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7 殘影的反擊(6)

“噤聲!”他極低極低地耳語,一邊努嘴向下頭指了指。

我定睛一看,原來我們到了洞中地勢較高的一處,低頭可以看到下層的通道。在下層,有一處寬闊的空地,有十幾個黑衣人綁著三名僧人打扮的男子。不遠的地方,另有蒙麵的一男一女相對而立,女子手持長劍,男子手中是一柄形狀怪異的彎刀。

雖然兩個人都蒙了麵,可從外形特征看,是天鏡門的青龍使任平生和白虎使若嬋娟無疑。

男子冷冷地哼了一聲,將手中彎刀的刀柄輕輕一掰,掰彎了90度,然後緩緩地拉開。原來,這刀柄形狀奇特,竟是可以伸縮的,打開之後,就變成了一根細長的柄,有近兩米長,泛著烏黝黝的光澤,加上彎刀的刀頭,這把兵刃,居然變成了圖畫書中死神專用的那種武器——一把長鐮。

任平生一身寬大的黑色連帽鬥篷,黑巾遮麵,手握長鐮的模樣,我是第一回看見,還真像圖畫書中收割生命的死神的模樣,周身有一股懾人的氣勢在。

我被夜壓低了身姿,伏在石頭後麵,安靜地看著下麵。我們與下麵的距離不近,但是屏住呼吸,仍能大致聽清下頭二人的對話。隻聽見任平生的聲音並不似此前假惺惺的暖和,反倒帶著一股滲入骨髓的寒意:

“白虎,我不覺得你我有戰鬥的必要,也不明白你來幹什麽。可是你要是真心悶得無聊,打一場也並無不可。刀劍不長眼,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

若嬋娟也冷冷地道:“青龍,你也未免太目空一世。你自詡計謀天衣無縫,可是連一個小賤.人,都能輕易地勘破你的局,令你敗露了行藏。不是我幸災樂禍,你以為回去,逃得過父親的肉刑麽?”

任平生的聲音卻沒有緊張,隻有鄙夷:“那又如何?”

他揮揮手,旁邊的十餘個黑衣人就拖著三個僧人下去了,空地隻剩了他們兩個人。

若嬋娟道:“難怪父親信不過你。那個姓葉的小賤.人壞事,你卻出手救她,留了一個禍害在身邊,你是什麽居心?我到這裏來,就是要代你將那小賤.人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任平生嗤地一笑:“我是什麽居心?這句話我倒要問問你。你要殺那丫頭,當真是為了替父親斬除禍根?我瞧著不過是一個妒婦在撒潑罷了,不像話。”

“哼,都道青龍使是天下最絕情的男人,沒想到隻是口味奇葩。”若嬋娟的語氣裏滿是不屑。

任平生道:“白虎,你不是來殺阿螢的麽,你怕是來晚了。我剛才瞧了,那女人不聽人話,一個人跑出石室,不知道哪裏去了。以她那兩下子,現在恐怕是必死無疑了。要是她不亂跑,我倒還沒打算取她性命,那家夥頭腦裏有些特別的東西在,就這麽死了,還是有幾分可惜的。”

若嬋娟“咦”了一聲,仿佛任平生的說辭出了她的意料。

“不過白虎,既然你來了,我就請你看一出好戲吧。想想那一刻你的表情,想必會是相當精彩的。”

一瞬間,我忽然感覺脊骨竄上一陣寒意,忍不住全身發抖。旁邊的幽夜公子猝不及防地出手,一把將我攬進懷裏,用一塊帶著藥味的布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抬眼看他,卻見他麵具下的眼神異常凝重。

我想遭受了強烈震撼的不僅是我們,若嬋娟必定首當其衝。因為一隻體型巨大,通體火紅的巨獸憑空出現在她的身後,而她這樣的高手竟毫無知覺。

“這是一頭獅子,”任平生淡淡地說,“名叫蜃影獅。此獸從小以藥物飼養長大,力大凶悍,行動無聲,通體劇毒。”

我這才明白為什麽夜要掩住我的口鼻。我們的距離雖然很遠,但我沒有內功,難以抵禦飄散過來的毒氣。若嬋娟身形晃了一晃,用手撫住了額頭。

“青龍!你做什麽!”她忽然驚駭地大叫,麵巾後的一雙美目驟然瞪得巨大。

任平生手指輕輕一彈,便有半粒丸藥彈入若嬋娟的手中。若嬋娟定了定神,抬手服了丸藥,仍自驚悸了半天,方才勉強歸於平靜。

任平生用帶著點戲謔的口氣言道:“所以,知道為什麽喚作蜃影麽?因為它身上的氣息是致幻的劇毒,眼前所見,宛若海市蜃樓。不曉得你方才看到了什麽,但就算是絕頂高手,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也難逃它的追殺。”

若嬋娟皺起了眉頭。我也感覺奇怪,既然給她吃了解藥,那麽讓她看的一場好戲,難不成是獅子表演?那簡直是開玩笑嘛。

“蜃影幾個時辰前已經吃了一人,所以現在不殺你。”任平生的話越來越莫名其妙,“這頭獅子有一個特點,就是每十二個時辰就會凶性發作一次,那時候它就會拚死追殺所見到的第一個人,至死方休。這家夥拚上命的話,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會覺得很棘手的。”

“你到底想怎樣?”若嬋娟的聲音明顯變得氣虛,大概是解藥的份量不夠。

“那麽你以為我捉阿螢是做什麽?我已經給玄武送了信去,讓他今夜子時一個人到這山北的樹林來。因為阿螢不見了,他一定會來的。而今夜子時,剛好是蜃影獅肚子開始饑餓的時候。白虎,你說說這算不算一場好戲?”

“你是要針對他!”若嬋娟驚叫起來。

“哼哼,你可別想跑去報信,因為你現在走不了。你是觀眾,就得在我身邊,好好地看戲。”任平生的聲音相當冷漠,“玄武心裏惦著阿螢,你卻想著玄武,這樣,戲不就更好看了麽?”

若嬋娟忽然聲嘶力竭地吼道:“葉流螢小賤.人已經死了,玄武不會來的!你不要做夢!”

任平生冷笑道:“阿螢死了,就是你知我知,他會知道?反正也是無聊,玄武來還是不來,不如打個賭解悶吧。”

我驚呆了,其實,我是被嚇呆了。原來這頭可怕的獅子,是用來對付聶秋遠的,而且,是用我的名義騙他上鉤。這頭獅子,我親眼見了,我明白,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聶秋遠會死的,聶秋遠會被他害死的!

可是,來不及了,就算再快,也趕不及回去報信了。就算是夜去,也來不及了,因為秋一定已經出發了。我們不可能算到他怎麽來,如果路上錯過了,他就會死的。這個時代怎麽會沒有手機呢!怎麽會沒有手機呢?!沒有手機,簡直是罪孽啊!

可是聶秋遠他,為了救我,一定會來的。

沒錯,現在的我,在聶秋遠的心中並沒有那個特殊的地位。但我們相處幾個月了,他的一個特點我是了解的,那就是重情義。我是他的義妹,爹已經不在了,爹是死在天鏡門的人手裏,他心中覺得虧欠,就算明知有危險,他也會來的。

我該怎麽辦?

夜輕輕地放開了我,原來不知不覺之間,任平生和若嬋娟已經走了,不知去向,而那頭獅子也不見了。

我回身捉住了夜的手,我有一些話想對他說。思來想去,我覺得自己已經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