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溫紹卿見滿花廳都是人,知道是彼此都見了,又見貞娘麵有倦色,揮揮手道:“行了,讓恒兒兩口子也下去歇歇吧,晚飯時再見見西苑的,都下去安置吧”
一群人轟然應諾,貞娘的確有些乏了,杜石頭見她麵容疲倦,忙答應了。
黎氏不放心,讓自己的貼身嬤嬤劉嬤嬤親自帶了四個丫鬟幫著她們安置。
黎氏將他們安置在自己不遠處的淨言軒,是單獨辟出來的三進的小院,大概有十來間屋子,院子中間載了許多芙蓉、薔薇,薔薇藤蔓纏繞,爬滿了整個院牆,粉紅碧綠煞是好看。
正房的臥室是南北向的,臨窗是一盤大炕,鋪著厚厚的織金絨,上麵鋪了四五床褥子,劉嬤嬤一邊給貞娘倒水一邊笑道:“知道少奶奶和少爺要回來了,我們夫人一個月就沒睡過囫圇覺,半夜裏就醒了,跟我念叨,不知道少爺喜歡什麽?少奶奶能不能住習慣了,少爺年少時吃過許多的苦,不知道這會子身子骨可還好?哎呦,虧的我這老婆子年紀大了,覺也少,哎呦呦,那也被夫人折騰的夠嗆呢,夫人這個也不放心,那個也不放心,就說這褥子,愣是要裏外全新的,咱們府上的針線忙的翻了天似的,小姐們的春衫都顧不得打點,都跑來給少爺和少奶奶縫被褥,一氣愣做了十床被子十床褥子出來”
劉嬤嬤一邊說,一邊用眼角掃了下丫鬟們打開的箱籠,裏麵的衣衫首飾,起居用品,無一不是精致的上品,看來大少爺果然是個有福氣的人,雖然跟父母失散了,卻得了這麽有錢的養父,難怪那方丈說大少爺是個福澤深厚的人鮮血染征袍最新章節。這麽一想,劉嬤嬤眼角眉梢就帶出些得意來。
貞娘笑嘻嘻的聽著劉嬤嬤嘮叨,一麵吩咐人燒熱水,伺候杜石頭去洗漱,自個歪在炕上跟劉嬤嬤閑聊。
“我們初來乍到的,好多人都不熟悉,嬤嬤是府裏積年的老人兒了,不如指點指點我吧!我瞧著咱們家的幾位姑奶奶都不錯,可都定了親了?父親說吃飯的時候見見西苑的,西苑的是什麽人啊?還有,幾位姨娘都是什麽做派秉性,我送的禮物可還對?”
劉嬤嬤半坐在炕沿上,一副親熱又恭敬的神情,認真的回道:“少奶奶言重了,奴婢算不得府裏的老人,隻是跟著夫人的年頭久了些,原是夫人的陪嫁,伺候著夫人半輩子了,夫人走到哪就跟到哪兒罷了!”
貞娘倒嚇了一跳,沒想到劉嬤嬤居然是黎氏的陪嫁丫鬟,忙起身一禮,恭敬的笑道:“是我失禮了,真不知道母親竟然讓您來幫我收拾,嬤嬤跟了母親半輩子,是母親跟前貼心的人,就是我們的長輩,忍冬,將咱們從南邊帶來的六安瓜片來,給嬤嬤衝上,讓嬤嬤嚐嚐!”忍冬清脆的答應了一聲忙去了。
劉嬤嬤笑嗬嗬的扶住貞娘道:“少奶奶可折煞奴婢了,萬不敢當少奶奶的禮,奴婢見到大少爺和少奶奶,這心裏啊,是說不出的高興啊!當年大少爺剛出生的時候,奴婢也曾經親手抱過,親過的,少爺走失的那些年,每次想起都跟著夫人掉眼淚啊,一晃眼,少爺竟然都娶親了,眼瞅著也快做爹了,唉,可見啊,佛祖還是憐惜夫人這麽多年不易啊!”說著拿了帕子拭淚,又笑道:“瞧瞧我,一見少奶奶歡喜的竟語無倫次了起來,少奶奶問的這府上的事啊,其實也沒什麽,咱們家大小姐定了謹身殿大學士馮大人的嫡次子,二小姐定了太常寺卿盧大人的嫡長子,三少爺定了吏部郎中左大人的嫡長女,四小姐正在議親,還沒定下,五小姐劉小姐年齡還小呢,得等幾年再瞧瞧!”
貞娘低頭沉吟了一下:“謹身殿大學士馮思倫大人?”
“少奶奶也知道馮大人?”劉嬤嬤有些驚喜,看不出這位少奶奶連這都知道。
貞娘笑笑,這幾門親事定的可不錯啊,馮思倫字曉敬是承平四十年的庶吉士,曾經在做過國子監祭酒,是大金出名的清流,嘉炆朝時丁憂三年,烈王登基後對這些名士很敬重,特意請了馮思倫入朝,曾做過翰林院學士。
太常寺盧大人和吏部郎中的官職都要低於鎮南候許多,沒有太顯赫的名聲,卻都是在有些實權的位置。
貞娘的唇角微微一彎,自己這為公公為幾個兒女定下的親事都不是高門,卻都很有實用,實在用心良苦啊!
她笑道:“聽說過,馮大人的書法師承祝允明,風骨爛漫,豪放縱意,我父親很是仰慕!”
