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驚險

今晚的月亮像一條彎彎的小船,掛在一望無垠的湛藍天幕上,細碎的銀光灑在湖麵上,更顯得碧波瑩瑩,蕭懷素姐妹乘坐的小船在夜色中靜靜劃過,原本平靜的水麵像一麵巨大的鏡子,此刻卻被小船拉開了一道水樣的紋路,一直向遠方延伸著。

“還是這外麵透氣些,與那些貴婦人在一起,不是聊衣服首飾,就是聊他們家的小妾又怎麽怎麽了,我聽著悶死了!”

蕭懷柔拿著帕子扇了扇,他們家小妾本就不少了,她對這些向來不放在心上,還樂得他們家林老頭去小妾屋裏過夜,省得來煩她,她帶著燁哥兒還清靜幾分呢。

蕭懷素淡淡一笑,看來如今蕭懷柔已經適應了在林家的生活,她該不用為她操心了,便說起了蕭懷暢,“原來二姐也是想著一起入京的,隻是大伯母那裏還要安頓交待一番,來不了那麽快,等著她到了咱們姐妹三個也能在京裏好好聚聚。”

“二妹要來了嗎?”

聽到蕭懷暢的消息,蕭懷柔的麵色顯見得一沉,隻是夜色下看不太真切,她微微側了側臉將麵容隱在了暗處,聲音聽起來有幾分低啞,“她成親時我也沒能回去,她是不是在心裏怨著我?”

蕭懷柔與蕭懷暢到底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比起蕭懷素來她們的關係本就更近一籌,又是在一起長大的,雖說親近,但卻又有種無法言說的微妙關係在裏麵。

有時候連蕭懷柔自己都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蕭家的一切畢竟是由蕭夫人在掌控決定著,她本不該怪罪在蕭懷暢身上,可想著蕭懷暢嫁了那樣一個人家,她心裏便止不住地泛著酸水。

若是她也是蕭夫人肚子裏鑽出來的,就絕對不會被嫁給一個可以做自己父親的男人。

“大姐快別這樣說,”蕭懷素拉住了蕭懷柔的手,“二姐知道你有燁哥兒要照顧無暇分心,所以心裏雖然念著你卻也沒說什麽,我離開蘭陵時她還說要給你們母子準備好些禮物呢,等著上京時一並給你帶來。”

“她真這麽說?”

蕭懷柔咬了咬唇緩緩抬起了頭來,麵上似有一抹愧色,“我這樣做……難為她還念著我。”話音低沉反複,似乎有一種掙紮的情緒在裏麵。

“大姐想多了,咱們是姐妹,一筆寫不出兩個蕭字,你的苦楚我明白,二姐也是知道的,隻要你不在心裏怨她,她又怎麽會怪你呢?”

蕭懷素一語點破了蕭懷柔與蕭懷暢姐妹之間的心結所在,蕭懷柔麵上有些赧然,不由撇開了頭去,悶聲道:“你們也別怪我小家子氣,誰遇到這種事情不難過上好些日子?剛剛開始時我也怨這怨那的,不過這幾年我也算熬出來了,想來慢慢地就能好了。”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麽,唇角竟是泛起一抹甜蜜的笑意來。

“大姐能這樣想就最好了。”

蕭懷素笑了笑,蕭懷柔的心結隻怕不會輕易地就解開,但是能向好的方向發展也不算白努力一場,相信等著蕭懷暢來到京城,姐妹見了麵多開導幾次就好了,難不成還能記上一輩子?

姐妹倆聊著聊著這船就已經劃到了湖心,夜裏四處都靜悄悄的,隻有遠處的“永樂宮”燈火通明,和著歌聲與笑聲,看起來好不熱鬧。

“看來還有得鬧騰,咱們先走也是對的。”

蕭懷柔站起來眺望了一番,唇角微翹,“我還要回去看看燁哥兒呢,隻怕等著我到家,這小家夥都已經睡著了。”

“都說小孩子睡得早才長得好呢,千萬不可以熬夜。”

蕭懷素說罷正想站起來,卻覺得船身一陣晃動,她險些沒有站穩,還是石娟快步上前扶住了她,“少奶奶小心!”

