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6 章 歸家

等到了西安府時,白漣漪與蕭懷素儼然已經成了一對蜜友,不過見著寧湛時她還有些糾結反複,隻拉了蕭懷素的手歎聲道:“懷素,我也不瞞你,從前我是真的很喜歡寧師兄,可是真與他相處下來,我卻發現我竟然連他的喜好是什麽都不知道,在‘歸元宗’那幾年,總共說過的話都不到十句,或許我隻是活在自己編織的美夢裏……”

“傻姑娘!”

蕭懷素輕輕拍了拍白漣漪的手,對她的這份心情頗有些感觸,“哪個女人年輕時沒有做過這樣的美夢?你能意識到你們倆人之間的種種不適已是好的,你又是那麽優秀,今後一定可以遇到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

對這個生性直率的女子蕭懷素也是很有好感的,也沒想到倆人能夠這麽快地就做了朋友,原以為在寧湛的問題上或許還有一番糾葛拉扯,但事情的發展卻平順得讓她都感到驚歎。

也許白漣漪對寧湛本就沒有過深的感情,那個她一廂情願的男子不過是生活在她編織的幻想中,種種美好與希冀完全經不起現實的磨滅與打擊,很快地便在她眼前現出了真容。

這讓白漣漪感到很是挫敗。

寧湛隻是蕭懷素的寧湛,他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別的女人,也隻會對蕭懷素一個人好。

白漣漪失敗地發現,她連爭都不用爭了,這倆人之間根本沒有她插足的餘地,更何況他們連元哥兒都有了。

聽了蕭懷素這一說,白漣漪不由認真地握了握拳頭,“你說得對,將來我一定可以遇到一個比寧師兄對你還好十倍的男人,他的心裏隻會有我,也隻對我一個人好!”

“那我就祝你早日達成所願。”

蕭懷素嗬嗬一笑,又攬了元哥兒在懷中輕輕拍了拍,“一會兒就進城門了,婆婆隻怕都在家裏等著我們了。”

“你是說袁師伯麽?”

袁氏也是內宗弟子,自然當得起白漣漪稱呼她一聲師伯,對這位師伯她也是好奇得很,在“歸元宗”時便聽說過她的種種事跡,如今要親自見到她本人了,白漣漪也很是興奮。

“按理你也該稱呼她一聲師伯。”

蕭懷素笑著點頭,又將白漣漪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這才道:“你的氣質倒是與我婆婆很相似,難道‘歸元宗’的女弟子都是作此打扮嗎?連身上的梅花香氣都一樣呢!”

“也不是啊。”

白漣漪搖了搖頭,“師尊門下就我一個女弟子,當然其他師叔門下也是有的,不過也就我一人愛穿這白衣的衣裙,因為我姓白嘛,在我拜入師門之時,袁師伯早就下山了。”說著咧嘴一笑,又接著道:“不過這滿身的梅花香氣,皆因我師尊愛梅,他所住的地方正好有一片梅林,我又經常在那裏玩耍自然就染了一身梅花香氣,出了宗門後我也帶了好幾包花瓣走,就怕外麵的梅花沒有宗裏的這般好聞,如今這味道聞著還不錯吧?”說罷將衣袖湊到了蕭懷素跟前,示意她聞上一聞。

“我婆婆也是愛梅,”蕭懷素笑著聞了聞,不過她也分辨不出有什麽不同,隻這個味道要清淡了許多,便笑道:“看來你們同宗出來的女子都有相同的喜好,不過阿湛倒沒見著他特別喜歡過什麽花。”

白漣漪噘了噘嘴,“寧師兄是什麽都不愛,在山上那幾年隻醉心於武學,不然也不會短短幾年便有所成就,師尊也就不會允他那麽早下山了。”

蕭懷素笑了笑,寧湛倒是算不得武癡,隻是做什麽事情都比較認真罷了,這樣的人如果都沒有做出什麽成就來,她卻是不信的。

“對了,我公公這腿果真還要再治療三個月嗎?”

蕭懷素眨了眨眼,如今她與白漣漪已經相熟了,對這事情也不避諱,不由笑著打趣道:“莫不是你當初就想留在你寧師兄身旁,這才如此說得?”

“你就知道笑我!”

白漣漪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咬唇道:“當初我倒真是這樣想的,反正我都四處遊走了好些時日,眼下安定一陣也是好的,再說能到寧家做客,我求之不得呢!”也沒有過於避諱她心裏的想法,態度也是十分坦然,“不過伯父的腿確實短期不能痊愈,至少也要三個月吧!”

“那這幾個月你就好好留在寧家,咱們也能做個伴。”

蕭懷素笑道:“到時候住得習慣了,想要長留也無妨,我給你準備個院落就是。”

“這可是你說的。”

白漣漪笑著攬了蕭懷素的肩膀,“就覺得和你投緣,不過……”微微有些猶豫,“就怕在一個地方呆得久了,師尊派人來拿了我回去。”

“難道你真準備一輩子都不回‘歸元宗’了?”

