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嬪臉色有些難堪的看向陸璿璣,隻見她嘴角噙著戲謔的笑,沒再敢往下深想。

陸璿璣慢慢站起身,“昨日睡的晚,有些乏了,兩位姐姐還有別的事嘛?”

如此冠冕堂皇的說辭,明顯是不想進行下去。

容嬪落嬪離去之後,陸璿璣半臥在軟榻上假寐,宮女在一旁慢慢地捏著腿。

似是宮女力道大了些,陸璿璣感到不舒服,低低的喚了一聲,“童玉?”

“郡主。奴婢在。”

“關於白良辰的事,這幾日外麵都說些什麽了?”陸璿璣依舊閉著眼睛。

“有的幸災樂禍,有的急得跟惹火螞蟻似地。”童玉頓了頓,“還有關於您的。”

“哦?”陸璿璣有些意外,“都說我什麽了?”

“有的說您為了討好皇上,忍下了這口氣,有的說您要利用白良辰,將後宮重新洗牌一番。”

“就這些?”陸璿璣輕笑。

童玉剛要張口再說些,守在外麵的小宮女小碎步跑了進來,“郡主,陸丞相在殿外求見。”

陸璿璣睡意頓無,眉宇輕皺,似乎是有些心煩意亂,“說我不舒服睡下了。”

小宮女剛要起身出去回話,陸璿璣又拿話喊住,“算了,請他進來。”

陸璿璣尚未來的及將自己的情緒收拾妥當,便見父親急急而來,進門便將下人遣了下去。

她不想父親見到自己情緒低落的樣子,便拾起放置在一旁繡了一半的湘繡。

陸仲民心裏積壓的怒火終於到了噴薄的邊緣,“你還有心思在這兒刺繡。皇上的心,都要被那個狐媚蹄子勾走了。”

陸璿璣刷的抬起頭來,隻聽見她的聲音輕輕的,像是隨時都會彌散一般。

“父親,我若是現在出手,恐怕會留給眾人把柄,而且皇上昨晚過來的意思,也似乎是不想後宮再起風波,他剛掌權,白家手握重兵,這會動不得。”

“我不是在責怪你。”陸仲民抬頭看向女兒,語氣低沉,“事情恐怕沒你想的那麽簡單,我昨日也見過皇上了,皇上好像對白良辰動了幾分心思,而且比對你的情意還深夠幾分。”

璿璣丟下手中的湘繡,將手縮在雲袖之中,不言不語。

“你這個性子,在宮裏注定是要吃大虧的。你要記住你的身份,該忘記的人乘早忘了!”陸仲民急了,“現在還隻是秀選,兩月之後便是冊妃之時,若是白良辰一朝得寵,隻怕不用兩月就直接封妃了,你甘心嗎?聽聞昨夜皇上到儲秀宮來了,你們有沒有……”

“行了。後宮之地不宜久留,您先回府吧。”

璿璣臉色有些難堪,極快的打斷了父親的話,眼中似乎燃起簇簇火焰,顯然是在極力隱忍。“該做些什麽,不能做些什麽,我心裏有數了。”

陸仲民行走在官場一路,早

就練就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本領,“璿璣——”

他鄭重的叫著女兒的名字,似乎是語重心長,又似乎是老謀深算。

“璿璣,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以情維係的關係,才最牢固。太後與皇上的關係如何你也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陸家之所以屹立朝堂不倒,不可不說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皇上一直對你情有獨鍾。而白良辰與皇上,根本就是生死情仇。這件事你隻管放手去做。”

“白家與皇上——”璿璣大驚,“後宮關於沐妃被嚇瘋的傳言,是真的?”

陸仲民點頭,眼中略過欣賞,“你一直比你那不成器的哥哥要聰穎,真相如何你不用管,你隻要知道,皇上現在還需要依仗陸家。”

不成器的哥哥?陸璿璣心裏冷哼,若他是嫡出,哪裏輪到她。

陸仲民離去之後,璿璣看著滿殿繁華,眼角卻泛起一陣空洞。

她現在隻覺得自己是個可悲的工具,陌易唐利用她籠絡陸氏權臣,她的父親利用她保全權位,好像所有人都打著她與皇帝情意恩重的幌子來笑話她。

這樣的左右為難,還不如做個庶出的,那樣或許就不要趟這渾水裏周旋了吧。

在青蕪進宮半個月後,一向平如滑鏡的後宮,一度支離破碎,傷人傷己。

青蕪被打的消息傳到關鳩宮的時候,良辰正在小廚房親自下廚,準備著青蕪最愛吃糯米糕子。

她一手捏著糯米團,一邊看著寸心不斷張張合合的上下嘴唇,那吐出來的字句,讓她如墜冰窖,慌忙丟下糯米團子,也不顧自己儀容,慌不擇步地向外奔去。

西夜皇室,東西十二宮,每宮之間有複道相連,在寸心指引下,良辰很快便衝到儲秀宮,入目便看見青蕪趴在冰冷的宮磚上,身上還穿著那件她特意為青蕪縫製的錦服,可上麵現在是殷紅點點,血跡斑斑,像極了盛開到糜爛的桃花。

