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28 我和星星睡不著 5

“怎麽可以這麽不小心呢?”

“這誰能想得到啊!區區一個毛賊而已,誰知道他會有這麽強力的迷藥呢?”

“所以嘛,不要小看任何人,否則在大唐,幾條小命都不夠你活的!”

“哼,惜命?惜命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好像是睡著了,睡得還很甜,全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就跟泡在藥浴的木桶裏,慢慢地放鬆下來,所有的不適都漸漸消失,精力一點一點地恢複著。

所以,我好像還做了夢。夢裏兩個我在打架,互相責罵,張揚坐在一邊,笑嘻嘻地看著我。哎?張老師怎麽又出現在我的夢裏了?真讓我不好意思。

自從秋失蹤了以後,我就不知怎的,常常會夢到張揚。有時是夢到我們在一起時所做的那些小事,平淡無奇,瑣碎日常,又有時候,就是他那麽靜靜地望著我微笑。奇怪的是,每次夢到張老師的時候,我的睡眠就會比平時好一點點,似乎感受到了某種鼓勵和力量。

所以我想,也許是張老師的意念感受到我此刻的苦楚,不自覺地穿越了時空,來安慰我吧?

這樣一想,就覺得虧欠張老師更多了。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周圍一片黑暗。我忽然想起暈倒前都發生了什麽,便“呼”地一下就坐了起來。

嗯,我好像是躺在一張**的。咦,不對,這好像是土炕!可是,這是哪裏呢?

而且,我敏銳地感覺到了,這屋裏並不是我一個人在,就在黑暗裏,還有一個人!

我迅速地摸向腰間。嗯,衣服還穿得好好的,但是,我的武器,短劍、匕首,已經全都不見了。

“嚓”地一聲輕響,把我嚇了一跳,屋子就在這一刹那亮了起來,原來是有人點著了燈燭。

橙子色的暖光搖搖曳曳,瞬間就充溢了整間房屋。我以一個便於起動的姿態蹲伏在**,迅速地望向火光耀起的方位,卻對上了一雙充滿驚訝的眼睛。

原來在屋裏的,是一名年輕男子。男子個子挺高,長相普通,就是農村小夥的模樣。

“你醒啦!”小夥愣了片刻,就露出了一個樸實的笑容。

“你是誰?這是什麽地方?”我翻身坐起,吃驚地發現身體竟沒有絲毫的異樣,反倒好像難得地沉眠一場,肌體全然恢複了生機,精力格外充沛。

我清晰地回憶起了暈倒之前發生的事情,不由一下就警覺了。我現在身在這個地方,是根本就不合邏輯的。

“我我我……”那小夥張口結舌,過了一會兒,臉忽然就紅了。

“姑娘,對不起,我……我……”

“少廢話,有話直說,到底怎麽回事?”

“姑娘,今天,我……我路過本村朱大的院子,見院子居然開著門。今日村裏頭都傳說朱大給人殺害了,所以,他的門開著,我覺得吃驚,就大著膽子進去看了看,結果,卻看見姑娘你躺在地上,暈過去了……”

“別扯淡!”我憤怒地打斷了他的話,“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對方放了迷香,能製服了我,那麽,肯定是要把我綁走的,因為他應該是把我當成朱大的關係人了。難道放出迷香,就是為了逃跑嗎?難道我們是在玩過家家嗎?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對方放出迷香之後,我們雍州府的捕快趕到了,所以他隻得逃離。但是,開玩笑,那幫兔崽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把我一個人扔在那裏?

再就是,放出迷香的人是第三方,他的目的是黑衣人,而不是我,所以他弄走了黑衣人,就把我扔在了原地。可是這機率也有點太低了,就憑那黑衣人的本事,也不值得幕後還有第三方。難道我們是在寫小說嗎?

“我我我……我說的全是真的啊!”小夥著急地為自己分辯著。

嗯,最合理的解釋,最可疑的,應該就是眼前這個人才對。

“你進到被殺死的人院內,把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弄到自己家,有這麽幹事的嗎?你就不怕厲鬼索命,不怕官差抓你,不怕惹禍上身?”

小夥訥訥地說道:“姑娘你……你這麽好看,像天仙一般,不會是壞人的吧……”

我一時無言以對,這是什麽理由?

“姑娘你家住哪裏?家中還有何人麽?”

“你問這幹嘛?”

小夥看上去有一點委屈。

“好歹今日也是我把姑娘救了回來,又一直守到這會兒,姑娘你怎麽這樣凶……”

聽他這一說,我倒是心裏軟了一軟。說得也是,不管他存了什麽樣的心,在我昏迷之機,他既未碰我,也未害我。如果他此前心生歹念,我恐怕是沒有辦法反抗的。

這樣一想,還真是有點後怕,所以我的態度就軟化了下來。

那小夥是個極為伶俐的,一下子就看出了我態度的轉變,麵上就現出了笑容,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顯得很陽光。

“如果姑娘無處可去,也不妨在我這裏暫住些日子。我也是外地來的,數月之前過來投奔村裏我家婆婆,誰想天有不測風雲,剛來不久,婆婆年邁,竟病逝了,所以家裏又剩了我孤零零的一個。我今年都二十六歲了,可是還沒娶上媳婦呢,我的名字叫……”

我趕緊擺手製止了他的囉嗦,誰想知道你這些啊!難不成把我弄回來,就是感覺是天上掉下了個白撿的媳婦?

