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秀哽聲道:“阿爹的葬禮……我得去參加,我有愧,不孝,若不是我,阿爹也不會……”

“阿爹不會怪你的,大娘也說讓你回去,欽天監看過日子,再過三天,阿爹就要下葬了,大哥說,要把阿爹運回湖洲去,葬在祖陵,可我覺得,天氣越來越熱,路途又遠,不要再折騰他了,就在京城找塊地,入土為安吧。”

顧明秀道:“你是來跟我商量這事兒的?”

顧蘭慧道:“大哥這一次很堅持,反正我和大娘都勸不動他,大嫂又是最聽大哥的,凡事以大哥為重,所以……”

顧明秀道:“好,我收拾收拾就跟你一道去,對了,你姐夫在書房,我去跟他說一聲。”

沈逸夏不在書房,而是在藥房,沈逸秋將切好掏碎的草藥端著送過去,顧明秀讓顧蘭慧在廳裏陪著張大小姐,與沈逸秋一道去藥房。

沈逸秋道:“那位張大小姐是……”

顧明秀道:“她是通州富戶家的大小姐,因為……一些感情上的事,離開了家,跟我來了京城,與阿慧合夥開的胭脂鋪,不過平素是阿慧在打理,她則熱衷慈善,賺的錢全都用在孤苦的孩子身上了,最近錢不夠用,又回來幫工,正好家裏出了事,她就守著鋪子。”

沈逸秋訝然:“看著年紀也不大,竟是個大好人呢,又象是沒成親的,家裏怎麽舍不得由著她自個兒在外頭奔波?”

顧明秀道:“她家裏……有後娘,後娘刻薄得很,而她打小就單純得很,一心隻愛詩書,後來被騙得失了身,就決心不嫁,如今就象個沒有出家的出家人,自己在修行。”

沈逸秋道:“修行?鬼屁,有什麽好修行的?我從來都不信什麽生,有仇這輩子報,有恩這輩子還,等下輩子?子虛烏有的事,不靠譜,若是我,先弄死騙我的壞男人,再呆在家裏,跟後娘奪家財,該給自己的一份,一文都不能少,拿了錢再說。”

顧明秀嗔他:“你是男子,可以快意恩仇,這個世間對女子可不怎麽友好,你們可以做的事,女子是萬萬不能的,所以,算了,反正說多了你也不懂,你是大少爺當怪了,嗯,就比如說,你以前不也是個壞男人麽?你可因那件事遭受多大懲處?”

多少年了,與王大小姐那件事,幾乎不再有人提起,當初二人因此而反目,事敗後,顧明秀雖然不怎麽喜歡沈逸秋,但經曆過幾次風波之後,早就成了可以守望相助的親人,顧明秀突然進起,讓沈逸秋又羞又愧,無地自容的同時,有點惱:“二嫂,打人別打痛處,罵人別罵傷心處嘛,你怎麽……”

顧明秀哈哈大笑:“阿秋,你害羞了麽?年少輕狂,何人不犯錯?犯錯不是最壞的,最壞的是知錯不肯改,你是勇敢回頭的浪子,越是改過自新的浪子,越讓人尊敬,直得交往,我提起,是想告訴你,張大小姐也是犯過錯的,她也同你一樣,是個值得尊重的人。”

雖然她番安慰,沈逸秋還是很懊惱,悶悶不樂地踢著路上的小石子,小聲嘟嚷:“我不喜歡她,就是她一來,讓嫂嫂想起阿秋以前的糗事……無地自容!”

顧明秀抬手敲他一下:“什麽邏輯……她是好女子,而且,當初她也是被人害的,並非自己行為不檢點,她是個敢作敢為的女子,錯了就自己認,錯了就想法子贖,真的是讓人尊敬的女子,我很喜歡她。”

沈逸秋別別扭扭道:“算了,一個陌生人而已,不說她了,一會子二哥也要同你一道去顧家吧,二嫂,我也想去……”

顧明秀猶豫了下。

沈逸秋道:“不用擔心,我去就是為了給二哥減壓,顧家人再通情達理,這是什麽仇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啊,親家娘和小顧大人沒逼二嫂你與二哥和離,已經是很仁慈了。”

顧明秀道:“我大哥才不會這麽不講道理,又不是阿夏的錯,阿夏自己都差點死在你爹手上。”

沈逸秋道:“是啊,隻我才是他親生的,二哥和大哥都不是,連阿鳳都不是,對了,小五呢?這幾日沒怎麽見他。”

顧明秀道:“你二哥給他請了個武藝師父,前陣子師父帶他去武當了,說是要讓他多觀摩其他門派的武藝,長見識。”

“難怪,二哥倒是真疼小五,估計是他讓師父將小五帶走的,那個人瘋了,見人就咬,小五太小了,可不能讓他傷著。”

自家這個相公確實想事很周到,在他受傷之即,特意讓人給權叔服了紫金丹,權叔的傷好了許多,雖不能痊愈,但有他坐鎮公主府,守著三個孩子,也放心很多。

剛走到藥房門口,突然呯地一聲巨響,然後濃黑的煙從藥房湧出,顧明秀魂都嚇飛了,不顧一切向前奔去,身子一下子被人抱住,沈逸秋大聲道:“不行,不能去,危險。”

“放開,放開!”顧明秀大喊,回手就是一巴掌:“我讓你放開。”

沈逸秋被打懵,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挨耳光。

男人最在乎打臉。

而沈逸秋這種自小就慣壞了的,又正是火氣正旺的年紀,更在乎。

可他卻在身後死死抱住顧明秀,任她踢打發狂,抱著人往後退出老遠,顧明秀真的要瘋了,那裏麵是她最愛的人啊,是孩子的父親啊……

“阿夏,沈逸夏,你還是活的嗎?活得吱個聲啊。”沈逸秋的力氣太大,又是突然自身後抱著的,顧明秀沒法掙脫,又急又氣,放聲大喊!

“阿秀……”沈逸夏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沈逸秋抱著顧明秀回身,就見沈逸夏頭灰頭土臉,頭發亂糟糟的,還有幾縷燒胡了,衣服也破了好幾個洞,心頓時放下,惱火道:“搞什麽鬼,嚇死人了你,二哥。”

沈逸夏眼神如冰盯著他扔抱著顧明秀的手。

這眼神也太瘮人了,簡直是要吃人,沈逸秋莫明:“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