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7 披薩餅(3)
漸漸的,看見了燈火,聽到了犬吠,漿水泉村就在前頭了。
秋蹲下來,把我放在地上,舉手劈下一根樹杈,三下五除二地削了削,搞成一根拐杖,遞給我。
這是,讓我自己走吧?
他沒有解釋什麽。我乖巧地接過拐杖,一瘸一瘸地跟著他慢慢地向前走去,心裏麵卻頗不寧靜。
這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背著我吧?那麽,是不想讓誰看到?是媚蘭嗎?他們之間,已經有什麽嗎?
想到這裏,我的心中竟然有種針紮般的感覺。
我,還是來晚了嗎?
回顧我來到唐朝的幾個月,除了最初我那位爹爹意外去世的時候,秋曾經溫柔地安慰過我,此後,再也沒有與我有過稍微親近的接觸,尤其是在公開的場合。不過值得欣慰的是,我也沒發現他與媚蘭有過什麽親近的接觸。
是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還是僅僅因為臉皮薄?
我心思紛亂,直到聞到了一股飯菜味。
我們住的宅子裏,竟然飄出了食物的味道!現在媚蘭高燒很虛弱,還不能下床,這究竟是誰在做晚飯?
門開了,駱大春的臉上抹著幾撮幹麵粉,手上也濕答答的。看到我,他的臉上顯出驚喜而複雜的神色。
“這世上真的有詛咒這種東西嗎?流螢,你感覺怎麽樣?你可不要死啊!”
詛咒?這是在搞什麽?
身邊的聶秋遠氣息稍微窒了一窒,好像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你不是中了詛咒會死嗎?解除詛咒的藥方,不是寫在你桌上了麽?我想了一下午,相信已經破解這“披薩”是何種東西了!”
啊?誰告訴他這種事?而且,這種事一聽不就是扯淡的嗎,駱大春是個聰明人,這種話怎麽會信了,還破解了“披薩”?
我被雷得外焦裏嫩。也許聰明的人們,腦子也總有那麽一些盲區,毫無思考能力的位置,就算是天雷,也會深信不疑。
駱大春一本正經地說:“流螢,別怕。我已經想明白了,‘披’者,打開、散開也;‘薩’者,巫也。所以,我覺得解藥應該是這樣的!”
他端出了一大盆色澤詭異的麵條,裏麵裝點著各種蔬菜丁,上麵還擺著芝士塊,灑上了我之前做好的番茄醬。
用發酵過的麵擀了麵條,煮完竟還有麵條的形狀,確實挺令人佩服的。這一盆麵條,簡直是黑暗料理的極致。
是我,簡單地寫了“披薩”二字,如果寫的是“披薩餅”,估計就靠譜得多了。這讓我想起了日本的一檔美食節目,所有人都隻能根據菜譜的名稱、簡介和原料,想象並推理這道菜成品的樣子。其結果,做出來的簡直是五花八門,令人噴飯。
推理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推理無處不在!
不過,要是駱大春知道這“披薩”二字不過是音譯而已,會不會抓狂呢?
“大春,這是個誤會,是我的判斷錯了。流螢她沒有事,隻是出去采蘑菇了,受了點傷。”聶秋遠十分冷靜地說著,神色如常。
神馬?是他的判斷錯了?是他讓駱大春“破解”我身上所謂“詛咒”的?
一瞬間我對秋有了個新的認識。因為,他救出我的時候,思路如此清晰,明明白白地知道,我是想做一種特殊的食物,是自己采蘑菇去了!
他這是在不動聲色地玩駱大春?
