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兒子看不上美豔不可方物夏紫鳶,而喜歡她這個初看隻是小清秀,越看越上頭的小美人兒,果然眼光獨特,阿秀就是那種越長越好看,越看越有味道的女孩子。
“殿下……”大宮女端著一大堆禮品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福康豎起食指,示意她莫要吵醒了他們。
自己往暖閣裏去,親自搬了把繡凳在屋簷下坐了,正好荊娘的繡棚子隨意放在竹藍裏,拿起細細看,繡的是個荷包,小巧得很,這麽小也不象是香囊。
荊娘從屋裏出來,怔住,正要說話,福康指指院裏的兩個人,荊娘會意地笑,轉身進去沏了杯茶來,大宮女將禮物讓阿芙拿進去,阿芙和阿蓉兩個便去收撿禮物,看到好玩的便高興地往隔避送,逗兩小寶寶玩兒。
福康則喝著茶看書,也不著急。
一會子大寶哭了起來,阿芙哄著人抱了出來,福康正要起身,顧明秀猛地驚坐起,抬眸四顧,見大寶哭嚶嚶地哭,忙起身,才發現沈逸夏就在身邊。
“別急,我去。”沈逸夏自然也醒了,微笑道。
大寶還小,卻稀奇得很,每次嚶嚶哭時,隻要沈逸夏一抱,他便認人識的,不再哭了,瞪著大眼啾他爹,小嘴在還叭嘰叭嘰吐泡泡。
福康看得有趣,伸手要抱,大寶眼珠子轉過去看她,對著她吐了個大泡泡,那泡泡吐得太大,啪地碎了,他一張嘴,哇地哭起來,屋裏小寶被吵醒,那是個小魔王,隻要沒睡醒被吵著了,起床氣特別大,哭聲比她哥更大更響亮,從不嚶嚶嚶,一哭就是驚天動地,不把一大堆人全招惹過來哄她絕不罷休。
福康嚇住:“這……怎麽這氣勢?”
顧明秀郝然:“可能象兒媳,我娘說我小時候也是這般,一哭起來就沒個消停,等她再大點兒,懂事了,非教訓不可。”
福康問:“教訓?怎麽教訓?打她?”
顧明秀心想,不打能成材麽?自己小時候可沒少挨娘打,大哥顧炫暉就跟大寶一個樣兒,從不大聲哭,就委委屈屈的嚶嚶嚶,盧氏當他是女兒待,溫柔得很,對自己這個女兒卻粗魯得很,不是大嗓門吼,就是大巴掌搧屁股。
“可不能打,你要不耐煩,我來教她。”福康抱過哭得正起勁的小寶,柔聲哄著,不滿道。
顧明秀隻好點頭:“嗯,兒媳求之不得,這小家夥脾氣暴燥得很,母親讀書多,看能不能用書禮教化她。”
沈逸夏戳她腦門:“這麽小,怎麽教書禮?”
福康道:“怎麽不能教?天天兒給她讀詩書,潛移默化的,等一會說話,保不齊就分念詩了。”
院子裏樂融融的,大家象是忘記了煩惱,有說有笑,荊娘拿了紅泥小爐來,燒上水,又端了點心瓜果,圍坐著逗寶寶,顧明秀把小慎兒也抱來了,幾個大人三個小孩兒,熱鬧得緊。
沈逸春心急如焚地跑來,遠遠的聽見一陣歡聲笑語,顧明秀看見,忙打招呼:“大哥,你看小慎兒,他搶弟弟的小鈴當呢。”
沈逸春頓住,腦子一片混亂,如燃燒的火球突然遇上了一陣清風,不知是該燒得更旺,還是該被吹熄。
沈逸夏道:“大哥,過來喝茶。”
家裏好久沒有如此其樂融融歡聲笑語了,沈逸春感覺自己就是那個落入清溪的煤球,一開口就會攪混一潭清水。
“阿夏……”沈逸春愣愣地接過馮媽媽遞過來的小慎兒,小家夥隻在暖閣呆了兩天,氣色就大不一樣,雖然還是瘦瘦弱弱的,但眼睛卻亮得很。
那與姚氏有幾分相似的眉眼讓他五味雜陳,這孩子似乎對他也有親近感,小小的腦袋往他懷裏鑽。
沈逸春的鼻子酸澀得很,心裏更象塞滿了棉花,堵得慌。
正如英國公所說,謝氏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這裏站著的幾乎每一個人,都中過謝氏的陰招,被她害過,如今她弄成現在這副模樣,這裏沒有人有責任。
同在一個屋簷下,偏院的謝氏正被毒針折磨痛苦難捱,有性命之尤,而這裏,歡聲笑語熱熱鬧鬧,對比之下,很難過,但又不知該怨誰。
難道這些人不該這樣嗎?
大年節下,別人家都是這樣過,也該歡聲笑語熱熱鬧鬧才對。
荊娘遞給他一杯茶,體貼道:“世子爺可有是心事?”
大家都看過來。
沈逸春正不知怎麽開口,苦笑道:“我……是來找大娘的。”
福康正抱著大寶喂米糊糊,頭也沒抬:“什麽事?”
沈逸夏咬咬牙,單膝跪下:“大娘,兒子……求您了。”
福康皺眉。語氣淡淡的:“因為你娘?修遠不是去了麽?”
“先生是去了,可是……”
“若修遠都醫不好,你找阿夏也沒用,阿夏的醫術雖然,但醫蠱可未必能比得上修遠。”福康道。
顧明秀:“還真是中蠱了麽?真奇了怪了,咱們家怎麽總有人中蠱毒呢?以前是二娘給相公和我下蠱,那現在呢?莫非還有別的懂巫蠱之人?”
沈逸春一臉羞慚:“不是……不是中蠱,是修遠先生的針毒,阿夏,你可知先生愛用哪種毒?”
沈逸夏愣住:“遠生用毒?怎麽可能?他很少用毒。”
沈逸春:“可我娘就是中了他的銀針之毒啊。”
沈逸夏沉默,顧明秀道:“大哥是想相公去救二娘麽?你覺得,相公會去麽?”
沈逸春急道:“我知道我娘對不起你們,對不起阿夏和弟妹你,可她是我娘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受折磨而死。”
顧明秀正色道:“大哥,因為是你的母親,所以我們一再寬容,但你可盡到過做兒子的本份?二娘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有她原本的因果在,但她每次犯錯時,你可勸過?可阻止過?不能她一犯錯,你就來求被她傷害過的人,拿你的麵子為她求情,你平素跟我們關係是好,並無齟齬,但兄弟感情也沒好到可以用命來原諒旁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