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32 花漾(4)

也許“補償”的意思,首先指的就是甜膩膩的相守?

第二天早上醒來,早點都已經送到我的床頭了。之前夜有時也會送早點給我,但這一回肯定不是夜送的,因為送早點的人連自己一起送到我床頭來了。

“起了,知道幾時了麽?”聶秋遠坐在床頭,笑意晃花了我惺忪的睡眼。

我“嗷”地一聲坐起來,縮到了牆角,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秋皺起了眉頭。

“他來的時候,你沒這樣吧?我這麽可怕?”

這個“他”,指的肯定是幽夜公子了。

我想了想,確實是這樣的,夜出現的時候,空氣總是柔軟而放鬆。我信任著夜,依賴著夜,一點也不怕他。其實我也不怕秋,可他的出現讓我緊張,我覺得這樣很不合適。

“二娘會殺了你的……”我搬出了救兵。

秋的臉上露出了根本不屬於他的狡猾笑意:“我是悄悄來的,隻有你知我知,別人不知道。”

眼前這個,真的是那個沉默冷峻,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我的男神聶秋遠嗎?

就在這短短一天的工夫,他就在我麵前顯示了瘋狂、霸道、任性、衝動、直白、狡猾等一係列完全不應該屬於他的特質。而且,想點兒令人臉紅的,一個人的真性情,在他的一個充滿侵略性的熱吻中全都暴露無遺了,眼前這個家夥,絕對不是我認識的聶秋遠。

這其中的有些特點,如果出現在夜的身上,倒還自然一些,出現在秋的身上,完全不可想象。可是另外一些,卻是連夜都不具備的。眼前這個人,完全是一個陌生的家夥!

人類真是太複雜了,我自詡聰慧伶俐,卻居然從來沒有看透過他。結果當我開始接觸到實質的時候,好像已經成為人家的盤中餐了。

這可如何是好?我的愛情,必須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這是絲毫不能動搖的大原則啊!

“你吃點東西,收拾一下,咱們回伊川縣去了。”聶秋遠把我的外衣拿到枕頭旁邊,方便我更換,“你偷偷跑出來,害我回到縣衙,腳都沒立穩就往碗子山趕,那邊積的事情,很教人頭痛呢。”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他看到我留的字條,立刻就跟過來了。他怎麽會如此敏銳,一下子就感覺到不對了?

我忽然明白了“桂林”一定要趕在聶秋遠回伊川縣之前離開的道理。任平生並沒有瞞過他這雙眼睛的自信,所以不與他相見,是最為穩妥的辦法。果然,這一回要不是秋及時趕來,我又要落到任平生手裏了。

這麽看來,還真有點對不起秋呢。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他就含著笑出去了,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秋端來的早點都是我最愛吃的,在碗子山的時候,夜每次也是送這些,也不知他是從哪裏弄來的。可沒想到聶秋遠也這麽了解我的喜好,也許他真的是一直在關注我。

有一種,天上忽然掉了餡餅,一下變成小說女主角的感覺。

我梳洗好,吃完早點,又收拾好物品,就已經不早了。我想聶秋遠大概是打算盡早出發,這樣我們可以趕在天黑之前達到鄰縣,就可以從容地住下,不需要趕夜路。所以我也沒有耽擱,拿起包袱就打算出去了。

卻不想這個時候,恰好小紅敲門走了進來。

“小姐,少主剛過來吩咐,請您收拾好了,便去後花廳跟寨主辭行。”

說得是了,這走得突然,怎麽也得去跟千日紅道個別才對,他想得很周到。可是為什麽是去後花廳呢?二娘那麽忙,平日裏根本沒工夫去後花廳的。後花廳基本就是個閑置的地點。

不過今天發生的想不到的事還不夠多嗎?所以後花廳什麽的,也就實在不足為奇了。

我依言馬上趕到了後花廳,結果半個人影都沒看見。這又是要唱哪一出?

後花廳本是有客人來訪時供人休息等待的地方,所以主要的家具就是桌椅。正中主座是紫檀桌案,雕花椅,相當違和的,那中間的桌子上居然貼著一張爬滿蝌蚪文的驅邪黃符。

黃符?我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上次回見到這個東西是在昨天,那是任平生用來忽悠我的道具!

我立馬走近了,伸手揭了那黃符來看,黃符底下,竟露出了一封書信來。仔細一看,那書信朱印封口,表麵用行草寫著幾個小字:“阿螢親啟”。

我心裏猛地一緊,自從我接管了葉流螢的身體,稱呼我為“阿螢”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任平生。

紙上的字寫得極為飄逸,頗有右軍遺風,帶著幾分出世的傲氣,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字了。想想他的奇葩人品,就知道“字如其人”這個說法根本就沒有什麽科學依據。

我撕開信封,把裏麵的信紙打開。裏麵字還是一樣漂亮,但是毫無格式章法,隻相當隨意地寫著幾句留言:

“阿螢,不小心知道你的秘密了,也知道你的心事了。勸你一句,能忘就忘了吧。司空明在伊川縣,我早已知曉,所以你不必自責,不必以為你向我泄露了什麽,我從你身上,一點有用的都沒得到。”

“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很清楚。所以,想救司空明的命嗎?這件事情,一定沒有告訴玄武吧?一定是偷偷下了決心的吧?我甚至知道你接下來想要做什麽。”

“所以,想救司空明的話,就到你我昨日分手的那株海棠樹下。切記,一個人來,否則,後果自負。”

落款是“一蓑煙雨”。

看來這是記住了第一次見麵時我脫口背出的蘇東坡的句子,然後直接拿來當了筆名啊!

呸!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也很清楚!所以,我會上你的當嗎?

我轉身出了花廳,直接拿著書信就去找了聶秋遠。

聶秋遠聽我講完,又看了書信,麵色就有些發黑。他沉默了許久,忽然歎了口氣,以手扶額,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

啊?這是任平生在找事,你對不起什麽?

“是我太過粗心。本以為這麽短的時間之內不會……可是就因為我的疏忽,才又讓你陷入了危險之中。如果在後花廳留的不是書信,而是他設的陷阱,又該如何?我……很後怕。”

看著他低落的神情,我心中湧上一陣感動。我感覺眼前這個男子從神壇上自行走了下來,坦白地向我承認對於無法好好保護我的無力感,居然有種小小的可愛的感覺。

“謝謝你告訴我,謝謝你讓我分擔,謝謝你沒有選擇自己去。”他十分真誠地說道。

這樣的他,似乎離得更近了,似乎更容易令人心動。

“走吧,我陪你,你已經打算好了要去的,對不對?”聶秋遠伸手把我的手捏在了掌心,卻切齒道,“居然還是低估了他。”

“低估了什麽?”我很好奇。

“我聽說了那人的事,又聽說你回碗子山去了,心裏就覺得不好。我恨他總是針對你,所以這一次在他身上下了相當猛的毒。雖然沒有信心危及他的性命,但這種毒會帶來極度的疼痛。此人,居然還有這樣的閑心!”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