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大花定親
得到加福的安慰,戰哥的心裏多少好過些。父子連心,他和他的爹平時吵吵鬧鬧是一回事,但關心父親從來不少。
在加福的陪伴之下去吃飯,邊走,戰哥邊道:“按日子父帥這幾天應該到,他要是能幹的,早五天就到這裏。”
他們身處的位置,隱蔽在草長丘陵中的一座半拉子城池,又是一座新城。
有城牆的那一麵,城下刀槍齊備。沒有城牆的那一麵,草中埋伏的人,在戰哥和加福站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
戰哥就又嘟囔:“咱們都準備好了,父帥是不是貪功自己得了?”
關心的話最後說出埋怨的味道,從來是戰哥的能耐。加福也擔心公公,但也要勸解戰哥。不禁莞爾:“既然心急,更要按時用飯。免得父帥到了,你卻誤了一頓。”
戰哥對她的話從來是聽的,兩個人走去吃飯,加福一定要戰哥睡會兒,由她巡城,蕭戰也笑眯眯的答應。
他們在這裏埋伏兩個月,雖不打仗也有疲累,戰哥一直睡到加福把他搖醒。
嫣然的笑靨:“父帥到了。”
蕭戰一躍而起,頓時精神抖擻,上馬的時候已聽到遠處奔馬聲,以父子互相的直覺來說,戰哥不再擔心父親,又起新的擔心。
“舅哥們到了沒有?商議這計策的時候,父帥答應我凡事照應舅哥。”在這裏做個鄙夷:“淩離等不要皮的人隻要跟著舅哥,也隻能便宜他們。”
戰哥和小時候在家裏上戰大姐,下鬥舅哥們一樣“麵麵俱到”,把葛通父子也想到,更是聳肩頭的做怪相:“他們倒早到了!自以為臉麵大沒藥可治。咱們一分開,姓葛的就去守他外祖父的地盤,結結實實打了幾仗,這便宜還不足嗎?居然比預定日子早過來,哼哼哼,加福咱們小心他們,那姓霍的小子天生就是搶功模樣,一臉壞笑嘻嘻。”
加福忍住笑,對他話裏的幾個意思隻答應一個:“那咱們快去迎接父帥吧。”
兩人帶隊打馬而去。
在能看到王旗的時候,蕭戰喝彩:“父帥佯敗都比別人有氣派。”能看到父親的時候,奔波數月難免有憔悴,戰哥細細地,把他能看清的地方看在眼裏,作為兒子是心痛的,但戰哥展顏一笑,對父親吼道:“爹呀,您讓追幾個月,怎麽還這麽威風呢!”
梁山王就樂了,跟梁山王的人就樂了,還有一隊人也樂了。
他們從一側的山丘下露出身影,一麵大旗“陳留”打得飛揚。旗下,陳留郡王好笑:“這樣會奉承,見到麵又各種不服他的兒子也隻有王爺生得出來。”
隨即,陳留郡王的眼光鎖住二胖兄弟,這是他回太原後心心念念的一對人。再看,還的阮瑛淩離等。見他們在馬上的身姿越見老練,郡王滿麵春風。
胖兄弟一行也看到他,執瑜執璞揚手歡呼:“姑丈,原來您已經到了!”
“郡王好!”淩離放聲。
“郡王好!”阮瑛等也大叫。
蕭戰想聽不到也難,轉眸看到,小王爺咆哮:“搶功的退後!”
這一嗓子出來,又停上一會兒,因為四麵伏兵有距離,得有個打探話的人回去傳的功夫,四麵或是山丘之下,或是林子之後,呼呼啦啦的人馬盡出,旗幟一麵接一麵的揚起。
長平郡王冷笑:“這對父子弄得好鬼!叫我們十天以後再來。要是不早到,我們成打掃戰場的了!”
人馬擺開,渭北郡王離他遠,聽不到長平郡王的話,但他說的話也差不遠。
郡王氣怒滿麵:“要不是我警醒,要不是咱們早到了,看看吧,這些人馬又讓咱們的好王爺,小王爺和陳留郡王瓜分,再分一份兒當成給尚書公子的見麵好禮!”
最後四個字怒不可遏:“豈有此理!”
他的副將振臂高呼:“兄弟們,搏功勞的時候到了,大家夥兒別後退啊!”
他的人馬發一聲喝,這附近聽得到:“得功勞啊!”
梁山王離兒子隻有十幾步遠,相見的喜悅這就讓衝得一幹二淨,和他的戰哥惱怒出來。
梁山王破口大罵:“老子帶著中軍當靶子,在夏天大日頭下麵酸醃菜似的奔兩個月,隻為便宜你們嗎!娘的,去你們婆娘的!誰叫你們來這麽早的!老子中軍吃得下!”