“這是怎麽了?”

蕭懷柔也被搖得頭發暈,幸好扶住了一旁的船沿,又有身後的丫環帶了她一把這才沒有摔倒,回過神來卻是一陣驚忙,又指了船尾的太監高聲道:“三妹,你快看!”

蕭懷素趕忙回頭,卻也隻見著那個太監躍起跳水的背影,不由目瞪口呆,這太監……竟是棄了船!

腦中似有什麽東西閃過,如電光火石一般炸響,蕭懷素不由頭疼地撫額。

她原本以為宮女有問題,可來傳話的宮女一個去回了話,另一個也隻將他們引到了船上便離開了,她還以為真是自己多心了,沒想到竟是在應在了這裏。

如今她們正在湖水中央,那個太監是帶著槳跳的水,此刻已經潛入了湖水深處,四處靠不到岸,她們應該怎麽辦?

“三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蕭懷柔也有些驚魂未定,眼下回過味來卻也知道是著了別人的道,不由心慌地向蕭懷素靠了過來。

“隻怕是我連累了大姐。”

蕭懷素一臉歉意地看向蕭懷柔,見她無所知的模樣,正想向她解釋一二,突然便聽石娟凝重道:“少奶奶小心了,有人從水底潛近了!”

“什麽?!”

蕭懷柔臉色大變,攥住蕭懷素的手都忍不住抖了起來,幾乎連牙齒都在打顫,“這是在貴妃娘娘的宮殿附近,誰敢亂來?”又突然想到那個跳水的太監,莫不是宮裏的人,還是外人假扮的?

蕭懷素唯有一臉苦笑,在安貴妃的宮殿附近還敢動手的人,不是這位貴妃又是誰?

可蕭懷素還來不及細想,便見石娟手中的白綾驟然射向了水中,白綾的尖端閃過一陣銀光,竟是一把帶著三角刃的利器,白綾入水,隻聽得水裏一陣乒乓作響,接著便是一聲慘叫,水麵上迅速地浮起了一片血光,在銀亮的月色下透著一層妖異的紅。

蕭懷柔驚叫一聲,趕忙捂住了唇。

“大姐別慌!”

蕭懷素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又安撫蕭懷柔道:“若是公主知道我不在了,一定會派人來尋我們的,還有六哥也會來找咱們,所以隻要再堅持一會兒,我們一定能脫困。”

“希望如此!”

蕭懷柔一雙手都攥緊了隻滿臉的焦急之色,在她身後的丫環也是滿臉驚惶瑟瑟發抖,似乎想不到怎麽進宮一次便遇到這樣的危險,若是她們逃不出去,是不是就要將命丟在這裏?

石娟手上動作不停,白綾在水中一陣攪動,頓時水花四濺,蕭懷素甚至見到了幾個蒙麵的黑衣人被攪得探出了頭來,不一會兒卻又鑽入了水中。

“那些是什麽人啊,好可怕……”

蕭懷柔捂緊了唇,盡量不讓自己因為害怕而哭出聲來,隻是她雙目泛紅,眸中難掩驚懼之色,隻怕這一生當中她都沒遇到過這種驚險的時候,就好像命運懸於一線,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跌進穀底。

“不知道。”

蕭懷素心情也是同樣的緊張,不知不覺中都咬破了唇角,直到口中嚐到一點腥甜她才回過神來,不由舉目四望。

這條湖泊太大了,四周根本看不到盡頭,若這是湖的中心,她們想要遊都遊不到岸,更別說水裏更是危機四伏,根本不能入水!

“啊,有人在船底!”

聽到船底一陣陣響動,蕭懷柔身後的丫環忍不住尖叫起來。

“咚咚咚!”

蕭懷素側耳去聽,果真聽到船底傳來持續的鈍響,不由心下一沉。

看來是有人在鑿船底,若是落入了水中,石娟更是護不到她們了。

蕭懷素此刻已經看出石娟應付得有些勉強,他們人太多了,黑壓壓的潛伏在水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破水而出,給人以致命的一擊。

石娟的兩隻手臂都被利器給劃傷了,鮮血浸濕了她淡綠色的衣袖,甚至連臉上都多了一道傷痕,她一邊抵擋一邊往後退,直擋在蕭懷素她們跟前,急聲道:“少奶奶,隻怕奴婢要應付不了了,若是這船被他們給鑿翻了,你們盡量往後遊去,奴婢要給他們致命的一擊!”

