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秀請李公公在茶廳裏坐，阿芙沏茶的當口，沈逸夏還沒出來，謝氏陪著笑臉道：“老二最近身體不太好，中午年飯都沒吃幾口，公公先吃些點心，阿秀做的點心可是一絕，皇上都很喜歡呢。”
一邊使眼色讓顧明秀親自進去請人。
顧明秀挺著大肚子起身往書房裏去，李公公吃了些糯米糍讚道：“早前皇上常誇，咱家還在想，皇上什麽好東西沒吃過啊，皇上啊，這是太寵著少奶奶的緣故，少奶奶做什麽在皇上那都是頂好的，如今吃了才知道，少奶奶著實手巧呢。”
謝氏道：“您喜歡，一會子多包些去，阿秀做了不少呢，反正吃沒了，她又做就是。”
李公公自是高興，又道：“瞧著怕是要生了，等小世子出世，少奶奶就得坐月子，怕是沒功夫做點心咯。”
謝氏臉上沒過一絲不快，什麽小世子，她的孩子還能是世子麽？
阿春的孩子才是。
“我家阿秀做的點心，是誰都能送的麽？”沈逸夏不情不願地被顧明秀拽了出來，冷冷道。
謝氏臉色一沉：“阿夏，怎麽說話呢？李公公是旁人麽？他老人家肯要，那是瞧得起咱們。”
沈逸夏冷笑：“我沈逸夏的妻子，何裏需要一個太監瞧得起了？二娘，若無其他事，請回去吧，別誰都往我屋裏領。”
謝氏驚怒，皺眉道：“阿夏，以前你由著性子胡來也就罷了，如今是什麽情況？無官無爵，就得收斂些，公公莫要見怪，他這兩日心情不好，我家阿春自北楚來，帶了不少土儀，要不您去那邊坐坐？”
李公公訕笑道：“二公子說得沒錯，老奴呀，能吃到少奶奶做的點心，本就是天大的福份，那還是沾了皇上的光呢，二公子，您別生氣，老奴過來，就是給皇上稍句話的，皇上請您今晚務必去宮裏一同守夜。”
滿以為李公公會生怒，哪知他待沈逸夏比過去更恭敬，謝氏眼中滑過一絲詫異，又道：“皇上還是念著親情的，以前就最疼阿夏了，阿夏，別使性子了，快準備準備，一會帶著阿秀一道進宮守夜吧，這是多大的殊榮啊。”
沈逸夏道：“不去。”
謝氏道：“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受抬舉？這都會時候了，皇上能不降罪，還封了你大哥世子，又升了國公爺，對國公府如此寬容盛寵，你該感激不盡才是，莫非氣皇上把世子給了阿春？”
沈逸夏耐著必子道：“二娘，我的事，不需您操心，而且，世子之位本就是我不要的，給大哥也是我的意思，沒什麽氣不氣的。”
說完，看顧明秀一臉擔憂地站著，牽起她的手就往屋裏去：“這裏悶得很，跟我進屋。”
顧明秀來不及反對，就被他拉進了屋，門重重地坐裏麵關上。
謝氏的臉成了豬肝色，李公公倒神色如常，似乎早就習慣了，苦著臉道：“這可如何是好啊，咱家回去怎麽交差啊。”
謝氏道：“您別生氣，也沒什麽不好交差的，實話實說就是，皇帝定能體諒，阿夏這孩子自小脾氣就古怪，妾身也拿他沒法子，到底不是親生的。”
李公公道：“當然不是親生的，二公子是會身份，若從二太太肚子裏爬出來，那就不是二公子了。”
謝氏噎住，臉色更加難看。
又不敢對李公公發作，還得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府門去。
回來時，遇見沈驚鳳正往暖閣去，形色匆匆從她身邊而過。
謝氏一把無名火蹭就上來了，喝道：“阿鳳！”
沈驚鳳嚇了一跳，回頭見是她忙行禮：“二娘，我方才沒看見您。”
謝氏冷笑：“要嫁給人家做正頭夫人了，眼睛就長到頭頂去了？”
這話就吃了火喲，沈驚鳳不明所以，陪笑道：“哪裏敢啊，女兒便是嫁得再好，二娘也是二娘……”
“啪！”一聲脆響，謝氏跟前的媽媽都懵了。
“二娘怎麽了？連你個小蹄子也瞧不起我嗎？我可是國公世子的母親，親生母親。”謝氏厲聲道。
淚水在沈驚鳳的眼裏打轉，委屈又憤怒。
“生氣？哼，睜大了你的狗眼睛看清楚，這個府裏當家作主的以後是誰，以後你要靠的又是誰，你大哥和我，才是你娘家靠山。”
沈驚鳳強忍淚水，轉身就走。
謝氏還待要發作，身邊的常媽媽拉住她：“太太，您都忍了那麽多些年，怎麽就忍不得這幾天了呢？國公爺會怎麽看您？”
謝氏紅著眼道：“怎麽看？他眼裏看得到我嗎？這麽多年，我做得還不夠嗎？他哪怕多看過我一眼，那也值了。”
常媽媽道：“奴婢也知道您心裏苦，可強扭的瓜不甜，您就當是為了兩位少爺多忍忍吧。”
沈驚鳳來時，顧明秀正在給沈逸夏做草編，她的手指胖了一圈，褐色的韌草在她手指間翻飛，顯得那手如玉般潤澤可愛。
熟練許多了，但騙出來的小兔子還是胖胖的醜醜的。
沈逸夏難得嘴角翹起：“誰說我家娘子靈巧能幹的？你這小豬留給咱兒子，他可能不會有意見。”
一抬眸，看見紅了半邊臉的妹妹，沈逸夏的臉當時又黑了：“阿風，怎麽回事？”
沈驚鳳搖頭：“二哥，柳公子著人送來消息，向你問好。”
沈逸夏愣了愣：問好？明天就是大年初一，過來拜年不就好了嗎？
“我很好，勞他掛念了，阿鳳，不會是他……”
沈驚鳳忙搖頭：“他怎麽可能……若真是他，我便是做姑子去也不嫁了。”
顧明秀：“那是誰？三姨娘？”
阿蓮插嘴道：“是二太太，大過年的，莫明其妙就打了小姐，還說她才是當家的，她才是世子的生母。”
顧明秀道：“二娘這是怎麽了？明明以前蠻好的……”
沈驚鳳道：“是你覺得她好，也就這大半年，連我也以為她真是變了，哪裏曉得……”
沈逸夏道：“得勢便猖狂！”
人心當真經不得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