回身再看,父子們一起罵出來:“搶功的不要皮!”
在巴根大軍的後麵,有人生怕看不清旗幟,放煙火出來。那獨特的標記,有輔國公府龍家,有葛通父子,還有漢川郡王。蕭戰安排的人馬顯然已讓擠兌。
這下子把父子們氣的一通亂罵,淩離等人看了個笑話,二胖兄弟趁機和加福見過麵,說了話。蔣德和陳七也上來見過福姑娘。加福見到他們在,也是大喜過望,說著大姐真好。
巴根再笨,也看出來他中了圈套。
此時身處的地方,還是在邊城之外,但已不是他和梁山王約定作戰的三不管地帶。
原先的地帶打不贏好收兵,在這裏顯然不能。
一大片的空曠地帶讓他占住,四麵高處也好,能避弓箭的樹林也好,和退後的道路,都讓梁山王的人馬占住。
在他以為打散梁山王大軍,以他聰明之才咬住梁山王中軍不放,以兵力的強足拖得梁山王成疲累之師時,卻不知不覺的中了梁山王圈套,讓梁山王引到這裏。
顯然,這是梁山王的包圍圈。
顯然,他不是疲累之師。這在巴根追擊的前三天裏已知道。梁山王等人借助邊城有兵支援,又換了馬。
巴根不是無能的將軍,才能接蘇赫之位。但有幾件事情致使他困在此處。
先是氣憤,他的板凳城讓襲,丟了寶石丟了公文。要說寶石,胖兄弟一行真沒有落手裏多少,不到一成留下做念想,九成多灑在雪地裏。
要說公文,丟的太慘不過。
布和沒有把巴根將軍鼓動,巴根將軍讓丟人鼓動。他去年冬天丟的東西,約戰在第二年的五月。這中間會見國君,說動反對的大臣們,他帶來的兵力不敢說傾全國之力,一旦在這裏大敗,也元氣大傷。
正因為有這麽多的兵將,又有班仁將軍早就潛伏在中原,巴根才敢緊追梁山王,沒商量的一頭紮到梁山王的計策裏。
另外還有遠路借的強兵,巴根分一部分兵馬帶路,他追梁山王,讓那些人分襲眾邊城。現在看到長平等郡王耀武揚威在這裏,巴根身子晃了晃,已知道那些人馬討不到好。
當下,他隻能……
“嗆啷!”
拔出刀來狂吼:“以死相拚!”
“以死相拚!”這話迅速傳開來,以無數人的口說出驚天動地的聲浪。
梁山王等人不再埋怨,不再互相責罵——大家有距離,罵別人,其實也聽不到,便宜的是自己快活。
不管是王爺還是郡王,還是新到軍中一年的貴公子們,都想到絕地反擊這句話。都拿出小心,擺出凜然麵容,把警惕提的高高的。
葛通對兒子溫和地笑:“寶倌,這些天裏你守邊城,別人都當你是小郡王看待。”
霍德寶回話中肯:“父親,那是曾祖父的地方,他們對我們好,還是看在曾祖父的份上。”
“所以,打出你自己的威風!按一個郡王來要求自己。”葛通低而有力。
霍德寶一挺胸脯,響亮的道:“是。”
在他們的一側是龍家兄弟,龍顯貴龍顯兆和鍾南在這裏。龍懷城也是微笑對待眼前在絕地中的異邦人馬,親切地也在交待:“顯貴,顯兆,南哥,這是大混戰,也得守好包圍圈。切進去也不要離的太遠,護好自己才能多砍首級。”
鍾南的人興奮的鼻翼煽動,他眼睛裏看來看去的不是異邦兵馬,是閃過的頒賞聖旨,戰利品,女兒的小容顏。容姐兒如今會戴首飾了吧?這些人的身上珠寶不少,得了首級,首級下的東西自然也就得了。
他的馬也和他的人一樣興奮,感受到大戰一觸即發,馬蹄迫不及待敲打著地麵,很想衝上前去。
龍懷城有了讚賞:“好馬,不怕又不懼。”
鍾南注意力在隨時就要爆發的大戰上麵,隻一笑就沒有回話。但在心裏暗暗道,是好馬,這馬是從袁表叔手裏弄來。兵部尚書的手裏,自然有能戰的馬。
衝著這馬,鍾南今天也想多立功勞,請功奏章回去,表叔見到,也讓他為自己高興高興。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那交戰的一刻,那怒喊著縱馬而行的那一刻……巴根的人馬呼聲停下時,卻隻出來一個人。
布和對巴根說了些什麽,下馬在他麵前跪下,巴根搖頭歎氣,但是答應了他,因此布和走了出來。
……
“梁山王!”
