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3 將別之約
“小米，你眼睛怎麽腫腫的？”
一大早，童畫站在高三（二）教室門口，有些擔心的看著小米。文-人-書-屋
“沒什麽，沒睡好。”小米笑笑，韓奇低低說了聲“我先進教室了”便帶上小米的書包進了教室門。
“小畫，來找誰？”小米鬼鬼的笑，然而那笑容卻是有些無力，已看不似曾經的坦率和陽光了。
“來送書，找誰都一樣。”童畫笑言，笑容很是爽朗，她把一本《高考優秀作文集》塞到小米手中，大大方方的說，“把這個給夏易，他找我借的。”
“哦！”小米笑著拖長尾音，童畫卻沒有臉紅，笑罵她道：“別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沒的！還半年就高考了，你跟個沒事人似的！”
小米笑了笑，聳了聳肩，沒說什麽，揮了揮手裏的書，進了教室。
她要出國的事，除了韓奇，學校裏，就隻有班主任知道。並不是她想刻意隱瞞什麽，隻是覺得在收到申請書之前，並不方便把話說的太滿。
回到座位上時，發現書包已經掛在了椅背上，早自習要用的東西，也都放在了桌麵上。抬眼向韓奇的桌位望去，他已開始埋頭看書了。韓奇曾經說他要努力考進班級前三，這樣就可以得到挑選座位的特權。如今，他已經拿到過好幾次前三了，但是他卻一次也沒提出換座位的要求。小米看著那帥氣的黑腦袋，很難想象這個認真不已的學生，會和高一時那個油腔滑調在廢棄的鋼琴教室睡覺的壞男孩是同一個人。
奇變了。
雖然他還是一樣言語不多，雖然他還是一樣不知節製，雖然小米說不上來他哪裏變了，但是她卻覺得他變了很多。韓奇確實變了很多，他從以前那個不諳世事的混混，變成了頗有主見的優等生。
他說，每個人都有遠方。文-人-書-屋
她有，他一定也有。
然而，奇的遠方，會是在哪裏？
小米在早自習前雜亂的教室裏，在周遭無聊或有聊的的笑罵聲和為作業的驚呼哀嚎聲中，默默凝望著教室角落裏的韓奇。若是從前，他一定會很快就發現她的目光，然後歪著一側嘴角，衝她壞壞一笑，意思是說：“小色女又想我了吧？”而現在，他卻一直都沒有發現她在看著他，低著頭全神貫注的看著什麽，偶爾抬起頭，也是和旁邊的秦天討論什麽。
小米在早自習鈴聲中，眨了眨微濕的雙眼。語文老師在鈴聲響起的同時就已站在了講台之上，拿著一打厚厚的試卷。看來，一大早上就要開始考試了。
沒有人對此表示反對，大家都習以為常。考試已經變得和做練習一樣，不會讓人有絲毫的緊張。
生活裏已沒有太多能引起情緒激動的事情。有的時候，莫名的哭，那並不僅僅是哭一個不理想的分數，那是在哭這本該多彩的年輕，卻似乎葬送在了這死水一般的日子裏。
於是有人開始放棄。放棄的理由是各種各樣的，可能因為疲憊，可能因為厭倦，可能因為年少的叛逆。在這枯燥無味的生活裏，能堅持下來的人都是強者，都有著某種支持的力量，也許這股力量來自他人，也許這股力量來自自己。
因為這些不同的放棄和堅持，在高三的冬天，在新年來到之前，有著相同的年紀、在三年之前從相同起跑線起步、曾心無城府的彼此笑罵、原本是一個整體的學生們，完成了一
次又一次的細胞分裂，分化成為完全不同的個體，描畫著不同色彩的未來。
“下雪了……”
在聖誕節的前一天，雪毫無預兆悄然無聲飄在了窗外。本來在測驗的教室因為一個女生的感歎，全看向了窗外，就連講台上的老師也是。
看到雪，小米瞬間濕潤了眼睛。她覺得這是梅雪對她的問候。
小雪，來看我們在為考試忙碌嗎？
她甚至覺得飄落得有些淩亂的雪花，是在大聲歡笑的，仿佛是在對他們幸災樂禍一般。
“快點寫，寫完了的可以出去玩。”年輕的化學老師看到一教室的翹首向往，笑了。
老師的大發善心立刻刺激了教室裏的情緒，男生女生全都奮筆疾書起來，很快就有人交了卷，明顯是已不在乎考試了，艾金就是此列，當然也有人不為所動，跟沒聽見老師說什麽一樣，比如梁維生。
下課前十分鍾，大部分人都交了試卷，怪叫著跑到了操場之上。雪很大，很快就在操場上積了薄薄的一層，憋壞了的人就抓起地上這薄薄的雪，互相追打，就像小學時那般瘋玩起來。
小米本來有些傷感的凝望著落雪的天空，然而當艾金將一把雪撒進她衣領時，她瞬時忘了憂傷，奮起追之，一心想著要報仇。可惜她跑太慢，怎麽都攆不上艾金那猴子。
“奇，幫我收拾她——！”她站在操持中央，用手指著艾金那跑遠的身影，喘著氣向自己的站在操場邊的男友求助。
“切——！不帶你這樣的！自己打不過就找外援！羞羞臉——！”艾金站得遠遠的，不屑的衝她喊。
“你這個偷襲的小人有什麽資格說我——！”小米彎下身重新抓了一把雪，又毫無意義的追了上去。
“來啊來啊！”
“你給我等著！”
“傻子才等著！有本事你追！”
兩個人就在全班同學的鄙視中，在操場上邊跑邊鬥嘴。
“你老婆真幼稚……”秦天站在韓奇旁邊嘀咕了一句。
韓奇斜著眼睛看了看他，接了句不著邊的話：“很久沒有跑步了。”
“嗯？”秦天皺起他淡淡細細的眉毛，然而還沒反應過來，韓奇就不緊不慢，卻是邁開大步跑了出去。
他追的是小米。
小米毫無章法的追在猴子一樣亂跑的艾金後麵。然而韓奇卻像衛星雷達一樣，準確無誤鎖定了小米的方向。
“呀——！！”
小米隻覺得視野陡然變了，隻看得到那落雪的灰色天空，她第一反應是自己摔了，接著才發現，是韓奇把她抱了起來。
“嚇死我了！”她嬌嗔的捶了捶他，他卻隻是笑。
於是兩個人在全班同學的鄙視中，在操場上再次演示了新娘抱。
“得瑟。”倪喬橫著眼睛的看向操場中間那對白癡情侶。此時的她一個人靠在操場邊的欄杆上，覺得有些寂寞。
寂寞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似乎是從分班之後，更是從梅雪走了之後。朝夕相處的人，麵對時覺得可有可無，可是當再也見不到之時，卻發現自己如此容易孤獨。
當高考結束，當大家各奔前程，那時的自己，是否能平和而坦然的，麵對未知的未來，和無邊的寂寞？
真快啊，還有半年，大家就要散了……
就要跟這些白癡，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