蕭懷素有些詫異地看了白漣漪一眼,這一點其實也不難理解,山下的花花世界可比山上好玩得太多了,白漣漪會留戀也是理所當然。

“回還是要回的。”

說到這事白漣漪不禁輕輕一歎,“若是師尊真要逐我出宗,隻怕我就回不去了。”言語間雖然有些留戀,但也有對外間世界的向往,她的心情也很複雜矛盾。

“不怕,到時候請婆婆和阿湛幫你求求情不就好了,看在他們母子的麵上,你師尊總要講點情麵吧。”

蕭懷素安慰了白漣漪幾句,她的心情這才好了幾分,這反正也是將來的事情,不如好好地過好眼下的日子。

白漣漪如今也看得開了。

西安城,武安侯府。

袁氏靜靜地坐在上首的紫檀木交椅上,一身飄逸的月白色長裙垂落在地,裙角一株梅花隨意地綻放著,清冷的梅香仿佛都盤旋在空氣中,一片靜宜清幽。

在她下首坐著的依次是寧灃、寧澤兄弟,另一旁卻是坐著馬晴雯,另還有阮氏並一雙兒女。

薑姨娘與易姨娘倒是規矩地站在一旁,主子們都坐著,自然姨娘隻有站著的份。

“父親這次也走得太久了,莫不是中途因為什麽事情耽擱了?”

寧灃緊緊地皺眉,這一次他沒想到寧湛也會一起回西安,且還是頂著世子的名頭,這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能有什麽事情,或許是中途小世孫有些不適罷了,孩子小又長途奔波哪能不有個什麽差錯,咱們多等等也就是了。”

馬晴雯故作大度地說著話,低垂的眸中卻閃過一絲冷笑,她是巴不得那孩子能夭折在路途上。

“三弟妹這話說岔了,六弟妹當初剛生下孩子便寫了信回家報平安,說是元哥兒可康健著呢,如今氣候又不冷不熱的,孩子吃得又是飽奶,能有什麽差錯?”

阮氏在旁邊接了一句,眼下她是站在袁氏一方的,也是有些感激袁氏將中饋交到了她的手裏,雖說能力有些不及,但梅雪總在一旁幫襯著她,勉強也能將家裏的事情給弄圓範了,也就是三房的人時不時地要挑些刺,讓她很是頭痛。

袁氏扯了扯唇角,並沒有將兩個媳婦的鬥嘴放在眼裏,不過逞些嘴上功夫,她還不至於為了這個計較。

袁氏目光一轉,淡淡地掃了一眼低眉順眼的薑姨娘,自從她解了這女人的禁足之後倒確實看著規矩了不少,什麽事也不去蹭這個頭了,也知道離寧遠遠遠的,有她在的時候絕對不來湊這個熱鬧。

當然,袁氏也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易,薑姨娘是不是真心悔過了這還兩說,但隻要薑姨娘敢再犯事,也總能栽到她手裏,一個姨娘罷了,難不成她還收拾不了嗎?

“阿雪,什麽時辰了?”

袁氏轉頭看了身旁的梅雪一眼,梅雪便躬聲答了一句,“回夫人的話,眼下已是隅中了。”

“奇怪,說好了是今天一早的,怎麽還沒到?”

袁氏輕輕皺眉,就連這樣的動作都顯得輕柔嬌美,比起她的天生麗質,薑姨娘那滿臉的厚脂粉便顯得庸俗了許多。

“到了到了,侯爺與世子他們回來了!”

袁氏話音一落,便聽到門外一迭聲的報喝,不由心中一喜,起身道:“既然侯爺回來了,咱們就出去迎迎吧!”說罷扶著梅雪的手當先便走在了前頭。

眾人應了一聲,也跟著袁氏往外走去。

寧灃稍稍落後幾步等著薑姨娘,馬晴雯也知道他們母子有話要說,故意錯身一步擋住了阮氏回望的目光,“二嫂,咱們快些吧!”挽了阮氏就往前走。

“姨娘,這次六弟他們回來隻怕不會輕易就走了。”

寧灃的濃眉都皺在了一處,他是沒想到寧湛會歸來,若隻是寧遠的話,憑著他們父子從前的情誼,他還是有幾分把握能夠哄得住寧遠的,可寧湛歸來就完全不一樣了。

若是寧淵,他或許還能一拚。

可如今寧淵連世子位都給了寧湛……這個沒用的家夥!

想到這裏,寧灃就不由握緊了拳頭。

“你慌什麽,眼下還沒分家呢,再說他隻是個世子罷了,將來誰能承爵還難說。”

薑姨娘這才抬起了頭來,一改在袁氏麵前低眉順眼的假態,眸中閃過一道冷光,“眼下你父親還在,承爵之事尚遠,咱們還需要從長計議,不能一時慌了神。”

原本寧遠與袁氏不在西安時,寧灃也想偷偷放了薑姨娘出來,可阮氏卻是一直阻止著,說是袁氏都沒有開口同意,私放就是不敬不孝的過錯,寧灃這才忍住了。

等著寧遠與袁氏歸來,還是他親自地去求了求,原以為寧遠會看在這麽多年的情分上對薑姨娘重新處置,沒想到他卻也要看袁氏的臉色行事,若是袁氏不許,如今薑姨娘也出來不得。

“是。”

寧灃壓住了心底的不忿,長長地出了口氣,“姨娘,四弟那事夫人好似還不知……”

“也是老爺不知道如何與她交待,不過眼下寧湛都回來了,還怎麽瞞得住?你瞧著吧,指不定就有好戲看了!”

