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用力將他抱緊:“幹什麽?你也不聽祖母的了?”

小牛兒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顧知遠道:“你幹什麽?孩子給兒媳抱著,坐下吃飯,一點小事就弄得便拔弩張的,你這性子,就不能改改麽?”

盧氏道:“我什麽要改,這個家,我忙裏忙外辛苦受累,你們回到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可有一句感激的話,稍有不慎就橫加指責,就說小牛兒,我連乳娘都不相信,晚上都是我帶著睡的,這麽小的娃兒,正是調皮的時候,多難帶啊,你看他,長這麽大,連咳都沒咳過,皮實得很,我沒功勞也有苦勞吧,你們一個個,出了多少力?還說七說八的,我就受不了,怎麽了?”

顧炫暉道:“乳娘拿了月錢,幫著照看孩子是份內的事,你自己要把她的事全攬了,又說辛苦,怪誰來?而且小牛兒被您慣成什麽樣兒了?咱們可是耕讀之家,孩子自小就要好好教,讓他守規矩,懂禮貌,您看看,一上來就往桌上的菜碗裏撓,滿手是油不說,那菜別人還怎麽吃?”

盧氏道:“是,我是不會教孩子,把你教成現在這個不忠不孝,忤逆的性子,堂堂狀元公,不為自己的前程著想,傻不愣登的去敲登聞鼓,你當自己是鋼鐵做的嗎?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我和你父親想想,要為顧家想吧,你可是有兒子的人了,你若沒了命,丟了官職,小牛兒怎麽辦?你對得起父母親人嗎?對得起顧家祖宗嗎?”

顧炫暉聞言麵色軟和了些:“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嗎?我心裏有數,現在這個結果是我早就預想到了的。”

盧氏道:“現在就很好嗎?一身上,有本事你把自個兒子抱過去,看看能抱麽?小牛兒見了你高興,你連抱都不敢抱,為什麽?”

顧明秀一聽,心裏更是愧疚:“大哥,你怎麽不躺著,阿夏的藥不管用嗎?”

顧炫暉一見她,什麽氣都消了,高興道:“你個傻子,坐月子的人呢,怎麽到處跑,落下病根怎麽辦?吃過飯後就趕緊回家去,好生養著。”

顧明秀道:“嗯,我知道了,可你以後再不能做那樣的傻事了。”

顧炫暉道:“怎麽會是傻事?我是你哥啊,不能你被人欺負了當啞巴,得讓人知道,我顧家的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盧氏道:“她受人欺負有她相公護著呢,你出什麽頭?她相公護不住那就無用,你這個做哥哥的還能護她一世?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有問題自有夫家解決。”

這還當著沈逸夏的麵呢!

盧氏說話還真是刻薄又不管不顧,林氏躲在她身後小意地扯她衣角:“姐姐……”

盧氏不耐地推開她:“你家阿慧也是,以後出嫁了,自個兒的事情自個兒解決,嫁出去的女兒,隻能想方設法貼補娘家,不能給娘家兄嫂添麻煩,不然,養女兒幹什麽用的?”

顧明秀再也忍不住去了:“相公,咱們回去。”

沈逸夏倒還好,他似乎習慣了盧氏這種性子。

顧明秀原本是想忍,可盧氏罵自己也就算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責慣沈逸夏無用,不能忍。

“走吧,這府裏沒有我一口飯吃,我以後也少回來。”顧明秀真氣著了。

顧知遠皺眉喝道:“放肆,你娘就是這種性子,說你兩句就賭氣,你哥為你傷成這樣,你竟說以後也少回來,對得起他嗎?”

顧明秀不想多言,自己生孩子難產大出血,差點死了,沒見盧氏怎麽傷心,在父母心裏隻有哥哥,沒有女兒,哥哥好,這樣的父母還真沒多大意思。

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呆:“相公……”沈逸夏沒動,她就拽。

盧氏其實就是嘴巴快,說話不經大腦,說完後,有時也會後悔,她又是個死鴨子嘴硬的,就算知錯也絕不認錯。

見狀怒道:“走走走,又沒求你回來,說幾句就這麽大脾氣,還當自己是世子爺世子妃呢,你們現在就是白身,還當是以前,誰見著都要供著敬著?”

顧明秀大怒:“不是世子又怎麽了?你女兒我隻是個小吏家女我出身,我家相公才貌絕佳,我能嫁給他是高攀,我出身不好,能要求別人麽?”

盧氏怒道:“你是在怪父母沒給你富貴出身?”

顧明秀道:“我不怪,但你也不能一再奚落阿夏,隻要他想,什麽樣的官當不了?隻要他願意,莫說國公世子爵位,郡王親王都有可能。“

盧氏冷笑:“他把皇上都得罪透了,還郡王親王,做夢吧你。”

顧明秀道:“我是不是做夢,你們等著看,到時候別又改口,我不會原諒你。”

盧氏氣急,正要開罵,管家進來稟道:“老爺,太太,宮裏來人了。”

顧知遠背脊一僵,對顧炫暉道:“是不是為阿秀?她沒失蹤卻玩失蹤,害皇上太後著急,這可是欺君之罪。”

顧明秀道:“我又沒說我失蹤了,我隻是回自個家了,怎麽就有罪了?”

顧知遠瞪她一眼,提了袍擺就往外去迎,沈逸夏和顧明秀沒動,顧炫暉身上有傷,艱難地走了幾步,顧明秀忙道:“哥,你回屋歇著吧,也沒叫你聽旨什麽的,不算不敬。”

“不錯,隻要朕不怪罪,誰敢說是大不敬!”

竟是皇帝的聲音。

盧氏沒見過皇帝,臉都白了,把小牛兒往乳娘懷裏一塞,與金氏林氏一道迎了出去。

怎麽到顧家來了。

沈逸夏和顧明秀一臉嫌棄,可也沒法子,隻能迎出去。

李得歡在前頭走,一臉討好謙卑的笑。

顧知遠見過李得歡,這位大內總管太監,麵對他這種五品小官時,有種高高在上的陰陽怪氣,看著好象很恭敬,眼底卻滿是不屑與輕蔑。

沒辦法,人家雖是奴才,侍候的卻是權力最高的那個人,他的一句很不經意的話,也許可以左右一位寒窗十年好不容易中高中的進士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