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8 七味唐辛子 2
聶秋遠估計得一點兒不錯,他們果然已經先到了。這會兒提著小燈站在我們身後的,正是一身白衫,披猩紅連帽厚披風,一臉興奮的韓媚蘭。
她小跳著衝了過來,一把摟住了我的脖子,手裏的燈籠噗地爆出一個大火花,差點燒焦我的頭發。
“嚇死我了!我天天擔心著呢,雖然表哥一直說沒事沒事,可是你們掉到懸崖下了啊!嗯,還好沒事!你說表哥心怎麽那麽大,一點也不在乎,還嫌我囉嗦!嗯,不過還好……”
我忍耐了一分鍾,然後十分技巧地推開了她。我感覺再讓她說下去,她就又要哭了,然後抹我一身鼻涕。
韓媚蘭定下神了,看了看旁邊微笑的聶秋遠,小臉紅了一紅,喃喃地說:“聶大哥……你們兩個沒事,真是太好了。”
每次這種場景出現,都有點挑戰我的耐受程度,所以我斷然喝道:“啊!好冷!”
媚蘭驚醒道:“是啊,流螢,你們趕路跑累了吧,走,快回房吧。”
我們背著行李,沿著台階走上二樓。剛踏上走廊的木地板,就聽見前頭第一間屋傳出一個溫潤的聲音。
“我的預感不錯吧,是不是到了?進來坐坐吧,我茶都煮好了。”
韓媚蘭把門推開,果然是駱大春笑嗬嗬地坐在桌案邊上,一邊打招呼一邊操作著桌上各種各樣的茶具。
“都這麽晚了,還喝茶啊。”我很擔心夜裏會睡不著覺。
“我是那麽不靠譜的人嗎?你不曉得,有些茶喝了不但不提神,還安眠呢。快來快來!”駱大春笑著招手,又與我身後的聶秋遠眼神交流了一下。
屋裏燒著炭爐,十分暖和,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我們卸下身上的行囊,脫了還帶著寒冷空氣味道的棉鬥篷,圍著小桌舒服地坐了下來。
坐定了,駱大春遞過來注滿金紅茶湯的茶盞,茶水還升騰著絲絲熱氣,看上去十分誘人。我先把茶盞握在手心裏,把凍僵的手暖了過來,然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唔,普洱嘛……”
難怪他說有些茶是安神的。普洱茶要是衝泡的時間短,會有安神的作用,可要是長時間浸著,變成深紅褐的濃茶,可就成了提神的佳品了。
我相信駱大春的泡茶手藝,所以放心地喝了起來,沒準這茶可以助我一夜安眠,不做惡夢。
“流螢你居然知道普洱?!這可是西南邊陲才有的稀少東西,運到這邊的極少,沒想到你才品了一口,就嚐出來了?”駱大春的表情滿是驚訝。
普洱茶在2010年前後火過好一陣子,還說有減肥奇效,人們都一股腦地跟風,狂喝了一陣普洱,所以我對這茶挺熟悉,味道也挺習慣。可是,我忘記了,在交通不便利的大唐,這玩藝還真不能輕視呢,一不小心就要露餡了。
細節決定成敗。我暗暗地告誡自己,凡事都得三思而後行,千萬不要在這些小事上露出了馬腳。
我打著哈哈把這事蒙混了過去。好在駱大春的注意力暫時不在這上麵,他抓緊說起了正事。
“我們比你們早兩天到,到了長安,便依吩咐往宮裏遞了話。可是皇帝不在,外出祭祖去了,所以咱們恐怕得在長安等上幾天了。”
說著,駱大春的神色倒是帶上了幾分溫煦:“其實也不壞的,剛好帶媚蘭和流螢在長安城裏玩兩天。明天,不是小年了麽。”
“好啊好啊!”韓媚蘭先開心地拍起手來,“流螢,我今天已經在城裏逛了一天了,不愧是帝.都,簡直是太大太有意思了!明天,我就可以帶著你逛呢,有幾個好玩的,你一定要去看啊!”
我極力掩飾著嘴角的抽搐,微笑著點了點頭。真是的,值得這麽激動麽!