布和的嗓音淒厲,酷暑摧殘的疲累麵容上傷心欲絕:“咱們就要決一死戰,把我父親的棺木還給我吧!如果我死在這裏,就讓我陪著他一起躺在異國的地上。如果我能帶他離去,我也會感謝你的。”
緩緩下馬,雙膝一軟,盔甲聲響中,布和雙膝跪倒在地。
他悲痛而壓抑的心情瞬間傳遍這一片小天地,二胖兄弟忽然覺得有什麽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梁山王沒怎麽想就答應,這不是一件需要沉吟或商議的事情。他揚鞭一指:“巧了!咱們會的還正是地方。在我中軍裏的那口棺材是假的,雖然你現在也沒有找到地方。這裏,才是你父親的埋骨之地。”
巴根一聽這用心,顯然他早就打算把布和引到這裏。或者說,把布和能說服的兵馬引到這裏。
長平郡王等人得到回話,布和帶著人已掘地不少。他們都納悶,這裏有什麽好?要埋在這裏,引他過來?
長平郡王等沒有看到新城,但留上心。稍加注意,一個疑點跳到腦海:“巴根傾全國之兵力而來,王爺的中軍人馬加上陳留郡王的人馬,以人數上來說,不足以抗衡……”
隻想到這裏,風中一股中人欲嘔的臭味飄來。風比傳話快,這就不用派人再去打探,能知道布和挖出棺材。
兩個民族的喪葬風俗不同,布和不認得棺材木質,但能看得出來很好。打開棺材後,已是近兩年,屍身保存的也很好,腐爛的不多,雖開棺時味道重,但一些物品上,能準確認出是他的父親蘇赫。
布和能看出梁山王對父親的敬意,或者說他保存的好雖是一個圈套,但他不保存的好,也拿他沒有辦法。
含淚,布和讓人把棺材重新封好,騰出一輛車來裝上。在這個過程中,他開始一段又哭又似唱。
“嗬嗬嗬…。”地哭聲,似能引出大地深處最傷痛似的悲哀。驚的天上白雲也似不敢出現,青天高空本是晴陽,也隱隱的有了昏暗。
沒有雷聲,但所有人感覺出似大雨傾盆前的雷聲轟隆。震住這裏包括二胖兄弟在內的所有人心。
淩離皺巴起眉頭,阮瑛苦了臉兒,方瀾噙上淚低罵:“這混小子唱的什麽,小爺快要跟他一起哭。”
張豪歎氣:“他在哭他父親的一生功績,哭他死在異國他鄉。”
淩離竭力想擺脫攝製心情的陰霾,也悄悄地罵:“也沒有人讓他爹來啊,死在這裏怪誰呢。”
“這就是打仗,這就是邊城,這就是當兵啊。”張豪隨之而去的難過裏,想到他一生跟隨,曾以為會一生跟隨的靖和郡王。
靖和郡王在是京中自刎而死,那一刀寒刃見血,一直是張豪的噩夢。
他跟著胖兄弟後遇事不怕死,讓範先生和順伯等人揭穿。自從郡王西去以後,張豪大半的精氣神全沒有。小半兒還有的精氣神,隻為靖和世子還沒有襲爵。
他對袁訓依守自己的前言,送去價值不菲的珠寶,不僅僅是男兒有話不輕言,也有為靖和世子而攀附袁家的意思。
後麵讓靖和世子猜忌,張將軍那小半兒的精氣神也丟失。他隻所以沒尋死,在陳留郡王帳下以苟活的心情過每一天,還是擔心靖和世子沒有襲爵。
他的舊世子雖負他,他卻不能拋下老郡王那橫刀一刎。
直到讓範先生的話打醒,他有了新世子,他的命要為新世子活的久些。至於舊世子……張豪遙遙看向一個方向。他從新世子嘴裏不難知道王爺不顧安危牽製敵兵是一計,他早就知會靖和世子到來。那一麵旗幟也在眼前,張豪覺得自己能放下心,從此無愧於靖和世子,夢中也能坦然再見老郡王。
哭聲總有停的時候,布和擦一擦眼淚,麵對梁山王再次深深鞠躬,大聲道:“多謝!”
隨即,他拔出彎刀,仇恨俱都浮上麵龐。戾氣使得布和成了一隻人形似的野獸,他轉向二胖兄弟:“來吧,我的父親死了,我的哥哥也死了,我要為他們報仇!”
梁山王把手一揮,戰鼓響起,“殺啊”,呐喊聲,各郡王麾下都有人馬奔出,除去包圍圈還在,餘下的人交戰在一起。
各郡王還在原處,長平郡王離梁山王最近,他看出門道。
“不對吧,小王爺哪有這麽多的人馬?”