眼看老嬤嬤手上的板子,又要落到青蕪身上,良辰不管不顧的衝上去護著:“住手。”

老嬤嬤明顯知道她的身份,可好似是得了什麽命令,那一下還是結結實實的打了下去。

隨後帶人趕來的寸心一見,立馬使了幾個眼色,身後的幾個太監便上去製止住老嬤嬤:“反了你們,連良辰姑娘也敢打,……”

寸心還未說完,胳膊猛然從後麵被人一拽,身子一個踉蹌地轉過身,良辰想要起身幫她的時候,啪的一聲,寸心臉上已經挨了火辣辣的一記耳光。

“哼,以為皇上給你們幾分臉色,你們就成東西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天竟然敢跑來儲秀宮撒野,璿璣郡主好說話給你們幾分做人的麵子,你這野丫頭竟然恩將仇報把她推到湖裏去,真是有什麽樣不要臉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狠心的奴才……”

話還未說完,便聽小太監一聲尖利:“榮華嬤嬤……”

先前指桑罵槐的那個老嬤嬤,猛地轉過身,叱道:“慌慌張張的,怎麽了?”

“奴才無禮!”小太監連忙湊近:“璿璣郡主高燒不退,嬤嬤您快回去看看吧!”

陸璿璣在被人推入湖水後高燒不退,任誰也想的出是怎麽一回事。

這句話如同響雷在良辰腦中劃過,強按住這份突如其來的震驚,勉力扯出一絲微笑:“還煩請榮華嬤嬤就替我傳句話給璿璣郡主,今日關鳩宮有不對的地方,改日良辰必定等門向璿璣郡主謝罪。”

“哼……”榮華嬤嬤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那世故精明的一雙老眼,在良辰身上瞟來瞟去:“免了,黃鼠狼給雞拜年,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這事隔日再算,小偉子,我們走。”

小太監唯唯聽令,連忙退了下去,看著榮華嬤嬤領著小太監遠走地身影,隻聽一聲悶響,良辰猛地坐在冰冷的宮磚上,“青蕪,你怎麽樣?傷的重不重?”

“小姐,小姐,我不知道那個什麽郡主,我去找暖爐時候碰著她們,她手下的大丫頭說,說……”青蕪哽咽著。

寸心也蹲在她身邊,將她扶起,問:“身子要不要緊?她們都說了什麽?”

青蕪看了一眼良辰,低低地開口:“她們說小姐用了下三濫手段勾引皇上夜宿關鳩宮,最後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什麽都沒撈著……”

寸心搖著頭不讚同的說,“所以你就將璿璣郡主推入湖裏?你這樣做正好落入她的圈套,外人看了也隻會坐實猜想。青蕪,你太莽撞了。”

良辰顯然鎮定的多,雖然青蕪剛剛已經換了措辭來將事情表達給她,但是剛才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那個名叫陸璿璣的女子,第一次進入到良辰的心間。

周圍的空氣好像凝滯了,突然困的她無法呼吸。她知道陌易唐對陸家的周護,一度她猜測那種周護是基於對陸璿璣愛戀,現在看來,果真不假。

倒真是,郎有情妾有意!不然,陸璿璣何必如此心急想要動手?

聽青蕪這樣一講,就連寸心臉色都變了幾遍,她偷看了眼良辰,卻見她笑了。

笑的嬌柔,笑的傲慢,笑的輕狂。

這樣的白良辰,寸心和青蕪都沒見過,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來應景。

青蕪看著良辰許久,被逼進宮那日都可以那麽有生氣的一雙眸子,此時卻蒙上了一層無奈和悲戚。

她站起身來,一襲單衣在冷厲的陰風下,衣擺翻飛,青蕪見她出神想著什麽,心裏溢出滿滿的酸楚來:“小姐……”

在深宮裏,她或許太孤單了,前有後宮紅粉綿密算計,後有陸侯將相隔岸觀火,白府又不是她的退路,這一路,她要怎麽走?

隻聽上方她的聲音傳來,似是歎息又像是允諾:“青蕪,放心吧,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寸心,我們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