空氣中有種微妙的惡趣味,在悄悄地流轉。
相處幾個月,我感覺駱大春這個人,嘴巴很壞,但人不壞,而且,頭腦相當好,氣質甚至可以用瀟灑不羈來形容。隻是這樣的一個人,不知怎的對聶秋遠有一種無條件的信服,不曉得他們之間究竟有些什麽舊淵源。
不急,總有一天,我會弄明白的。
“謝謝駱大哥,流螢沒事了。”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體內的爆笑分子強力壓製下去。不過,駱大春的行動,竟然讓我的心裏產生了一絲感動,真的,是挺感動的。
就好像,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漸漸地開始獲得一些很溫暖的東西,人與人之間的羈絆。
半個時辰之後,我端上了真正的披薩餅。
圓圓的薄餅烤得剛好焦脆,餅麵上是均勻鋪排的醃製的肉粒,青紅椒圈,當然還有我辛苦采集的各色蘑菇啦。所有菜碼,用一層芝士覆蓋著,芝士已經融化,烤出了斑斑駁駁的金色焦圈,那味道正是我要的。
簡直是太香了!
僅僅這個香味,就讓駱大春折服在了我的圍裙之下,連秋的嘴角,都露出了一抹笑意。
“真有你的啊流螢,挺能整啊,好香!”駱大春嘖嘖讚歎,“你這從哪學的啊!”
“我還會好多!”我甜美地一笑,“小時候,遇到過一位異邦師傅,他教了我許多異邦美食的做法。以後機會還多,流螢慢慢做給你們吃。”
我一邊扯淡,一邊求上帝保佑他們倆不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隻可惜我關注了芝麻,卻忘了西瓜。
“你不是失憶了麽?”駱大偵探尖銳地問道。
“咳咳……我……”
我被嗆住了,一口血幾乎要噴出來。倒是秋忽然岔開了話題。
“這個披薩,要怎麽吃?”
“你們看著辦吧!我去看看媚蘭的蘑菇粥煮好沒有。”我抓住機會狼狽逃竄。
當我再回來的時候,兩個美男子正在用小刀把披薩餅切成半寸見方的小塊,用筷子夾起來,像蘸醋一樣地蘸著小碟裏的番茄醬,一塊一塊地往嘴裏送呢。
我實在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好吃啊!”駱大春由衷地讚美,“流螢快來吃!”
我答應了一聲,加入了以吃蔥油餅的方式吃披薩的行列。
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了那麽一種感覺,就是,心裏頭有點淡淡的溫暖,眼窩裏有點酸酸的,有那麽一點點想哭。
有那麽一點點,家的味道。
當夜,照例是三更時分從睡夢中被捅醒。
“找我?”幽夜公子坐在床沿上。
真是神奇啊。我一個人在灶邊忙活的時候,對夜說,你今晚來不來,如果來的話,我也給你烤一張披薩餅好了!
不過,連旅途之中,你也會存在嗎?那麽,你平時究竟藏在哪裏呢?
有秋的地方就有夜,看來,還真不是假的啊!
“你等著。”我又頂著一頭亂發,躡手躡腳地去廚房裏生起了火,把偷偷為他留的那張披薩餅重新烤得酥脆。
“我瞧見了,當時就很想嚐嚐來著。”夜的唇角掛上一抹魅惑的笑,“有我的份,真好。”
我把番茄醬胡亂地抹在披薩餅上。
“一起吧。我想知道,你心裏頭這個東西真正的吃法呢。”夜一雙好看的眼睛透過麵具,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我又忍不住噗地笑了。我掏出他送給我的刀,利落地將一張餅等分成八個三角,然後,伸手揪下一塊。熱芝士拉出長長的絲,餡料撲簌簌地滾下來,我用手拿著餅,直接塞進嘴裏。
“這麽野蠻?”他愕然。
“你嚐嚐,這才是真味道!”我把餅向他麵前推過去。
夜忽然很開心地笑了。在夜的身邊,空氣總是那麽輕鬆的柔軟。因為這個人是一個如此奇特的存在,似乎在他的心中,沒有什麽怪異的事是不可接受的。
我和古代帥哥麵對麵地坐著,用手撕扯著披薩餅,聊著些有的沒的,度過了半個輕鬆的長夜。
要是能有一罐啤酒,那就更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