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姨見江枝豔傷心成這樣子，卻是一點也不覺得她可憐。

“你很難過吧，那是你沒有看到你離開後明修的樣子。他把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一個星期，還是華姐去拽他出來的，他整個人瘦了一圈，頹廢得都不像他了，他那麽愛笑的人，從那個房間出來後，就沒有怎麽笑過了。我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從來沒有看到他這麽傷心過。”

“你既然還在乎他，為什麽還要離開他離開華夢。”彩姨質問著。

“我……我和陸爺打了個賭，我輸了我不得不去……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我本來想去一個多月就回來了，後來……後來我出了車禍昏迷了一年多了，我想回來的。”江枝豔激動痛苦地哽咽著說著，話都說斷斷續續的，滿臉都是淚水。

宋明修已經不在這裏了，那她以後要怎麽辦？

彩姨沒有想到江枝豔反應會這麽大，會傷心成這個樣子，本來她還想諷刺幾句的，現在也不想說了。

“看來你也是個命苦人。明修他其實一直有在等你，等了一個月又一個月，一個月又一個月，一年時間就過去了。所有人都說你不會回來了，他沒有吭過一聲。後來發生了這麽多的事，誰也顧不上誰，他苦苦撐著華夢，到底還是撐不下去了。”

江枝豔其實已經聽不下去了，宋明修已經出國，還和華美心在一起這件事給她的打擊太大了。

彩姨後來也沒有多說什麽，她也沒有趕江枝豔離開，把她們帶回到以前的房間讓她們休息一下，她去做飯，等會還要送到醫院去給華美心，胡景蘭說去幫忙，便和她一起去了廚房。

江枝豔坐在她原本在華夢的房間，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尖，這裏也再沒有安安這個舍友，原本熱鬧的華夢現在安靜得落針可聞。

胡景蘭和彩姨做好飯後，便過來房間叫江枝豔過來吃。

江枝豔的房間已經被打掃得非常幹淨，行李也是在的，人卻不在。

胡景蘭趕緊去找她，在前院找到了她，她正在打掃著衛生。

這麽大個院子幾乎已經被她全部打掃幹淨了，現在她正在給那幾盆即將枯死的盆栽澆著水，被打掃幹淨的前院又有了一絲以往的模樣，隻是缺少了人，再也沒有那麽多人在這裏排練了。

胡景蘭朝江枝豔走了過來：“豔豔，可以吃飯了，吃完飯我們就和彩姨一塊去醫院看看你師傅吧。”

“好。”江枝豔的嗓音有些啞，眼眶也紅紅的，情緒不佳。

胡景蘭是知道她一心回來想和宋明修在一起的，現在宋明修已經和華美心在一起，還一家人都去了國外，江枝豔肯定是非常的傷心難過的。

“別想太多了，生意中不如意的事總是有的。”

“我隻有一個宋師兄，沒了以後都沒了。”江枝豔說著，眼睛又開始發酸，又想落淚了。

“這說明你們有緣無份。這世間啊，真心想在一塊的相愛男女很多最後都不在一起，這就是命中注定的，別太難過了。”

江枝豔努力壓製著情緒，吃飯時也沒怎麽吃，就扒了兩口，然後和彩姨一起去了醫院探望華曼春。

看到如今躺在病**的華曼春，江枝豔母女倆都有些不敢認。

之前愛穿旗袍，身材曼妙，曲線分明，氣質優雅還有著一頭黑色長發的華曼春現在光著頭，瘦骨如柴，五官凹了進去，臉色枯黃，有點秋天的枯葉，生機在一點點流失，就等著最後一點生氣沒了，從樹上掉下來，掉到地上埋入泥裏，枯葉不像種子，腐爛了入泥，就也沒有了。就算有，也不是當初的那一片了。

華曼春現在的生命就在慢慢流逝。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也可能接受了，看起來有些淡然，隻是見到江枝豔時，還是挺震驚的。

“枝豔？你怎麽回來了。”

江枝豔走過去到了她床頭，半蹲了下來，上前握住她的手。

“師傅，對不起啊，我回來晚了。”

華曼春曾經很看好江枝豔，兩人雖然相處得不多，但是兩人都是真實熱愛黃梅戲的人，之前華曼春也是真心教導過江枝豔，師徒名分是坐實了的。

江枝豔就算對著她跪下來，也不過分。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華曼春說著，輕輕咳了一下。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華夢，師傅，你怎麽成這樣了，怎麽會這樣呢。”

見到如同燈枯盡油的華夢春，江枝豔眼睛又酸了，聲音帶了絲哭腔。

死亡是世上最可怕的事，一個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摸不到，見不著，聽不到聲音，隻能活在回憶裏。而回憶是不可靠的，會隨著時間的逝去而模糊。

華曼春原本也是很不甘心的，也抓狂過痛苦過絕望過，這麽久了，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沒辦法，這就是我的命。枝豔，華夢已經不適合你呆了，也不利於你的發展，你不用再回來了，尋別的地方去吧。明氏劇團你千萬別去，那裏還是喜歡讓演員陪酒陪喝。趁著我現在還有口氣，認識的人應該也還賣我個麵子，我就把你介紹……”

“師傅，我現在不想去別的地方，我就想呆在華夢。我聽彩姨說了，現在是秀兒師姐在撐著華夢，我可以和她一起，把華夢再撐起來。師傅，華夢是你的命，我把華夢撐起來了，你也會一直撐下去的對不對？”

華曼春笑了一下：“我當初一眼就看得出來你這丫頭是真的很善良，我沒有看錯人。枝豔，我讓明修和美心在一起了，你回來不僅僅是為了華夢，更是為了明修吧，你就不恨我嗎？”

連彩姨都看得出來江枝豔是為了誰回來的，華曼春就更不用說了。

“宋師兄要和誰在一起他自己會做主意，他接受了美心，證明……證明他是願意和美心在一起的。”江枝豔把自己給說痛了。

不過她是真的沒有管華曼春，也沒有管華美心，是她離開，給了她們機會。

宋師兄應該也對她絕望了才會和別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