薑姨娘斜斜地扯了扯唇角,麵上泛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來。

寧遠他們瞞著袁氏沒有說破寧淵受傷腿瘸一事,可她卻覺出了不對味,讓人在京裏一查,果真是出了事,不然寧淵犯得著把上好的世子之位給了寧湛,他又不是傻了。

若是能用這事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那倒真是好。

“姨娘是說……?”

寧灃也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母子倆心照不宣地點了點頭,又快步跟了上去。

易姨娘拉著寧澤走在最後,一會給他抿抿頭發,一會又理了理他的衣襟,弄得寧澤很是不耐,不由停下了腳步,歎道:“姨娘,你能不能少操些心?!”話語裏已是帶了一絲埋怨。

“我……我這還不是關心你……”

易姨娘眼眶一紅,她本就是水做的美人,又帶著南方女子特有的柔美之態,此刻含淚欲泣的模樣當真是惹人堪憐,不過年紀漸長,到底眼角已是帶了幾絲魚尾紋,又加之她已經多年沒有得到過寧遠的寵愛,在府中地位又不如薑姨娘,所以難免有些畏首畏尾的作態。

寧澤沉默不言,隻眉頭深皺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在軍中也曆練了幾年,可當初學武就學得不紮實,在軍中卻是吃了不少苦,又被二哥寧沅給排擠了出來,當真是文不成武不就,如今也隻能窩在家裏吃碗閑飯。

對於這樣的境況他早就有心圖變,可卻是苦無機會,連寧澤看著他無甚建樹也漸漸疏遠了開來,這樣的他前途當真是晦暗一片,怪不得沒有哪家的姑娘願意嫁給他。

想著想著,寧澤更有些垂頭喪氣的感覺,步伐也不由慢了下來。

易姨娘見寧澤走在了前頭,又抹了抹眼角的淚快步跟了上來,隻殷切道:“姨娘如今什麽也不愁,就隻是操心你的親事,這次等著侯爺歸來,我再在夫人麵前求上一求,務必給你找一門好親事,你早日生下兒子,姨娘才能放心不是?”

“親事?”

寧澤自嘲一笑,“我如今這般模樣,什麽樣的女子願意嫁給我?”

“再怎麽不濟你也是侯府的七少爺,誰敢小瞧了你去?!”

易姨娘卻是對寧澤的這份消極很是不讚同,為他出謀劃策,“如今世子爺歸來,指不定也要在軍中任職的,既然三少爺已經不願意提攜你,你不如多與世子爺親近,也好為自己謀個前程。”

聽易姨娘這一說,寧澤原本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不由轉頭看了易姨娘一眼,眸中光芒閃動,卻還有些遲疑道:“可我從前與六哥那般,還曾幫著三哥為難於他……這樣他還願意幫我嗎?”

“夫人是大度的人,薑姨娘曾經都做了那樣的事情眼下不也沒事?夫人照樣放了她出來,我瞧著世子爺與夫人的秉性都是一般的,不記仇!”

易姨娘在一旁分析道,其實她說得隻對了一半,袁氏不是不記仇,隻是對那些不足以成為她對手的人根本看不在眼裏,而如薑姨娘寧灃寧澤之流在她眼裏就如同跳梁小醜一般,壓根就沒被記掛過。

“當真?”

寧澤有些半信半疑,便又聽得易姨娘在一旁自說自話道:“那可不是,隻要我在夫人麵前小心侍候著,你也著意與世子爺親近,咱們母子一心歸順於他們,夫人記著這份情麵說什麽也會給你一個前程的,總比薑姨娘母子來得好,利用過你就完全扔了一旁,如今哪管我們母子死活?”說罷又開始抹起了淚。

寧澤隻覺得一陣頭痛,連連擺手道:“姨娘快收了淚吧,今兒個是父親與六哥歸來,看看你這哭哭啼啼的樣子,知道的人以為你是思念父親,不知道的還不定怎麽編排,你這不是平白將咱們母子置於尷尬的境地?!”

“是,是姨娘不好。”

易姨娘聽進了寧澤的話,趕忙抹幹了眼淚,又一臉欣慰地點頭道:“你心裏有數姨娘就放心了,咱們母子在這府中生存本就不易,還要為自己打算才是。”

寧澤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卻開始計較了起來,其實易姨娘說的話也不無道理,他從前事事跟隨寧灃,也不過是想求一個好些的前程,可寧灃卻將他棄之於不顧,這已是讓他涼了心。

不過投靠寧湛又哪有那麽容易,寧湛又不是傻的,若不拿出一點足以表誠心的東西,寧湛會相信他才怪了。

寧澤搖了搖頭,這事他真要好好算計一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