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 村裏家家戶戶都睡了。一大隊和二大隊相連的一條小路上,陳婉婉和何飛羽躲在幹涸的水溝下見麵。
倆人有著訴說不完的情意,黏黏糊糊地說了很久的悄悄話。
“張寒的事怎麽辦?”一個小時後何飛羽皺眉問道。
“不管他坐牢還是死, 都和我無關,”陳婉婉想起上輩子張寒一家子嫌棄自己生不出孩子的事就是滿臉怨恨, “趁他現在還沒被審判我得趕緊和他離婚。”
陳婉婉和何飛羽都是快刀斬亂麻的個性, 決定好一件事就不會再更改。即使現在離婚對陳婉婉名聲有損, 但是陳婉婉不在意這些小事。
“等我離婚了咱們倆就在一起。”陳婉婉和何飛羽相視一笑,眼中都是濃濃的情意。
倆人分別時,陳婉婉突然想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哎呀’一聲,
“糟糕。”
“怎麽了?”何飛羽關心地問。
“我不能生孩子…………”陳婉婉紅著眼眶看著何飛羽,“為什麽我不重生到鍾梨和你離婚之後呢,那樣咱們倆就有孩子了。”
何飛羽皺眉想了想,這輩子的鍾梨和上輩子的鍾梨也有些變化, 應該是鍾梨也有了上輩子的記憶所以遠離自己。這輩子鍾梨沒和自己結婚,孩子自然也就不能降生在這世上。
想到上輩子乖巧且給自己帶來莫大歡樂的雙胞胎兒女, 何飛羽和陳婉婉都傷心得紅了眼。
倆人還想說些什麽, 突然聽到腳步聲, 趕緊心虛地分開各自回了家。
就在倆人離開後沒多久, 一個12歲的少年提著掉漆的鐵桶往二大隊走去。
奇怪, 他剛剛明明聽到有人在說話。
次日,一夜沒睡的鍾梨起床幹活, 今天她準備醃點鹹菜。
宿舍其他知青都買了口一米多高的大缸互幫互助醃製了一大缸的鮮芥菜, 大家一起挪缸洗缸買鹽撒鹽,分工有序。
獨自一人融不進去的鍾梨自己弄了兩個二十幾厘米高的小壇子, 一個小壇子拿來醃製毛薑, 另一個小壇子準備過些日子用來醃製黴豆腐。
洗好壇子後, 鍾梨去菜地裏挖了一籃子自己種植的毛薑,清洗後控水晾曬。
等著控水晾曬的時候,鍾梨不由得發起呆來。
她以為自己是特殊的,未來是要發財過好日子的,要不然怎麽會重生呢。可現在何飛羽和陳婉婉也有了上輩子的記憶,那就說明自己不是特殊的。一想到自己不是被選中的天之驕子,鍾梨又覺得未來不可預估了。
在她發呆的時候,郵遞員騎著單車路過叫她,“鍾梨,鍾梨!”
“啊?”鍾梨回過神來看過去。
“你不是讓我給你搭5斤豆腐過來嗎?我給你買了,過來拿。”郵遞員急著送東西,直接將幾斤豆腐放在地上就騎著單車跑了。
鍾梨走過去拿起豆腐一看,都是買的老豆腐,每一塊都很整齊,這是鍾梨要用來醃製黴豆腐的。
“一、二…………”鍾梨數了下,是十二塊豆腐。想著自己買的那個小壇子,鍾梨覺得這十二塊豆腐應該能醃製得下。
提著豆腐準備回去切塊控水,鍾梨眼神瞥到了遠處走過來的母女倆,那是段幺妹和她13歲的女兒周晴。
本來看見了想當沒看見,可鍾梨發現對方似乎有些不對勁。
秉著樂於助人的精神,鍾梨糾結了會兒還是走上前去詢問,“段阿姨,你怎麽了?”
“我媽肚子疼,疼得走不了,大隊裏的醫生給了藥也吃不好,我送她去公社治病。”周晴眼睛都哭紅了,小姑娘艱難地扶著親媽,步子都走不穩。而段幺妹整個人額頭上都冒著虛汗,一直微閉著眼睛勉強撐在女兒身上。
這麽慢的步子,從這裏走去公社衛生院恐怕要一兩個小時了。
鍾梨雖然心裏有許多疑惑,但還是決定幫一幫段潯的小姑和小表妹。
手裏的豆腐也沒來得及放下,鍾梨跑去他們大隊的第五生產小隊,找到農機手家裏借了輛他們家新做的板車。
推著板車追上步子緩慢的段小妹母女倆,鍾梨讓周晴把她媽扶上來,自己又推著板車要送她們去公社。
“我來推吧,知青姐姐你忙你的去。”小姑娘不好意思讓鍾梨跑一趟,也不敢麻煩人家。
“沒關係,做好事做到底,你這麽小的個子怕你推不動,”鍾梨笑道,“而且這板車是新的,我也怕你給弄壞了弄髒了,到時候我不好和人家交代。”
鍾梨這麽一說,那小姑娘又離新板車遠了點,生怕弄髒。
蜷縮在板車上的段幺妹好像昏了過去,一聲不吭。鍾梨邊推著人邊小聲問道:“你媽怎麽了?”
“摔………摔倒了,”周晴眼神閃爍著,回話的時候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爸和我哥下地幹活去了不在家,所以我送我媽去公社。”
“那你怎麽不喊你表哥幫忙,你這麽小能伺候好病人嗎?”
