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8 沒有墓碑的愛情和生命(4)

“我隻有這一個心願……”

讀罷葉流螢遺留的文字,想起她在我夢中反反複複的喃喃,我的心裏頭忽然之間宛如刀絞。我如此心安理得地使用著她的身體,可是我卻一點也不了解她。她什麽也沒給我留下,愛與恨,哀與愁,什麽都沒有。她成全了我一個完整的世界,我卻曾經使用著她的心,鄙夷著她的放縱與刁蠻,為我的到來“挽救”了她的形象而沾沾自喜。

這世上,沒有人真正了解過她,沒有人知道她這柔弱的軀體曾經承載過多麽巨大的勇氣和野心。或許正如她自己所說的,她的一切,唯有天知,地知,菩薩知,黃土知,再無其他人知曉。甚至都沒有人知道,她其實已經死了。

一個人不幸故去,總會有愛他的人為他心碎,為他扶柩而泣,為他默念悼辭,祈禱他平安進入天國。會有人思念他,在他故去之後,仍長久地將他深埋在心中,望著他的照片將自己灌醉,在他的墓前放下最芬芳的鮮花。

隻要有人將之記住,靈魂便將不朽,愛意綿綿長隨。

我不隻一次地看到張老師望著肖華前輩的遺像沉默不語。我知道無論再過多少年,無論再遇上多少人,經曆多少事情,在張老師的心中,肖華前輩的音容笑貌,永遠也不會褪色半分。

可是葉流螢卻無聲無息地消失了。我的出現與取代,奪走了她本該擁有的全部愛意和緬懷。除了我,或許還有幽夜公子,所有的人都認為她還幸福地生活著。甚至連她拚上性命去深愛著的那個男子,也隻能憂傷地望著她的軀殼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強忍著疼痛去為變心的“她”祝福。

我一直把自己的穿越,把史上那各種各樣的穿越,歸結為一場場狗血淋漓的鬧劇,卻從來不曾想過,每一個穿越者的背後,其實都隱藏一個死了都無人知曉的靈魂。

葉流螢,也曾經是一個如此鮮活,如此美好,如此堅韌,靈魂帶有香氣的特別的女子,可是現在,她的愛情和她的生命全都變成了沒有辦法證明的東西。

沒有墓碑,也沒有紀念。

我忽然感覺臉頰一陣癢癢的,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我代入得實在太深,眼睛居然什麽都看不見了。哦,原來是我在哭,眼淚嘩嘩地流著,模糊了我的視線。臉頰上癢癢的,是有人用溫熱的手指在我的臉上輕輕地擦拭。定睛一看,啊,居然是桂林!

我們兩個不知何時都立在了樹下,海棠花瓣簌簌飄落,已經堆滿了我們的衣襟。桂林一手攬著我的肩,另一手的手指在我的眼眶輕輕摩挲著,沾掉了洶湧而出的淚水。他俯視著我,微笑著,眼神柔和,但沒有一點悲傷。我忽然感覺他的手指太過靈巧漂亮,這樣的手應當是舉世無雙的,卻又覺得如此漂亮的手指有一點眼熟,是不是曾經在哪裏見過。

那漂亮的手指拭幹了我的眼淚,卻輕輕地點上了我的鼻尖。

“阿螢,原來你還有這樣一段傷心的過往,真是個小傻瓜。不過沒關係的,不要記起來就好了。這樣的傻事,不要去做!要是你猶豫,那麽讓我來幫幫你。”

這是在做什麽?這是在說什麽?啊!幹嘛呢你?!怎麽動手動腳的?這也實在是太不合適了!

我正待要將他推開,桂林卻忽地麵色一寒,輕抬手將我往外一推,轉瞬腰間長劍已然出鞘,一道雪芒閃過,“叮叮”兩聲脆響,便有兩支纖小的銀鏢給打飛了出去。

這一刹那,我愕住了,因為我們兩個的周圍,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飛滿了各種顏色的蝴蝶,大部分是靛藍、深紫和碧綠三種,都是非常少見的顏色。那些鮮豔的蝴蝶飄搖搖地飛著,卻不知怎的令人覺得詭異恐怖。