“好!”

蕭懷素咬著牙應了一聲,眼下這個時候已是性命攸關,容不得一點遲疑,可站在她身後的蕭懷柔卻是哭喪了一張臉,“三妹,我不會遊水啊!”

“你的丫環呢?”

蕭懷素一急,目光又轉向了蕭懷柔的丫環,這丫環已經嚇傻了,隻是本能地僵硬搖頭。

“那這樣……”

蕭懷素趕忙轉身在船艙裏一陣尋找,沒有了木漿,還有些桌椅板凳,她每個人懷裏都塞了一件東西,道:“若是落水了,一定要抓緊這些木頭,它能讓你們浮在水麵,然後腳用力往後蹬,一定要盡量地往岸邊劃!”

“三妹!”

蕭懷柔哭著搖頭,麵色灰白如紙,眸中透著一陣陣絕望,“我們會不會……”

“不會!”

蕭懷素斬釘截鐵地止住了蕭懷柔接下來要說的話,“隻要咱們盡力了就不會……再說了若是宮裏出了什麽事,這些人也逃不了的!”

“好!”

蕭懷柔這才抹幹了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

“少奶奶,奴婢要撐不住了!”

石娟咬緊了牙關,手中白綾不斷晃動,一陣兵器相撞的聲音從水中響徹到了空中,她回過身來運足了勁道向蕭懷素她們推去,“少奶奶快走!”

蕭懷素隻覺得一陣大力推來,這股力道並不猛烈,似乎帶著剛柔的勁道,將她與蕭懷柔主仆一並給推出了船艙。

蕭懷素隻覺得身體一輕,似乎整顆心都被抓緊了,身後是蕭懷柔及丫環的尖叫聲,她隻能見著石娟離她們越來越遠,河麵在她眼前成拋物線地往前掠過,腳下懸空,一種失重的感覺包裹著全身,再下一刻,她們已經落入了水中。

冰涼的湖水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蕭懷素緊閉了一口氣這才沒被嗆著,可被甩到不遠處的蕭懷柔主仆卻是被水嗆到咳個不停,也幸好她們抓穩了剛才隨手拿著的木凳,此刻勉強攀在木凳上才能不往水下沉去。

而就在她們落水的那一刹那,船底終於被鑿穿了。

隻聽“轟隆”一聲,船身驟然四分五裂開來,幾個黑衣人破水而出,手上或持著鐵棍或持著刀劍向石娟襲來。

石娟腳下一點飛速後退,同時雙袖甩出,隻見無數的銀光在空中閃過,就像最絢爛的煙花平空綻放,蕭懷素看得眼都沒眨,下一刻便聽見哀嚎聲陣陣響起,水麵上驟然浮起了許多的黑影,可仍然還有落網之魚。

石娟已經顧不得許多,腰間軟劍一抽,踏著船身碎掉的浮板與剩下的黑衣人展開了激戰,水麵上頓時一片刀光劍影,聲勢驚天!

蕭懷柔主仆已經緩過氣來,此刻在一旁看得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大姐,快遊!”

蕭懷素咬了咬唇不再往後看去,隻死命地往前遊著,經過蕭懷柔身邊時拉了她一同向前遊去,“對,手扶著木凳,腳向後蹬!”一邊遊還一邊告訴蕭懷柔主仆怎麽才是正確的劃水之法。

人在求生之時意念是無比的強烈,蕭懷柔主仆順著蕭懷素所說的方法拚命遊著,漸漸地遠離了打鬥的中心,可誰也不敢歇息,萬一水裏還有人襲擊她們呢,或許一個停留命就要交待在這裏。

三人在黑暗中拚命地遊著,身後的刀劍相撞的乒乓聲似乎已經離她們遠去。

蕭懷素也不知道遊了多久,隻覺得身上的力氣都已經用盡了,耳邊是自己一聲高過一聲的喘氣聲,還有胸腔裏如雷鼓一般的心跳,她有些疲憊地眨了眨眼,勉強能夠看到遠處的岸邊燃起了火光,似乎有人影在不斷地晃動著,喊叫聲連成了一片。

