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任用你救災殺貪腐也就是他賢明的地方,阿夏,改朝換代不是那麽容易的事,若真讓他下來,靜王就一定比他好嗎?”

沈逸夏沉默不語,福康苦笑,眼睛無神地看向遠方。

皇帝與英國公總算一同走了出來。

“父親……”沈逸夏上前扶住英國公,皇帝則定定地望著他,眼神怪異。

沈逸夏懶得理他,英國公道:“阿夏,扶你娘起來,咱們回家吧。”

沈逸夏不由看向皇帝,皇帝竟略顯不自在地撇開眼。

竟然沒再喊打喊殺?

皇帝頹喪,沒有了方才的狂躁陰狠,象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樣,無精打彩,福康一臉疑惑,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英國公,一瘸一拐地站起來往前走,皇帝上前扶住:“阿姐……”

語氣竟有一絲小心翼翼。

福康用陌生的眼光打量他,問英國公:“你跟他聊什麽了?”

變化也太快了吧,皇帝是個陰沉又倔強的性子,認定了一件事,九頭牛都拉不回,既便你再解釋,他都聽不進,隻用自己的理解看待事情。

怎麽英國公與他聊過之後,整個人就變了呢?

當年流晶河……

福康臉色發白,沒有一絲血色,疑惑地望著英國公。

“皇上隻是有些心結沒打開,他現在……想通了。”英國公一臉誠懇地說道。

“皇帝?”福康皺眉喚了一聲,剛才還你死我活的,這麽快就偃旗息鼓,實在不是皇帝的風格。

“阿姐,我……”皇帝眼中有淚水閃爍……

“你被人下降頭了?”福康摸了摸皇帝的前額。

皇帝如被火燙,眸光發亮,微低頭,讓福康摸得更方便。

“真發燒了。”福康道:“所以你方才神經是因為高燒所致?”

皇帝一臉黑線,委屈巴巴地瞪她。

福康道:“別這麽看,我不會這麽快氣消的,你是皇帝,可知天子一怒浮屍百萬?做皇帝的,應該平心斂氣,萬事皆要考慮周祥,豈能什麽都由著性子來?你看看你姐夫和我身上的傷,全拜我所賜,這麽多年,我白教你了。”

“阿芸……”英國公不讚同地搖頭。

皇帝卻如聞仙樂,一個勁地點頭:“阿姐教訓得是。”

沈逸夏感覺自己來錯了劇場,剛才還是宮廷虐殺戲碼,現在是家長理短的倫理劇?

“母親……”某些人屬妖族的,能隨時變身,前一刻還是凶狠的狼,這會子成了溫順的羊羔,保不定下一刻變成河裏的鱷魚了,鱷這種畜牲,耐心極好,會一動不動如同石化一般等在暗處,待獵物鬆懈放下防備,驟然發起進攻,皇帝就這種人,誰知道出了宗人府大牢,會是什麽在等著自己一家子。

所以,他滿心戒備。

牢外,有梁都統,還有幾位大臣。

而且,他的手掌一直不離皇帝背部大穴,隻要勁力一吐,皇帝就會心脈盡斷而亡,到時候隻要宣讀先皇遺詔,有外麵的幾位大臣支持,有梁都統維持秩序,沈逸夏有把握翻盤。

“阿夏,你哥呢?”兒子眼中有殺氣,英國公如保不知,歎了口氣問道。

“在外麵接應。”沈逸夏並不隱瞞:“我在牢外埋了火藥,一旦救出爹娘,如果追兵太急,便用火藥。”

皇帝苦笑:“你想得還真周到,救出你爹娘,把朕留在牢裏一同炸死?”

沈逸夏點頭:“正有此意。”

英國公:“阿夏!”

皇帝道:“無妨,他恨朕也是情有可原,朕……真的不是個好……舅舅。”

福康道:“皇帝,我先前與你說的話還算數,我與相公早就商量過了,回京後,便辭去一切官職與爵位,除阿夏外,其他孩子若願意留京便留京,不願意,便同我們一道離開,去塞外或者江南都可,這些年,國公他也累了,滿身傷痕,該歇息歇息過過自己的小日子了,你大可……不必再防著我們……”

“阿姐……”皇帝的臉脹得通紅:“別說了,姐夫都說了,是一場誤會……”

“什麽誤會?誤會什麽了?”福康突然大聲問。

皇帝嚇了一跳,英國公拍拍福康的背:“阿芸,你傷得不重嗎?我傷得很重。”

福康忙道:“太醫呢?皇帝,你可還要殺我們?”

皇帝忙搖頭:“我……我也沒真想殺你們……”

“那你還治不治我們的罪?那叛逆的罪名呢?”福康又問。

“都是一家子,姐夫怎麽可能會叛逆?沒有的事。”皇帝訕訕道。

“那就是沒事了?一切都隻是一場玩鬧?”福康道。

皇帝紅著臉低眉順眼不作聲。

福康道:“那你還不叫太醫?沒見我與你姐夫都傷得不輕嗎?”

皇帝後知後覺大喊:“來人,送英國公與長公主殿下去太醫院。”

於是,先前拿刀劍砍殺的侍衛這會子又抬了抬架來,將兩位生死仇敵抬去了太醫院。

沈逸夏難得有點懵,一切仿佛隻是在做夢,而且是一場沒有道理邏輯,統統都不通的夢。

待英國公與福康都走了,他還怔在原地發呆。

皇帝:“阿夏……”

沈逸夏頭也沒回,大步向前。

皇帝向前幾步追上:“阿夏……”

“皇上愛拿臣子的身家性命開玩笑嗎?”沈逸夏強忍怒氣道。

“阿夏,朕……朕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皇帝道。

沈逸夏:“臣無法想與皇上說。”一股鬱火填了滿胸,有種聚滿所有內力卻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阿夏,阿秀是不是要生了?”皇帝有點尷尬,清咳了一聲道,這麽些年,在這對母子麵前,自己這個皇帝,無論是做君王還是當舅舅,都比較沒麵子,氣勢上常被壓著一頭,以前是福康壓著,後來是這個小子,象極了他母親的性子,拗得很,可也……真的很優秀,比當初的福康更優秀。

皇帝用老母親才有的眼光看著沈逸夏。

沈逸夏起了一身雞皮:“有話直說。”

“大過年的,你把阿秀一個人留在這裏怎麽能行呢?你是做人丈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