往賓客的道賀。

陳重瑞的一生是一個非凡的傳奇,原本是舊中國難得的高材生,老三屆,在內蒙古兵團洗練過五年,不知怎麽就成了黑社會,走私軍火毒品、開設賭場夜總會,H省大半的黑道生意都在他的手中控製著,一生娶過三任太太,兩任都被仇家殺死,因此子嗣不旺,隻有陳龍一個兒子。幸好陳龍有三個兒子,陳孝楓、陳孝鴻和私生子陳歸人,還有兩個女兒,陳曦、陳暮。

陳曦和陳暮一個二十一,一個十九歲,陳暮和陳孝楓是龍鳳胎,這會兒陳曦和陳暮正殷勤的陪著爺爺說笑,陳孝楓帶著女友滿麵春風的來給爺爺拜壽,陳孝楓目前讀大二,陳家的兒子們遺傳了父親的好容貌,都生的很英俊,陳孝楓的女友是他的大學同學,叫肖蓉蓉,嬌小玲瓏,一副楚楚可人的江南女子風韻。

陳孝楓跟肖蓉蓉給老爺子行禮:“恭祝爺爺福澤綿長、健康安泰。”陳老爺子對這長孫很喜愛,笑嗬嗬的接過壽禮,笑道:“阿楓啊,好孩子,蓉蓉也是自家人,不要客氣,隨意一點!”肖蓉蓉紅著臉聲如蚊呐:“我知道了,謝謝爺爺。”

老爺子身後的陳曦和陳暮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鄙夷,小聲嘀咕:“一副小家子氣,真不知道阿楓看上她什麽了?”“就是,上次來,媽媽就說沒看上,讓阿楓快點跟她分手的,也不知道阿楓是怎麽想的,居然還帶她來了”

遠處正在跟幾位穿著禮服的貴婦寒暄的陳太太杜秀秀微微蹙了眉頭,杜秀秀生的很美,柳眉杏眼,皮膚微黃,笑起來唇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她的兩個女兒跟她很像,是那種看上去十分甜美嬌俏的美麗。

身為社團的當家大嫂,杜秀秀是十分合格的女人,她性格堅韌果敢,從十七歲就跟陳龍混跡社團,在所有兄弟心目中是個當之無愧的大姐大。

杜秀秀並不喜歡大兒子的這個女友,倒不是因為她出身普通,她自己的出身也並不高貴,因此沒有那麽多的門第觀念。她隻是覺得那女孩的性格嬌柔羞怯,太過綿軟,兒子將來是要繼承父業的,這樣一個女人跟在他的身邊,隻能成為他的弱點,對他一點幫助都沒有,因此她果斷的告誡兒子,這個女友並不適合他,要他趕緊分手。誰知道從小一直十分敬重母親的陳孝楓第一次違背了母親,居然在這樣的日子將肖蓉蓉帶了出來,分明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這是他陳孝楓認定的女人。作為母親的權威被挑戰,杜秀秀十分不高興,可畢竟是陳家的大日子,再不高興也不能顯露出來,杜秀秀隻是眼風一掃,冰冷的盯了兒子一眼,陳孝楓身子一抖,略微尷尬的垂下頭,他並不畏懼父親,可卻十分害怕母親,今天是鼓足勇氣帶了肖蓉蓉來的,可母親隻是一個眼風掃過來,他就覺得後背發涼,身上竟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這個時候陳曦指著宴會廳的門口忽然道:“那個,那個不是阿鴻嗎?”

不錯,一身黑色韓式卡腰禮服,手上挽著一個漂亮小姑娘走進來的,可不正是陳孝鴻,可不知道為什麽,兩人臉上的神態有些懊惱,跟著他身後走進來的又是一對年歲相近的少男少女。

男孩子穿著筆挺合身的黑色西裝,身材挺拔,風姿玉立,一雙黝黑淩冽的眸子散發著與年齡不符的深沉和冷酷,精致的薄唇略略上揚,有幾分邪佞的味道,他目光流轉處,帶著幾分邪惡的勾引。宴會廳一半以上的女人都忍不住有想衝上去的衝動。他身旁的女孩子個子很高,身材高挑窈窕,穿著一件簡潔的白色露肩修身小禮服,頸子上麵是一串龍眼大小黑色珍珠項鏈,削的錯落有致的栗色短發,襯著一張清秀幹淨的瓜子臉,淡淡的妝容,帶著點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那男孩,兩人低語了幾句,狀態親密,看上去深情款款。

沒有人知道對話是這樣的:

“你家特意讓凱萊把宴會廳弄成金色的?”