電光火石般,長平郡王想到,急急問副將:“王爺這一年多地裏裁軍多少人?”
“回郡王,您也看到了,那一隊裏不是咱們的人嗎?”副將隻顧得詫異,所答非所問。
長平郡王暴跳:“共計多少!”
副將醒神:“接近十萬!”
長平郡王倒抽一口涼氣,不罵實在難過:“比老王還要奸詐!咱們練出來的兵,他裁了,卻用在這裏,就成他的人馬!”
副將不解:“隻是,這麽多人不是養個外室,王爺把他們安置在哪裏,怎麽撥軍糧?”
“兵部尚書是他的親家!加福姑娘沒成親就讓小王爺拐來!別看他黑臉兒生得不體麵,拐老婆倒是好手!袁侯爺不為自己女兒著想?這些人馬全落到小王爺手裏,也就是落福姑娘手裏。糧草,怕什麽!”長平郡王恨的直咬牙:“這等好事,他事先也不知會一下。裁軍恨的人牙癢癢的,他也不怕。什麽東西,不過就是京裏有倚仗罷了!”
副將還是糊塗:“您說的有理,但兵部尚書要軍糧,朝中難道沒有人知道?近十萬人的糧草不是小數目,咱們在京裏也不是一個外官沒有…。”
“你忘記了不成?江左、定邊的舊封地收回,由就近州官治理,由戶部和兵部攜手收糧!東安、靖和的舊封地,雖有兒子在也不中用,兵部也插手。”
副將也就跟著長平郡王一起吸涼氣:“厲害!這也太厲害了!”
“哼哼!還有厲害的呢!輔老國公在京裏為國公們說話,國公們如今可以喘一口氣,能不感激他袁侯爺嗎?真的私下要糧草,幾家對一對也就有了。”
長平郡王雖及時趕到這裏,沒有讓落在後麵,但忽然氣的肚子痛。
他現在徹底明白為什麽梁山王有意讓他們十天後再到,他手裏有的是人馬。
再看場中的混戰呢,長平郡王手指頭也開始痛上來。
……
一圈兒盾牌,特製的,寬度和長度都增加,兩三個人推著。在長槍手的掩護下,在巴根的人馬中迅速切入,迅速結成一個圈。
盾牌手的後麵就成必殺之地,一圈兒長槍手對外廝殺,護著盾牌手沒有後顧之憂,把盾牌推進推進再推進。
有馬強橫直闖出來,因為是一個圓,附近的盾牌手再次結成圈,他們不管身後,由長槍手回身幾個,闖出來的人馬不多,直接刺倒在地。他們再次回身,回到長槍的圓圈中,再次對外擋住衝擊過來的人馬。
這盾牌是特製的,不可能太多。但能看到的,已有七到八個小包圍圈,緩緩從外圍切入,圍住一些人馬後,盾牌手原地一蹲,盾牌稍斜護住他們的上方,高度也就傾斜下來而低了不少,加福的女兵,如今軍中都知道出自龍家的那一部分是弓箭能手,躍馬而進長槍圈內,盾牌手後,一通亂射,裏麵的人不死也重傷失去再戰的能力。
在戰場之中,不補一刀,卻隨時會有踐踏。
在盾牌一步步推進的時候,巴根的人馬是能放箭的放箭,最後沒有箭,隻能挨箭。
也有一些人大家齊心,試圖從一個方向破開盾牌圈子,他們以幾十個人衝擊一個方向,弓箭手隨後跟上不說,還有京裏那批貴公子們,個個功夫精良,專門侍候這種。一通亂射亂打直到倒地。
這種新式的打法,新式的武器,長平郡王氣得快要吐血,他以前從不知道。
好吧,福姑娘有個兵部尚書的爹,要東要西難不倒她。
……
加福以鼓聲指揮,秀麗的麵容上聚精會神,威嚴自然而然的出來。
梁山王的人馬得已休息,新城裏戰哥為他天天準備的有飯菜,等不來的那一天又吃不完,倒了第二天再做。
王爺等人開始歇息,吃飯,不愛整潔隻為舒服一下,尋水淨個麵什麽的。再就來看小統帥袁加福。
見她越指揮越順利,由先開始的包圍人太多,盾牌手會有受傷,到最後人數運用自如,一旦讓他們包圍在內就無路可走。
盾牌擋住大部分的攻擊,幹兒子們便宜也撿的凶險降低。將軍們樂不可支,紛紛恭維王爺。
“這門親事定的好。”
“王爺當年好眼力。”
“您定親的時候,親家母還沒有生呢。”