“大姐……”

蕭懷柔的身影早已經越過了蕭懷素,拚命地遊在了最前麵,她的丫環也不甘其後,綴在她身後不遠處。

相比起來蕭懷素卻是那個最慢的,這一路遊來她還不時地向後張望,可漸漸地已經看不到石娟的影子了,興許是潛入了水中,興許是……

蕭懷素麵色一變不願意往下想去,石娟一定還好好的,等著她們獲救就一定能再見到她!

抱著這個信念,即使她的手都有些抬不起來了,卻還是機械地劃動著,隻是速度慢了許多。

“啊!”

前麵蕭懷柔的丫環突然尖叫了一聲,“水裏有……”這話還沒說完她便被拖入了水中,蕭懷素驚恐地見到水麵上泛起了一陣水泡,便再也沒有人浮上來。

蕭懷柔畢竟離得還遠,此刻也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一直在向前遊去,可蕭懷素卻驟然感覺到手腳冰涼,一顆心仿若沉到了湖底。

若是水裏還有人,那麽正好截斷了她的去路,蕭懷柔遊過去了,可她還要經過那丫環遊過的地方,或許她可以拐過彎,但怎麽知道那人不會跟著她拐過去?

既然都可以繞過她到了前麵截路,那恐怕勢必要擋住她。

蕭懷素可沒有忘記,這夥人的目標是她,蕭懷柔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

她舉目遠眺,蕭懷柔的身影已是越來越遠,甚至她好似還見著了幾個黑點往這邊劃來,或許正是來救她們的船隻。

這樣一想,她心裏就充滿了力量,或許是寧湛找來了。

前方的湖麵是漆黑一片,蕭懷柔的丫環早已經不見了蹤影,黑漆漆的湖水仿佛一隻潛伏著的巨獸,就等著有人從這裏經過一口將之吞噬。

可這裏危機四伏,蕭懷素根本不敢多留,隻能深吸了一口氣潛入了水中,她要盡量將動靜減到最小,或許那個人就發現不了她,隻要她慢慢地移動,慢慢等待,或許便會等到來救她的人。

水裏基本已經不能視物,蕭懷素隻能憑著感知輕輕地劃著水,可突然的她的腳踝一緊,一隻大手緊緊地攥住了她的腳碗,還在拚命地向下拉著。

蕭懷素一陣驚恐,雙腳不由使勁地蹬著,可那隻大手卻是那麽有力,緊緊地箍住了她,根本不讓她有逃脫的可能,她越往上奔,那力道就越往下拖,幾乎要沉入了湖底。

蕭懷素不斷地掙紮著,鼻間的血腥味似乎亦加濃鬱了起來,她腦中靈光一閃,或許那人已是受了傷的,不管是被石娟所傷,還是被蕭懷素的丫環所傷,體力恐怕已經不如從前了。

這樣一想,蕭懷素不由狠狠地一咬牙,她一手拔下了頭上的金簪,也放棄了向上掙紮的力道,順著那人的拖攥之力狠狠向下一沉,手中的金簪用力向前一刺。

鈍器入肉的感覺是那般的明顯,蕭懷素聽到一聲慘叫,雙腳更是用力地一蹬想要擺脫掉那人,卻不想那個人反應過來伸手一拉,頓時將她的長發抓在了手中,倆人在一拉一攥之間又往湖底深處沉去。

為了活命,蕭懷素在掙紮之間少不得又往那人身上狠狠紮了幾道,可那人似乎已經豁出了命來,隻攥緊了她怎麽也不放手。

蕭懷素已經有些絕望了,難道她的命真要交待在這裏?

然而就在這時,湖底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吸力,就像有什麽東西在攪動著湖水,就連蕭懷素也控製不住地在水中旋轉了起來,而那人原本攥住她的手卻因為這股力道整個人都被甩了出去。

可蕭懷素並沒有因此而驚喜,卻是更加恐懼了起來,因為她已經明白過來,這水流深處竟然還有個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