一時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便啐道:“我不住你這,我有地方可去。看你家都窮成這樣了,姑娘我也知恩圖報,回頭給你送銀子來好了。”

那小夥臉上的笑意斂了,似是十分失望。

我的態度軟化了,並不代表打消了對他的懷疑,相反的,我的疑心更重了。

這家夥,是個山野村夫,腦子卻十分靈光,而且,說話的用詞,也略嫌文雅了。因為我的工作就是偵辦案子,所以經常需要與不同的人接觸,取得證言,接觸的人之中不乏純正的農戶。所以,這一番對話就讓我感覺他與真正的村夫是略有不同的。

挺像了,但還不夠完美。

我一邊與他說著話,一邊凝神靜氣地偵測他周身的氣息流動。隨著功力的日益加深,我也漸漸獲得了探知他人是否有武功的能力。可是我認真地檢查了他有十分鍾之久,沒有查探出任何有內功的跡象,反倒感覺他的氣息較正常人還略有些虛弱。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難道做案的人是奇葩麽!

而且,現在是深夜了,雍州府的這幫兔崽子,長官在和他們一同偵查的過程中失蹤了,他們都不找嗎?我就這樣躺在村裏的一家農戶的**,難道他們找不到嗎?

一種不祥的感覺油然而升。

我們的人,很可能是都被困住了,最壞的可能,是全都被害了。什麽人會做這樣的事呢?應當是敵視官府的人。莫不是天鏡門要重出江湖?

所以,這件事情,真的可能是存在第三方的,這個第三方迷倒了我,控製了我們的人,他的目的在我們,不在那個黑衣人。

既然在我們,就不會放過我。

我不動聲色地舉目望著眼前這個小夥子。他確實是有二十五六歲年紀,個子高高的,但是比起正常的終日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來說,他的皮膚略微偏白了,體型也偏瘦,背脊的線條太過挺拔好看,這些全都是疑點。

這家夥對我撒謊,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我跟他話了幾句家常,又一次偵測了他身體的內部。是的,有一點奇怪的地方,他的體內,有一種古怪的虛弱感,好像是大病初愈或是曾受過重傷的感覺。如果這種東西存在,很可能,他是刻意地隱瞞了會武功的事情。

如果一個人,可以把功夫隱藏到我一點都看不出來,那此人的武功恐怕遠遠在我之上了。

真是這樣的話,隻要他想,我也就隻有毫無抵抗能力地處於他的控製之下的份。可是,此人是什麽來頭,跟我扯那麽多用不著的閑篇,到底是為了啥?何不開門見山地直入主題?

窗戶就在土炕邊上,我伸手把窗推開了。

果然是農家院的平房,外頭是皎潔的月光,照耀著小天井。

“熱。”我說。

小夥嘿嘿一笑。

“才出了正月,就嫌熱,姑娘你可真特別。莫不是我把炕燒得太暖了?”

我這才發覺,雖然是土炕,但真心燒得夠暖和,所以剛才睡得才那麽舒服。

可是我打開窗子,是為了留後路逃跑的。

經過思考,我認為自己恐怕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但是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格,我肯定是要爭取主動權的,我還有一項他不可能想到的秘密技能,不妨孤注一擲。

“我好渴,可不可以給點水喝?”

小夥點了點頭,十分利落地從旁邊的土台子上拎起燒水壺,往破泥碗裏倒了半碗水。

冷風吹進來,碗裏的水還冒著絲絲熱氣,顯然是剛燒好不久。這人對於我何時醒來都胸有成竹,我不由在心中冷笑了一聲。

當他的手端著碗,往床邊遞過來的時候,我一伸指便扣住了他的腕脈,他手裏的水碗砰地一聲掉在地上,砸了個粉碎。

我運起內力,瞬間便開始從肌體接觸的位置抽取起他的體內真氣來。

“哎哎哎,姑娘你做什麽?我家可就這一個碗!哎喲,好痛……”

如果這人體內真的沒有真氣,我這樣抽,是會弄死他的。可是我不相信他沒有,不可能,百分之一萬!

所以我不但沒有停手,反而加強了力度。

那男子輕歎了一聲,周身的氣蘊忽地就變了,我瞬間感覺真氣從肌膚相接之處鋪天蓋地地湧來,是我的肉體不可能承載的存在。

他怎麽絲毫沒有驚慌?我的攻擊,竟沒有起到出人意料的作用?而且,這真氣的量,似乎超越了我預期的限度。

每一個人體內的真氣都是不同的,就仿佛人的容貌、氣味和性格。當這股真氣注入我的身體,我忽然感覺極為震驚。我似乎在哪裏見過這股真氣,品嚐過它的味道。迄今為止,陪我練功的人,就是我的秋,還有駱大春,我認識他們的真氣,這不是他們,那麽,我還在哪裏,吸過其他人的真氣嗎?

這個答案浮現在腦海的時候,簡直令我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

那時春夜,偶遇,假桂林。也就是……

真氣源源不斷地注入我的體內,充溢了我的丹田,清水一般的柔和,竟沒有察覺到任何的惡意。眼前的人絲毫也沒有抵抗,任由我攫取,卻笑吟吟地望著我。

“阿螢,停了吧,我倒是不在意的,可是,再多的話,你就吃不下了。”

這個聲音,暖融融的帶著一絲甜味,若不了解,便無論如何也猜不到這會是個冷血的殺手。

我當即止住了對他真氣的吸收,將他一把推開。出乎意料的,男子身形輕輕地晃了晃,卻忽然滯住了,隨後便“哇”地一口鮮血直噴在我的身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