“是啊,我爸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穿上金色的衣衫扮演金條來成全他暴發戶的惡俗品味!”

“大哥,你要不要說話這麽損啊?雖然我得承認你說的是真的!”

然後女孩將手挽住男孩的胳膊一起向陳老爺子走了過來。

宴會廳依舊流淌這高雅的音樂,可很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那對小小年紀卻氣質不俗的少年男女。

陳老爺子眯著眼睛看著陳歸人向自己走過來,心裏揣測這那女孩的身份,通身高貴的打扮說明了那女孩絕對不俗的出身,那是誰呢?

“爺爺,恭祝您壽比南山,這是我女朋友阿婉。”陳歸人噙著一絲得意的笑,躬身給老爺子拜壽。

嶽沉婉落落大方,輕輕彎腰:“陳爺爺,恭祝您福壽安康,我是嶽家的阿婉,您不記得我了?”

陳老爺子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哎呦,是嶽家的大小姐啊,多少年沒見了,上次見到你,還是個十一二的小姑娘呢,這才兩年沒見,你變化這麽大,真是女大十八變啊,這要走在路上,爺爺還真不敢認呢”

陳重瑞還是在嶽君媚的葬禮上見過那個小姑娘,穿著白衣披著孝冒,哭的滿麵紅腫,哪裏想得到,不過兩年,小姑娘居然長大了,氣勢雍容高貴,明亮灑脫,還成了自己孫子的女友。

旁邊的人聽了,都開始竊竊私語:

“啊?我剛才就看著眼熟,真的是嶽家大小姐啊?”

“我的天啊,陳家那個私生子是走了什麽狗屎運了,居然攀上了嶽家大小姐,身價幾十億呢吧?”

“差不多吧,嶽氏做的多大啊,聽說海外市場發展的尤其好,在全國各地都有生意,那小姑娘看著一般,可嶽氏百分之六十多的股份在她的名下呢”

“看看,做的好不如長的好吧,陳家那個小少爺長的是帥,不對,是酷啊”

本該是陳家幾位少爺小姐做主人的宴會,卻因為嶽沉婉的出現,變成了陳歸人從青蛙到王子的童話演繹現場。

許多原本跟陳歸人不認識的客人,特意要求陳龍引薦了陳家默默無聞的三少爺,並大讚陳三少年少英俊,落落大方,氣勢不凡,將來必然非池中之物。

杜秀秀眯著眼睛看著那個私生子搖身一變成了宴會中最引人注目的角色,臉色鐵青。

陳孝鴻不甘心的站在母親身邊,咬牙切齒:“媽,那個小雜種居然攀上了嶽大小姐”

杜秀秀捏著酒杯的手骨有些發白,她冷冷的看著舞池中翩翩起舞的少年男女,半晌,才低聲道:“給我住嘴,你記住,從今天齊,他是你弟弟,是咱們陳家的三少爺,不是什麽雜種了,這件事不管是真還是假,你都要壓住火,不動聲色,好好看著,好好盯著他,記住了嗎?”

也許是母親的聲音太過冰冷,語氣太過平靜,反而讓陳孝鴻不寒而栗,他有些害怕此刻表情淡漠,甚至平靜的過分的母親,隻能安分的點頭。

在眾人背後,宴會廳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薑向東怔忡的看著舞池中笑容飛揚的女孩,心裏一沉,眼睛不自覺的眯了起來。

嶽沉婉獻上的壽禮是一隻古香古色的扁匣子,裏麵是一本薄薄的破舊發黃的《妙法蓮華經》,上麵是泥金書寫,看上去很不起眼,陳老爺子心中一動,不動聲色的蓋上了盒蓋,讓管家親自送到自己的書房,待宴會結束,老爺子火速進了書房,怔怔的看了半晌才深吸了口氣,喃喃自語:“這是,這是南宋珍本,鳩摩羅什親筆翻譯的珍本啊!”

他苦笑了一下,有些失神的想,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這本書價值連城啊!

陳龍得到這個消息,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子,得意的笑道:“真沒看出來啊,我這個兒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嶽家大小姐,嗬嗬,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