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旨降罪？怎麽可能！
皇帝氣得不知該說什麽了，向幾位大臣求助：“丞相，你怎麽說？”
嚴格來說，黃丞相能坐上丞相的寶座，是福康主政時，慧眼識材，從一個吏部侍郎一步步提升上來的，福康於他有知遇之恩。
皇帝這個球踢得好。
黃丞相也頭痛，想了想道：“皇帝，擊打登聞鼓確實是要受滾釘這苦，但也沒有明文規定，非得是敲鼓者自己捱受，否則若遇重大冤情，敲鼓者又身患重疾，滾完釘板可能就要斷氣，這冤情又如何申訴？”
這老狐狸，什麽意思？
“丞相的意思是，同意長公主替顧炫暉滾釘板？”皇帝眯著眼，危險地瞪著黃丞相。
黃丞相隻當聽出，垂眸道：“老臣不敢，老臣隻是提出疑問，與列位大人共同商議。”
皇帝瞪他一眼，問劉太尉：“劉太尉，你說呢？”
劉太尉心想，我還能怎麽說？你都對公主有不論之情了，還有，皇帝與公主竟然不是親姐弟，這些個消息太震憾，一時還消化不了，但自己來就是為了看顧炫暉受刑的……
可聽皇帝的語氣，就是想大事化了，小事化無，總不能真的讓長公主代受吧。
若自己堅持，非讓顧炫暉受刑，公主恨自己，公主若真自殘了，皇帝也會恨自己，到時候，顧炫暉是受苦了，自己真的會痛快嗎？隻怕皇帝會給自己，給劉家一個痛快！
“老臣覺得，此事可以折中……”
皇帝道：“折中？如何折中？”
劉太尉道：“就是，滾刑是要受的，不過……滾什麽，怎麽滾，這是可以商量的。”
這個老古板，竟然也有滑頭的一天，這個回答，比自己剛才可高明多了，黃丞相不由睃了劉太尉一眼，正好劉太尉也看過來，二人心照不宣。
皇帝又問靖國公：“靖國公，你認為呢？”
靖國公更不是傻子，自家兒子曾納過顧家二小姐為妾，雖然和離的，但怎麽著也是有點親戚關係的，聽聞中山侯府向二小姐提親了……
主要是，皇帝想保他，詢問也不過是走過場，靖國公府最近幾年越發不得聖心，剛才就讓皇帝有些惱怒，所以……
“皇帝，臣也讚成劉大人的意見，可折中。”
還以為這老小子會堅持呢，也不知他今日非要跟來是何用意，回京才多久啊，就能摻合這種熱鬧，旁人是避之不及，他可是巴巴地往前湊合，難道隻是為了在皇帝跟前露臉？
隻剩下英國公了和福王了。
皇帝看向英國公。
英國公苦笑：“皇上又何必問臣，臣難道希望阿芸受刑嗎？既便她……她再瞧不上臣，臣也舍不得……”
皇帝冷笑：“別買乖了，此事皆因你起，若你能好好待朕的阿姐，阿姐又如何必如此？和離的事，阿姐鐵了心，不用朕多說，該如何辦，你想好了。”
英國公一扭頭，沒回答。
福王道：“皇上，那便折中吧，臣也同意，臣知皇上愛才惜才，顧大人，你以後行事，再不可如此魯莽。”
顧炫暉向前一步道：“下官多謝各位大人寬宥，但下官還是請王爺按規矩來，該如何便如何，下官不願意殿下因下官而背負擾亂朝綱的罵名。”
皇帝再也忍不住：“住口！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朕若不是為了阿姐，才不會姑息你，你當大梁朝的登聞鼓是好敲的嗎？來人，上釘板，把這不知死活的小子摁上去，滾一遍出來。”
侍衛押住顧炫暉，福康擔憂地上前一步，顧炫暉道：“殿下，下官沒事的，扛得住。”向福康眨眨眼。
福康頓住，沒有繼續攔，但還是很擔心，跟著侍衛走。
福王攔住道：“阿芸，你兒媳還在慈寧宮呢，看去瞧瞧，別讓她憂思過重，她可還在月子裏呢。”
對哦，阿秀進宮了，若讓她看到顧炫暉一會子血淋淋身受重傷……
福康向福王福了福，也沒理會皇帝，轉身走了。
太後一見顧明秀就急了：“你這孩子，怎麽又哭了？你哥呢？可救回來了？”
顧明秀一臉擔憂：“還沒呢，皇祖母……”
“哀家聽說你婆婆進宮了，放心吧，會沒事的。”太後安慰道。
顧明秀道：“能救回嗎？我哥犯的是律法，敲登聞鼓是要滾釘板的，阿秋就滾過，那麽長的釘子紮進肉裏，哥肯定受不住，可怎麽辦？”
她六神無主，是顧炫暉自己非要去敲的，她也不知道，為何向來沉穩周祥的大哥會這麽衝動，肯定還有別的法子可以解決啊，非要敲登聞鼓……
“姐，你別哭了，惹得太後也跟著傷心。”顧蘭慧扯扯顧明秀的衣袖，小聲勸道。
太後很喜歡顧蘭慧：“你們姐妹都長得發看，你多大了？”
顧蘭慧道：“回太後的話，民婦與姐姐同一年生的，十七了。”
太後看她梳著婦人頭，又問：“你夫家是……”
顧蘭慧大大方方道：“民婦和離了，嫁的原是靖國公的長子，是為妾室。”
太後怔住，妾室、和離？
靖國公的嫡妻太後很熟悉，安氏嘛，曾經的大梁第一美人，又是命婦，以前常進宮覲見，太後也因她名氣而特別注意過，確實長得好看，宮裏美女如雲，比得上她的卻並不多，姚氏算大美人，但沒她嬌媚，沒她柔潤，隻是，美則美矣，象隻大展屏的孔雀，一副恃美而驕的樣子著實惹人厭，尤其惹女人厭。
太後便不喜歡她。
造作得很。
太後喜歡看皇後，雖然相貌不是頂頂美貌，但勝在溫柔敦厚，親切自然近於質樸。
隻是不知，原來所有的溫柔敦厚都是裝出來的，太後在宮中深耕多年，竟是看走了眼，若是下蠱之事穿邦，估計這一輩子都看不出來。
還真是個深藏不露的。
不過，皇後死了，姚氏也死了，一年之類，宮中便物事人非，如今福康也……
“皇祖母……”
顧明秀擔憂地喚道。
太後恍神，眨眨眼睛隱去眼中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