牛皮這等,自己吹最快活。梁山王的嗓門兒更高:“老子疼兒子,老子能不為他盯著親家母的肚子。”
加福分了分心,回身對公公嗔怪地看看。這話要是讓爹爹聽到,尚書也不當,跑來和您打一架。
梁山王知趣的打個哈哈,改口道:“老子疼兒子,為他一直盯著福姐兒投哪個娘肚子裏。”
加福勉勉強強放過去,這會兒也沒有功夫和公公對嘴。
蕭戰不在這裏,他挾弓帶錘,自然是在混戰中的那個。
盾牌圈雖好,裏麵圍住的人不能太多,一兩百人左右。巴根的人馬要是憑這個殺,那不知要殺多少天。
但外圍呢,長槍手一圈係住的人可就多出來,圈子一大,上千的人也不止。
蕭戰和舅哥們一行主要在長槍手圈子裏,有攻進來的就上前迎擊。不讓盾牌手分心,也不讓長槍手分心。
這樣迅速的解決掉一批,上千左右。七、八個盾牌圈,很快就幹掉一萬人。
這個速度不可謂不驚人,也極大的減緩別人在混戰中的凶險。
巴根連連變換戰術,試圖用快馬衝倒盾牌圈,但混戰之中組織的好也不容易衝上來,隻見他連連怒吼,卻沒有好的辦法。
以強悍上和人馬上來說,這本不是一邊兒倒的戰役。打成這樣,出乎除去梁山王父子和加福的意料之外。
二胖兄弟等也沒有想到,阮瑛等更讚不絕口,大笑道:“大胖二胖,跟著你們是來著了,哈哈。”
他們在長槍手和盾牌手的中間,殺闖進來或闖出去的散兵,殺了一個遊刃有餘。
褚大路見這裏呆著挺美,距離也能看到他的父親,告個假:“我去幫我爹。”
蔣德陳七林公公順伯孔青順著他的話看了一看,幾個人露出笑容,他們看到布和帶著棺材車在褚大不遠。
“我送你去!”一起張口,又一起互相看了看。
褚大路受寵若驚:“不用,你們跟著瑜哥璞哥要緊。”
張豪將軍獨不說,他更把自己的職責看的分明。管什麽不和,他隻跟著二位小爺。
蔣德再一次看出褚大的用意,褚大跟他們想的一樣,他不想讓布和成為第二個闖進京中,對袁家有威脅的蘇赫,他一加入混戰,就直闖布和身邊。
好幾回接近,好幾回讓殺退回來,身上已帶不止三、五處傷。
蔣德陳七林公公順伯孔青等不服氣上來,褚大的能耐也想殺布和?他憑什麽!
幾個人又一起張口,對準備離開的褚大路道:“我送你去!”
褚大路身形飄飄已離開,大笑道:“隨便你們。”登上一個人的頭盔,一縱,又落到另一個人的頭盔上。
巴根見到大怒,他知道中原有一種功夫叫江湖上功夫,據說神鬼一般。不能坐視,巴根親自拉開弓箭,對著褚大路就是一箭,又喝命別的人也發箭:“他在半空中,射死他!”
褚大路撇一撇嘴。
喧嘩聲動靜大,褚大也就看到,抬頭一看,心跳的快要蹦出來:“大路小心!”
忘記自己後麵有人,數把刀砍將下來。
褚大路大驚失色:“爹,你才小心!”
又一把大刀揮舞過來,陳留郡王一記格開所有彎刀,也對褚大好笑:“你才小心!”
褚大的危險解去,褚大路大為放心,尋找到巴根大怒:“看我殺了你,這仗就不用打了!”
縱身就要過去,一聲暴喊在混戰中也如雷霆:“搶功的沒廉恥,給小爺我讓開!”
蕭戰從箭袋裏摸出數枝子箭,對舅哥們輕輕地笑:“一隻魚一隻兔子,我要用這箭了!”
二胖兄弟幫著他大叫:“大路讓開,戰哥兒要用那箭了!”
看褚大路早就旋風般一轉身子,棄了巴根對著布和撲去:“先殺你最好。”
腦後數道風聲起:“讓開,搶功的沒廉恥!”
蔣德陳七和孔青也到了,順伯不會高來高去,隻是想想,原地還呆著在二胖兄弟身邊。林公公看過去的人多,他也隻護著二胖兄弟。
四個人——加上褚大路,四隻大鷹似的過來,布和並不慌張,毅然決然地對巴根深深一瞥,命他們的人馬轉身:“走!送父親回鄉是大事。報仇改天再來!”
打馬如飛,布和臨陣脫逃。
巴根氣怔住。當初是誰央求發兵?
嘶吼一聲:“小布和,別走的不像個漢子!”