劉嬤嬤茫然的點點頭,接著道:“幾個姨娘裏,蘇姨娘是最的夫人意的,”這個倒倒不難看出“蘇姨娘原是夫人的侍婢,夫人生下二小姐後,身子傷了,不能再生育了,就給蘇姨娘開了臉放在房裏了,她也爭氣,第二年就生了三少爺,才抬了姨娘。陳姨娘是咱們侯爺一個下屬的女兒,她爹在戰場上掩護侯爺撤退時讓人砍斷了腿,拖了幾個月到底沒了,她娘沒半年也跟著去了,侯爺憐惜她,就接了她入府,本來是準備當個幹妹子的,誰知道,她非要留下做小鐵血抗戰918。”劉嬤嬤撇撇嘴,有些鄙夷的味道“至於柳姨娘,是侯爺同僚送來的,小陳姨娘是西苑常夫人的哥哥送來的,是個揚州瘦馬!”
揚州瘦馬?貞娘楞了楞,那小陳姨娘一身風姿,看著比尋常大家閨秀都有氣質,卻是個瘦馬?
所謂揚州瘦馬其實就是妓女的一種,不過與尋常妓女不同,是從小買來養著的,自小教得琴棋書畫,歌舞技藝,針黹女紅,更要學習如何婉轉嫵媚,風情萬種,大一些了,就會開出高價賣給那些官紳老爺們做小妾。
“西苑的常夫人是咱們侯爺的平妻,想必您也聽說過,雖說出身高門大戶,可咱們侯爺還是不忘結發恩情,這府裏的事都是咱們夫人在打理,常夫人很少出麵,侯爺也很少過去,不過,”劉嬤嬤遲疑了一下道:“常夫人脾氣不很好,若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少奶奶不用理她就是了!”
貞娘點頭,忍冬上了茶,劉嬤嬤看丫鬟收拾的差不多了,忙起身告辭,忍冬送出去時塞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過去:“嬤嬤跟著我們忙乎這麽半日,辛苦了,我們少奶奶說了,這個請嬤嬤和幾位姐姐吃點心!”
劉嬤嬤神態自若的收了,起身告辭。
“這麽說,這孩子倒還真是個有心思的?”黎氏倚著石青色織金絨靠枕,有些出神的看著手裏的漆紅小碗。
劉嬤嬤笑著上前接過小碗,殷勤的端上一盅剛剛沏好的茶,道:“是啊,咱們家大少爺是個好福氣的,我瞧著咱們家大少奶奶模樣也好,脾氣性格也好,人也聰明伶俐,那一身的氣度跟那些個達官貴人家的奶奶們也差不多,這才過門半年,就有了孩子,相比也是個好生養的,夫人盼了這麽多年,真真是苦盡甘來了”
黎氏聽了,眼眶就一紅,道:“可我一想到這麽多年,我兒子吃的苦,就覺得滿心愧疚,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抓緊些,就不會走散了,他也不會吃那麽多的苦,聽侯爺說,那孩子在關外被韃靼人抓了,差點死在那裏,幸虧他的養父死活拽著他,背著他走了上百裏路,才給他找到救命的人,侯爺那時來信說,想等回京給兒子另外再聘個高門的媳婦,我就不樂意,恒兒這命是人家救的,這麽多年的恩情,哪能說拋下就拋下?好在”
她沒往下說,兒子在佛前血誓這件事,她不想更多的人知道。
劉嬤嬤忙勸慰:“夫人可別這樣,大少爺沒找到,您是想起來就哭一場,這找到了怎麽還哭?這人海茫茫,這麽多人當中你們母子都能重逢,可見是佛祖保佑,夫人可是許了願的,到時候咱們還得去還願才是呢!”
黎氏被轉移了心思,忙坐起身子,打起精神道:“可不是,你回頭瞧瞧黃曆,咱們得挨個去還願,還有,老爺吩咐下去找師傅選個好日子開祠堂,給恒兒和恒兒媳婦上族譜,還有,我瞧著恒兒那裏小廝和丫鬟都少,才帶了兩個四個丫鬟,四個小廝過來,我瞧著那丫鬟有兩個年紀不大,你選四個好的撥過去給恒兒媳婦使喚,她如今有了身子,雖說侯爺說了這頭一個姓杜,可也是我的親孫子,得好好預備著,找兩個有經驗的婆子過去伺候,另外找個人問問,他們都愛吃什麽,今兒晚上讓廚房做!”
劉嬤嬤笑吟吟的一疊聲的答應了。
黎氏又吩咐:“讓滿月去通知西苑的,今晚給大少爺接風洗塵,讓他們都來,”她抿抿唇,眼底劃過一絲冰冷的譏笑:“讓她好好瞧瞧,兒子,我也有,不比她的差”
劉嬤嬤恭謹的答應了,回身出去了。
貞娘洗漱後小憩了一會,醒來的時候就已是日暮黃昏了,杜石頭興衝衝的從外麵進來,見她醒了,兩步邁上炕,一把將她摟在懷裏,隻覺得懷中嬌軟的身子如玉生香般溫潤可人,不禁食指大動,搬著貞娘的臉狠狠的親了兩口,貞娘笑著嗔道:“做什麽啊,一起床就來作弄我,什麽事這麽高興?”
“父親剛才告訴我,我通過了縣試,是武秀才了,還有純哥兒,也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