“流螢,今天我還看到了一張告示呢!”那女人還在喋喋不休,“是比廚藝的呢!好想參加啊。可是要做的東西好奇怪,叫作七味唐辛子什麽的,這個可真是從來沒聽說過呢。據說全京城的廚藝高手幾年了都參悟不出,這到底是什麽。”
啊?幾年都參悟不出,七味唐辛子拌麵?!
我腦中忽然靈光乍現,但我接受了剛才的教訓,沒有把內心的活動表現在臉上。
莫非他們現在還不知道七味唐辛子?!
這個東西,在我的時代雖然不算耳熟能詳,但也並不算陌生。尤其對於我這種刻意學習過烹飪,上過日本料理課程的人來說,“七味唐辛子”,應當屬於普通至極,聽在耳中都不會引起任何特別感覺的詞匯。所以我才會直接忽略了它,把它當成了一個低智商的店家營銷手段。
聽韓媚蘭一說,我仔細回憶了一下才意識到,“唐辛子”本來就不是一個中文詞匯,難怪他們不知道。
“唐辛子”,是日文,漢字就寫作唐辛子,是辣椒的意思。顧名思義,“七味唐辛子”,就是一種複合調味料,就是綜合辣椒麵嘛!這個東西超市裏也直接有售,叫作“七味粉”。七味粉拌麵,我在烹調課上是學過的啊。
想想現在是初唐,與日本國的交往還並不頻繁,所以這些不知道才是正常的。我心裏一喜,我這莫不是撿了大便宜?到時候去參加一下,一舉奪個大獎,獲得珍稀寶石獎勵,不是很爽嗎?
可是又轉念一想,我要寶石幹什麽呀,我又不喜歡那個。在現代的時候,我就對那些飾品啊彩妝啊女孩子家家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現在似乎也沒必要湊這個熱鬧,萬一不小心暴露了呢?
所以,我又一次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第二天是臘月二十三,也就是北方的小年。這是我在古代過的第一個小年,所以有一些興奮。我很期待著認真地度過每一個節日,這是我在自己的世界裏從未有過的感覺。
原來,風俗都一樣嘛!
小年這天,是灶王爺上天向玉皇大帝匯報工作的日子,所以,要祭祀社王爺,還要吃糖瓜,就是很粘很粘的麥芽糖,目的是讓灶王爺吃完後粘得說不出話來,這樣就不會把壞事稟告玉帝了。
我一邊賣力地啃著糖瓜,一邊想,能形成這樣的風俗,人類這是得多心虛啊,就是認定了家裏頭發生的都是見不得人的勾當麽!把灶王爺的嘴粘上,豈不是想誇你兩句都誇不了啦?
不過鬼神之事,還是不可馬虎。我爺爺當年有一次過小年的時候,對灶王爺說了不敬的話,後來就挺倒黴的。他當時對著壁畫,端上一盤糖瓜,口中說著:“灶王爺,你別亂張嘴,我用糖瓜糊住你的嘴。你要是上天亂說話,回來打斷你的腿。”還沒隔一天,爺爺的腿上就莫名其妙的長了滿腿大濃瘡,又疼又癢,好久才消退。
現在想來,那可能恰巧是被毒蟲叮咬過敏了,可是這時機,也實在是太恰到好處了。
我啃著糖瓜慢悠悠地跟著韓媚蘭往前走著。天色已晚,街上燈火如晝,我們是出來逛街,買些吃喝好玩的。因為是在熱鬧的大街,沒什麽可擔心的,所以聶秋遠和駱大春都沒有跟來,就我們兩個在小攤上四處地逛著。
古人也很有閑情逸致,快過年了,商業區活動很多,不時就會出現舞龍舞虎、賣藝雜耍等各種表演。許多衣著華麗的公子小姐,居然還玩起了假麵舞會,行人之中經常有戴著麵具和冪籬的人走過,總讓我不自覺地一頭黑線。
胡亂想著,走著,一抬頭。咦?我這是走到什麽地方來了?怎麽沒有人了,韓媚蘭也不見了啊!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