又一聲嘶吼出來:“小爺的箭到了!”
巴根身邊的人上前用刀格擊:“將軍小心!”
見數枝子箭帶一股熱風過來,在風中發出尖銳聲。沒到麵前,“呼”,一股火出來,燒著了。
“啪!”又是一聲輕響,箭碎裂開來。但去勢不減,數枝子箭分為二十多個碎片,有的帶著火,有的帶著焦黑味道,分打的也有四麵八方。
如果隻是幾枝子箭,巴根肯定躲得過去。但到了麵前忽然碎開,化為更多的小暗器,巴根麵前的刀劈落大半,餘下的一部分,巴根也算眼疾手快,躲避不少,還有兩塊,手指長,小兒手指般細,帶著滾燙,正打在他的雙眼上。
一個紮到眼中,又痛又燙。一個打在另一個眼皮上,溫度比開水還高,這隻眼睛當時也瞎了。
巴根大叫一聲,雙手掩麵翻身落馬。他的人救他起來,才看到他中的是什麽箭。
兩個竹片!
急速下,物體會發燙,會承受不住碎裂開來。竹子箭在長程弓箭之下,沒到地方先燒著了,先散開,化為更多的小尖刺,速度猶在。方向會有一部分的改變,比如有往四麵八方去的,但往前的還會有。
巴根今天運道不好。
“中了中了,”在二胖兄弟的歡呼聲中,主將落馬,混戰變成潰逃。
先是一部分,半天以後,變成沒頭蒼蠅似的亂逃。
戰哥在這半天裏,弄明巴根確定傷在他的竹子箭下麵——混戰中,落馬的原因一般較多。
不由得得意洋洋:“表弟說我的箭是玩耍,我爹說我這不能打仗,看吧看吧,這一回我搗鼓的不錯。”
吼一嗓子:“表弟!表哥贏你一回,你在京裏聽到沒有。聽到的,回個信兒來,多寄福表姐愛吃的好東西!”
表弟肯定聽不到,但霍德寶肯定聽到。跟著父親追敵的寶倌聽不下去,回吼一聲:“活計沒幹完,飯桶嗎,你就想到吃!”
寶倌太瞧不起戰哥的拍馬走了,留著力氣還殺敵呢。
……
追擊,持續三天三夜。除小部分的逃走,一部分讓殺,另一部分讓俘虜。
陳七和蔣德、孔青吵的臉紅脖子粗的回來,對於布和是誰殺的弄不清楚。
蘇赫將軍的棺材車終於是走了,布和卻讓留下來已身亡。
二胖兄弟顧不上多聽,孔青也很快結束吵鬧。順伯,那一生忠心的家將,他上了年紀,油盡燈枯,他倒了下來。
“小爺,”順伯一直在微笑:“不要難過,將軍馬革裹屍還,是最好的歸宿。值!”
緩緩的閉上眼睛,就此去了。
二胖兄弟抱著他大哭起來。加福聞訊趕過來,聽哥哥們轉述順伯臨終遺言:“順爺爺說就把他葬在新城,以後不管是戰哥還是三妹在這裏打仗,他的魂靈還能幫上一把。”
加福聽完,也大哭不止。
打贏,是件喜悅事情。但總有離去的人,是件傷心事情。
二胖兄弟和加福都不能哭太久,褚大路請他們去作見證。
褚大蹲在一個人麵前含悲忍淚:“姚根兄弟,我的親戚全到了,他們是見證,咱們把兒女親事定下來。隻是我女兒大花生得沒有哥哥好,你兒子會不會嫌棄?”
“你親戚裏還有侯爺,還有太子妃,是我高攀你。要是大花知道不答應怎麽辦?”姚根說得斷斷續續,麵色也死灰一點點上來,隨時會一口氣上不來。
褚大再抱緊他,淚水斷線似的往下掉:“不會不會,兒女親事父母作主,我家老太太是明理的人,她要是知道你是跟著我從項城郡王那裏出來的人,多年相處,她一定會答應。”
又尋救命稻草似的叫兒子:“大路,姚大伯跟我十幾年的兄弟,我一直不知道他有兒子,他以為大花進京後已定下親事,就是剛才他讓我把他的東西送給他兒子,我才知道他老婆在家裏生個兒子。”
姚根虛弱地道:“當兵這些年,就四國會戰前回家過。四國會戰的時候收不到信,還是個口信,等我遇到人收到,大花已經進京……”
戰場的激烈和並肩之間的真摯,親身在這裏最能感受。褚大路完全理解他的爹,再看姚根生得五官端正,麵皮甚白,他的兒子隻會比大花生得好,不會比大花生得醜。
就生得不好,此情此景也得答應,忙道:“行行,這親事我也答應。”姚根又說一遍家裏的地址,就此氣絕。
褚大久久不願意放開他,淚流滿麵道:“這是最後一個跟著我投到郡王帳下的兄弟!”