不遠處開滿鮮花的樹上,沐著晨曦,立著一名身姿頎長的男子,黑袍輕輕地在風裏飄著。他手中的長劍也已出鞘,而他麵上的寒意更甚。這男子實在太帥了,我的目光一下就被他吸引了,因為這不是別人,正是我的男神聶秋遠。

“哥哥,這位是……”我心下一急,知道是他是誤會桂林把我拐走了,便要開口解釋。誰知道話還沒說完,卻見聶秋遠指尖輕彈,一粒小小的藥丸不偏不倚地飛進我的口中,咕嚕一下就滑了進去,嗆得我一陣咳嗽。

“退後,護住雙目。”聶秋遠冷冷地命令道。

這,難不成是要打架嗎?秋平日裏不是這麽魯莽的人啊,怎麽會連口都不開,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動手呢?

我還來不及多想,卻見周圍那些蝴蝶中翠綠色的一批,像接到了指令一般,從四麵八方向桂林疾飛而去。

桂林冷笑一聲,手中長劍往土裏一插,竟自空出一雙手掌來迎敵。隻見他雙掌在空中從從容容地畫了兩個圓,使的是類似於太極中“雲手”的招勢,就勢輕飄飄地推了出去。但這看似綿軟的兩掌,竟不知為何“呼”地爆起一陣烈風,靠近了的綠色蝴蝶被掌風掃到,便“噗”地燃成一團小小的火苗,瞬間焚化為灰。

我嚇得連忙又往後退了幾步,拉開與他們的距離。高手過招,凡人容易躺槍,靠近無異於找死。

桂林冷冷地言道:“哦?你居然在這裏使毒?也不怕你的毒波及到那丫頭麽!再說了,毒藥這種東西,還是不要在我麵前用比較好,也不想想你自己的毒理是誰教的。”

話還沒有說完,隻聽“嗖嗖”連聲,也不知那些藍色蝴蝶是怎麽變異的,忽然之間飛得跟蜂鳥一樣快,箭一般地向桂林所在的方向疾射過去。桂林麵色一寒,輕縱身倒飛出三丈,那些蝴蝶便“噗噗”地撞在了地上。

桂林剛剛立過的地方,三丈以內,轉瞬成冰。

桂林的身子飛出去,腳剛沾上地麵,還沒有立穩,便有一團黑影挾著白光當頭罩下,竟是聶秋遠如大鳥一般仗劍向他當頭砍了下來。桂林反應極快,一個錯身,右臂向上一揮,隻聽“當”的一聲脆響,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彎刀,堪堪格擋住了聶秋遠的長劍突襲。

電光石火之間,桂林一個擰身,手中彎刀忽然展長,多了一條長柄,變為一把長鐮。那長鐮一記猛掃,竟向聶秋遠反攻了過去。

聶秋遠劍尖順著長鐮掃來的方向,將鐮頭彎刀借力一帶,使個“粘”字訣,瞬間帶偏了長鐮的進攻方向。卻不想那長鐮倏地從手柄正中折為兩截,竟成了中間是鏈子鎖的雙截棍。那鐵鎖一抖,便朝聶秋遠攔腰倒卷過去。

聶秋遠黑色的影子一個漂亮的飛旋,身形一矮,躲過了鏈子鎖,也向後倒躍了兩步。兩個人瞬間停止了動作,一人持劍,一人持雙截鏈子彎刀,竟自對峙了起來。

我完全看傻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桂林手中的那把長鐮。那是我認識的東西!那不是任平生的獨門兵器嗎?

我不禁呆若木雞。難道這個自稱隸屬玉衡司的官員,這個幾天來一直陪伴關照著我,獲得了我信任的男子,居然是那個喜怒無常、殺人如麻的天鏡門青龍使任平生嗎?

再抬眼看看桂林,那容貌,那氣質,那身體散發出的氣息,與我所知道的任平生竟沒有半分相似之處。這簡直是太可怕了!這麽多天,與如此凶殘可怖的人朝夕相處,我竟然一丁點都沒有察覺!現在,要不是聶秋遠來了,這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啊!

桂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玄武啊,我與阿螢在這春花爛漫的勝景之中心意相通,方才漸入佳境,你偏偏要來打岔,你說你是不是不解風情?”

聶秋遠望了望我,冷冽的目光便又回到了桂林身上。

“我的女人,敢碰就殺了你!”聶秋遠直視著他,冷冷地說道。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