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藏得太深了,根本不知他身在何處。

“看,季虎!”顧明秀眼力極好,發現混在人群中的壯漢,正是昨晚在破廟裏見到的那個人。

權叔早已躍起,幾個起落,將那壯漢拎了過來,一搜之下,他手中果然有枝極為普通的小竹笛,烏黑的管子,隻有一個小孔,那聲音就是從小孔裏發出來的。

小笛很短,短到不用手持著,就含在嘴裏也有發聲,不對,不是發聲,隻是嗡嗡的響動,而象季虎這樣的人,混在災民中,不止一個,因為季虎被抓後,狂人們並未停止攻擊,還在繼續著。

“拿箭來。”沈逸夏命令道。

暗衛送給他弓箭。

也不見他如何動靜,修長的身體輕盈瀟灑地躍起,立在粥棚之上,然後,一枝箭冷靜地射出,人群中有人慘叫倒地,箭枝穿過那人咽喉,立死!

然後,又一枝箭射出,又有人中箭倒地。

瘋人的攻勢果然滯緩,有些人呆呆地立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又有箭枝射出,又倒下一個。

這一個倒下後,瘋人所有的攻擊都停了下來。

趙大人長籲一口氣,大讚:“隻道世子文才無雙,哪知,武藝也如此高強。”

顧明秀一臉驚愕,他會武功?

她怎麽不知道?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麵前顯露武功嗎?

虧她還一直當他是病弱,需要她的保護。

這家夥!

怎麽還沒下來?還站在棚頂上,也不怕成尖耙子。

顧明秀擔心,一個縱身也跳上粥棚。

沈逸夏正搭弓上箭,一箭射出。

一個蹭在地上的瘋人應聲倒地。

“他也是?”

“不錯,很會裝,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他與其他人的區別。”

沈逸夏道。

顧明秀也沒看出,因那人一身血汙,頭發髒亂,與季虎不同,他的衣服是真的破爛不堪,完全看不出他是吹笛人。

權叔兔起狐落,將那人的屍體拎了過來,果然,在他嘴裏摳出短笛。

顧明秀由衷讚道:“相公火眼金睛啊。”

沈逸夏得意又害羞地笑:“承蒙娘子誇獎,為夫再接再礪。”

突然,勁風逼近,冷厲又強狠,撲麵而來。

卻是對著沈逸夏。

他正側臉溫柔地笑……

顧明秀抬手,想要以肉臂檔住冷箭,身子卻被攬入溫暖的懷中,呼嘯之聲猝止,抬眸時,他目有慍色,兩根白晳修長的指間夾著一隻極短的箭矢。

“以後不許再做傻事,既便傷了我,也不可讓自己受傷,聽見了嗎?”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

那怎麽可以,她怎麽能眼睜睜看他受傷而不顧?

可他好凶啊,嫁給他到現在,還是頭一回這麽凶她。

顧明秀好委屈,嘟嘴垂眸不語。

腰身一緊,耳畔風聲欺緊,沈逸夏攬著她一個旋身,徒手又接住一枝暗箭,瀟灑躍下粥棚,指著不遠處的小山頭:“趙大人,將那山頭給包圍起來,見人就殺。”

見他臉色很是難看,也猜到剛才有多危險,立即下令。

狂人消停了很多,權叔立在粥棚接替沈逸夏的位置,接連射殺幾名吹笛者,而趙大人的軍隊迅速包圍了對麵的小山頭,喊殺聲震天。

軍士們也是憋屈得太久,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那坐山看著普通,卻藏了不少人,都是樊家私養的死士。

其中不乏吹笛者。

鐵蹄進攻,又是必殺令,軍士們士氣如虹!

戰鬥在半個時辰後結束。

唐大人幾早就被毒粥折磨得奄奄一息,沈逸夏終於大發慈悲,給了他們解藥。

翼州官員感恩戴德的同時,也深知前麵無路,一個個垂頭喪氣,如喪家之犬。

沈逸夏讓人將所有涉案之人看押,又圍住了廖家,搜出毒藥包。

廖家倉庫竟是存糧頗豐,軍醫們開始救助受傷的瘋人,失去了操控,地些中毒的百姓如大夢一場,發生過什麽,做過什麽,一概不知,隻是對自己的傷害感驚懼,沒了操控,痛感恢複,哀痛聲此起彼伏。

顧明秀和清河看著不忍,也加入軍醫,幫著救治。

連阿芙和宮女們都顧不得害怕,忍住髒臭,也跟著軍醫打下手,一起救治災民。

軍士打掃戰場,清點人數。

百姓死傷三四百,軍士傷了好幾十人,至於那座小山頭,裏麵有個山洞,竟是藏著不少兵器,這些都是罪證。

一直忙到深夜才收工,沈逸夏命人在城中藥鋪找來藥草,寫了配方交給軍醫,製作藥湯,以解百姓神仙粥之毒。

第二日,大開省府糧倉,可事實卻很不樂觀,翼州省府的糧倉餘糧確實不多。

查看帳薄,救濟災民雖然消耗了一些,但還有不少糧食不知去處。

府衙的師爺倒是個正直的,他將唐大人與樊百錘的勾一五一十和盤托出,雖然他也曾參與其中,可大多被逼無奈,如今肯投誠,也算立了功。

才知這些年,翼州大多糧食茶葉等產出,都由樊家把持,糧食收上後,入官倉隻有三分之一,餘下全由樊家收走,而讓沈逸夏頭痛的事,樊百錘早在去年便與樊家斷絕了關係,翼州動**,樊家大可將所有過錯都推給不肖子樊百錘,樊家有貴妃為後台,又有姚國舅這個女婿,隻要姚樊氏進宮向皇帝哭訴一場,自省自愧,皇帝會大怒訓斥,會罰打壓,卻不會真動了樊家的根基。

第二日一早,樊家族長,姚樊氏的父親便率領族中兩位子侄前來拜訪。

姚國舅這些年風頭鼎盛,姚樊氏封一品誥命,其父樊氏一族族長樊念恩得封為錦鄉侯,爵位在身,雖然樊百錘犯下不可饒恕之罪,樊家大族卻似乎並未參與,自沈逸夏進翼州之境,樊家好象未有動靜,隻樊百錘在蹦達。

礙於麵子,沈逸夏還不得不見樊念恩。

顧明秀卻不以為然,他說斷絕了父子關係便是斷絕了麽?

所謂斷絕,便是毫無半點聯係。

沈逸夏會客,她可沒興趣見這種明明有謀逆之心,卻隻推出一個兒子擋災的虛偽之人。

可沈逸夏不讓她出門,翼州太不安全,就算有權叔跟著,他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