“表哥也不在家,”周晴小聲解釋,“聽說表哥看著的那魚塘又浮起了很多死魚,他去舀魚去了。”
“又死魚?”鍾梨皺眉,段潯這是什麽黴運體質,真倒黴。
倆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四十多分鍾後到達公社衛生院。
到了衛生院門口,鍾梨和周晴抬著昏過去的段幺妹進了衛生院。
周晴跟著醫生跑來跑去,鍾梨坐在一旁安靜地等著,怕周晴這小姑娘有什麽應付不過來的時候。
公社衛生院隻有一間診室,簡陋得很。
鍾梨坐在診室外,聽到裏麵的醫生問周晴,“你媽這是被誰打了?”
“不是被打!”周晴大聲否認,“是不小心撞到了肚子。”
而半昏半醒的段幺妹也輕聲否認,“是半夜起身不小心撞到了,不是什麽大事,我們就想買點止疼的藥。”
鍾梨朝裏看過去,段幺妹肚子上的衣服被衛生員撩了起來,上麵的淤傷一大塊,看著很是嚇人。這種傷………明顯不是撞出來的。
衛生員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們母女倆幾眼,說道:“現在這種情況就怕傷了內髒,我去叫主任過來給你看看。”
段幺妹和周晴聽不懂,老老實實坐在那。
鍾梨皺眉轉過頭去,之前段潯說他小姑和姑父關係不好自己還不信,可現在,鍾梨開始有些懷疑了。
在衛生院待了一上午,鍾梨扶著人去輸液,下午三點,衛生員還是讓段幺妹回了家,“回家這幾天觀察觀察,有任何不適再過來。”
周晴扶著老媽去外麵的板車上,鍾梨則是帶著衛生員開著的單子去收費室交錢。小小的衛生院隻有一個收費室,房間也很小。
沒等到鍾梨去交單子,一個小子橫插一腳站在麵前把單子遞給收費員,正是在衛生院住了幾天的阮小福。
“別插隊行嗎?”鍾梨看著眼熟的阮小福知青,冷聲道。
“我本來就是排在這,剛才撒尿去了。”阮小福眼神不善地看著鍾梨。
鍾梨看到小知青慘白的臉色也不好意思和他吵,“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懶得和你計較。”
而阮小福明顯是個得寸進尺的,得了便宜還賣乖,他白了鍾梨一眼不屑一顧,“我本來就沒插隊,輪不到你計較。”
“小福,不能這麽沒禮貌,”此時,衛生院一樓通往二樓的台階上,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緩緩走了下來。
看到老爸,阮小福立馬老老實實。
鍾梨朝阮小福老爸看過去,這個男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相貌十分英俊。他不像周圍的人戴著一頂頂灰黑的棉帽,這個男人頭上戴著的是頂藍色絲絨軟帽,款式看上去像是洋玩意兒。
‘是個有些品位的有錢人。’鍾梨在心中做下判斷。
察覺到鍾梨的視線,那英俊的老男人衝鍾梨點了點頭。
等阮小福拿完藥老老實實跟著老爸去辦理出院手續,鍾梨也拿著藥出門了。
“這個藥膏是抹肚子的,這些藥是吃的,一天三餐,每餐吃兩粒,飯後半小時再吃。”鍾梨把藥交到周晴手上又開始和這小姑娘一起推著段幺妹回家去。
回去的時候三個女人慢悠悠地聊著天,直到一個小時才到二大隊。
剛到二大隊她們三人遇到了圍在一起說話的段潯、周慶樂以及寧隊長。
看到小姑,段潯和周慶樂皆是臉色一變,和鍾梨道謝後扶著段幺妹離開。
“鍾知青,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寧大隊長叫住準備回宿舍的鍾梨,笑道,“張寒不是被抓去縣城派出所了嗎,缺音樂老師。我覺得你那天在文盲班教得還不錯,所以和書記商量了下讓你接替張寒的職位。”
“我們大隊長同意了嗎?公社會同意?”鍾梨驚訝地睜大眼睛。
“同意了,我和你們大隊長說過了,他那邊不要緊。至於公社主任那邊,他也說讓你好好幹,以前行賄送禮的事就過去了,以後別再犯同樣的錯誤。”
“我沒行賄………算了算了,不說這個,”鍾梨高興得語無倫次,“那我現在,不,今天周日不上課,明天就要上課了嗎?”
“明天準時來上課,四五年級的數學和一二三年級的音樂課都由你來教,然後你也是一年級的班主任,記得備好課。”
“您放心,備課不是問題,教書也不是問題!”鍾梨樂得拔腿就跑,她要給老爸老媽寫信,以後再也不用幹那些累死人的農活了,真是件大喜事。
看看自己因為幹農活而粗糙黑黝黝的手,鍾梨樂得哈哈笑,以後不用幹農活,皮膚肯定能變白變光滑細膩。
一口氣跑了十幾米,十分興奮的鍾梨和迎麵走來的何飛羽陳婉婉遇上。
陳婉婉眼神向下移,視線落在鍾梨的肚子上。
陳婉婉上輩子最愛的雙胞胎兒女,就是從鍾梨的肚子裏生出來的。雙胞胎那麽可愛乖巧,為什麽鍾梨這輩子不肯和何飛羽生兒育女呢,和何飛羽沒感情結了再離婚就是,可孩子是無辜的,不應該失去降生在世上的機會。
緊盯著鍾梨的肚子,陳婉婉止不住地難過起來,她夢想中的家庭就是有孩子才完整。
“.……………”鍾梨下意識地肚子一疼,趕緊用雙手捂住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