他的兄弟跟他一樣傻大膽兒,在過去的戰役裏,一個接一個的戰死。褚大又送走這一個,悲從中來不能自己。
蕭戰也在這裏,和加福等人對著姚根行了個充滿敬意的禮,命人送去專門安置的地方,天氣猶熱,當天就要下葬才行。
值日軍官登記姓名,把他的物品由誰保管記好,有個車過來,把姚根接走,順伯也是今天下葬,胖兄弟們等人去大哭了一場,臨時紙糊了個幡兒,執瑜執璞打了,又以土捏了個不太好看的盆兒,為順伯摔了盆。
這會兒不計較主仆,隻為順伯的悲痛難過,不願意他的身後事辦得缺少。
回來,林公公提醒二胖兄弟:“可以回京去了,餘下的戰事梁山王會料理,王爺料理完,也要送小王爺和福姑娘回京,明年也要成親。小爺們咱們抓緊,同行的小爺們還要回京下科場,您二位預定今年成親。”
沉浸在順伯離去悲痛中的執瑜答應了他,林公公歡天喜地收拾東西,執瑜把執璞叫到一旁。
……
“二弟,我們是雙胞胎,我想的事情你能猜到。”執瑜麵容平靜。
執璞還真的猜到,他的心思回到布和接回蘇赫的棺材時,布和臨陣脫逃時,蔣德將軍回來說布和在亂軍中未必沒有可能逃走,但他為護棺材車留下來決戰…。那如泣如訴的哭唱聲猶在耳邊。
他受到衝擊,他的同胞兄長當然也會。
執璞就張不開嘴說勸阻的話,點一點頭,對接下來大哥要說的話,他也甚是平靜。
執瑜麵上現出堅毅:“不和氣死了,但我佩服他。以我來看,他沒有丟蘇赫的人。那二弟,我們呢?”
執璞默默無言。
“從小到大,都知道咱們兄弟姐妹過得好。你我不會走路的時候,進出宮門好似自己家。太後宮裏的什麽東西好,相中就拿走。這裏並不隻是太後的疼愛,還有爹爹的能幹,他深得聖眷。”
這不是一對懵懂世家子,以為上有太後就能解決一切。皇帝性子溫和,卻為人精明。皇後有柳至,並不能冠寵六宮。南安老侯是太上皇看重的臣子,子孫中鍾南卻投親靠友走從軍之路。
袁家的榮耀,與太後不無關係。但袁訓是草包的話,休想有個好官職。
執瑜道:“外人都說太後對咱們家偏心,就你我來看,也確實偏心。皇上默許這偏心,原因大多在爹爹身上。現在也有大姐的原因。但大姐已出嫁,二弟,該你我承擔接替下去。讓朝中說太後偏心的聲音繼續站不住腳,說別人說爹爹後繼有人,說祖父後繼有人!”
執璞知道話題到了重心,垂下眼斂,低聲道:“我知道。”
接下來執瑜的話如疾風暴雨,就沒有給執璞反對的機會。他雙手按住執璞的肩膀,浮現出懇切,一氣嗬成。
“是以,二弟你回京去吧,原因我會寫在信裏給太後,給父母親。爹爹是兵部尚書,他的兒子卻在京裏安樂地方,難免讓別人背後恥笑!你我都不會答應。但全留下太後一定不放心,二弟你回京盡孝,我留下!”
黑亮深邃的眸子撞上黑亮深邃的眸光,執瑜憋著一口氣慢慢吐出:“過上幾年,你可以來替換我。”
這一番話,也是執瑜在見到布和哭唱的時候出來。作為雙胞胎,執璞那個時候感受出來。
他對大哥對視了一會兒,慢吞吞道:“大哥是長子,我得讓著你。好。”
執瑜一把,把他抱在懷裏,揉腦袋貼麵龐:“二弟你真好,你真好,你回家去好好代我盡孝,你的擔子不小,你知道嗎?你是知道的對不對?”
“對。”執瑜在他懷裏又是一個字,但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兒。他也想留下,但如他所說,大哥才是長子,才是最有資格承繼父親名聲的人。
……
對於二胖兄弟的決定,梁山王表示聽懂,並不反對。阮瑛等人也不好相勸。林公公慌了手腳。
“瑜哥,你是長子,你是長子啊,你不能忘記你的身份。”
他闖進執瑜在新城的房中,執瑜寫好信正在封口,對他氣定神閑的一笑:“我是長子,我留下。你放心回去吧,我給太後信裏說的明白。公公,幸虧你來了,不然我和二弟打不了這麽順。”
他越是悠閑,林公公越慌亂:“您不用給我表功,我是來接您和璞哥的,你們什麽境遇我就什麽境遇,你得回去啊,你不能回去,我不能走!”
“執璞回去。”執瑜微笑著把兩封信放在一起,點給他看:“這一封給太後,這一封給父親。我交給孔管家。你隻管回京,我為你解釋的明白。”
“我不走!”林公公火了:“我是來接你和璞哥的!接兩個!有一個不回去,我這差事都不算完!”
他哀求道:“瑜哥,咱們回去吧。這裏的風沙大,我真不習慣,你忍心讓我陪著你一起吹風?”
袁執璞讓他逗笑,無賴一樣會耍,聳聳肩頭:“你不走就不走吧,嗯,你來接我和二弟一直辛苦到現在,不走咱們打獵去,帶你去看寶倌的湖,對了……公公,帶你去玩一回再走,給二妹多多的采好花草送回去。”
林公公回到房裏,隨從的太監送上行李:“公公,都收拾好,明兒一早就能動身。”
“打開來吧,隻能走一半。”林公公黑著臉:“一半隨璞哥回京,一半隨瑜哥留下,加福姑娘回京,他總會回去。”
……
送行的那天,霍德寶異常難過到口不擇言。
看著一行身影遠去,寶倌忽然大罵起來:“你們再也別來了,再來我會揍扁你們!你們全是混蛋,混蛋中的混蛋!”
淩離等人聽了也難過,回身擺手:“寶倌放心,年年會給你寄好吃的來。”
“膽小鬼兒蛋!窩囊蛋!混蛋混蛋混蛋……”寶倌號啕大哭。
執瑜和董家的人哄他:“寶倌,我們還在呢。”
“那些全是混蛋,他們再也不陪著我吃熊掌了……”寶倌何止是在乎熊掌,他在乎的是有哥哥們在,在外麵那食物接濟不穩定的時候,最後一點兒好吃的,都說:“留給寶倌,寶倌最小,寶倌吃。”
霍德寶在乎的是這個。
“膽小兒蛋,再敢來我打扁你們!”寶倌回營地還在哭。
蕭戰聽不下去,吼道:“他們趕日子回京趕考,不然也可以多呆幾天。你哭什麽哭什麽!這才叫窩囊蛋!至於嗎,就走幾個人!”
寶倌握著拳頭衝出來:“要你管要你管,我就哭,管不著!”對著蕭戰惡狠狠揮拳頭,說完又回帳篷大哭:“不陪我…。!”
蕭戰讓他嚇愣住,心想這小子今天哪根筋不對,凶成這模樣?戰哥摸摸鼻子老實走開。
董賢等人不走,董家守孝期未滿,他們回京去,啥也幹不成。把寶倌哄上幾天哄過來。
……。
捷報先行到京裏,太監送去給皇帝的時候,見到皇帝眉眼俱是恨恨,咬緊牙關,瞪足眼睛,跟人有八輩子仇似的神情。
嚇得太監不敢多說,呈上去就趕緊出來。
皇帝看了看,梁山王大捷,抓的俘虜不少,估計會有贖金和談這些,請京裏派有司官員做好準備。
這樣的好消息,都沒能讓皇帝有個笑模樣。他的憤怒讓不久前柳至送到的一封信抓的緊緊的,想怎麽揉搓就怎麽揉搓。
“中原書籍年代久遠,曆代皇帝素有研讀。儒家之道孔子論仁,流傳之久帝王推崇。今皇帝仁在哪裏?安王又如何!治理天下之歌功頌德,金玉敗絮在兒子之中!可見天下也不過是金玉敗絮。中原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他日再來觀仁觀德,作一大笑!”
班仁在抓捕中,憑借他久在中原的人緣兒,和中原的談吐麵容,再一次逃走。
給皇帝留下這樣一封信。
柳至等不敢隱瞞,明知道會惹皇帝生氣,也隻能送到宮裏。
皇帝眼角下跳個不停,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仁德的,他一直以為歌功頌德中雖有浮誇,但也有自傲之處。
班仁的一封信,把皇帝所有的虛榮一把扯掉。安王,再次上升成皇帝的眼中釘。
狠狠把信摔落在地,皇帝大聲憤恨:“你想讓朕殺兒子,朕知道你的意思,朕知道……”
想到這個人等著笑話他,皇帝再一次暗下決心。證據,他要安王謀反的不可以推翻之證據!
他算穩住自己,但那一根由安王引出來的刺再次在肉裏深入,讓皇帝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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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標題好記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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