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一次收購
他不知道很正常,陳晚榮不過是隨口問問,放下茶杯,站起身去迎接孫正平。來者是客,不能因為孫正平和自己沒有交情就慢待了。
來到院中,隻見矮胖的孫正平正焦慮的站在院中等待,陳晚榮還沒有說話,孫正平已經抱拳衝陳晚榮施禮:“孫正平見過陳公子。”
他的眉頭擰在一起,仿佛有什麽煩心事,陳晚榮笑道:“孫掌櫃前來,陳晚榮未曾迎迓,還請孫掌櫃恕罪。”
孫正平忙道:“陳公子言重了,孫正平不揣冒昧,打擾陳公子,實是罪過。”
“言重了,言重了。孫掌櫃,請進!”陳晚榮寒暄一畢,側身讓客。
“陳公子請!”孫正平禮貌周到,跟著陳晚榮進了屋。
肖尚榮機靈人,不用陳晚榮吩咐,茶水已經準備好了,端著茶杯放在孫正平麵前,道聲慢用,退了出去。於他這機靈勁,陳晚榮打從心裏讚賞。
孫正平謝一聲,並未端茶杯,打量著陳晚榮,欲言又止,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陳晚榮笑著叩問來意:“孫掌櫃這麽忙的人,怎麽想起我了?若是孫掌櫃需要幫忙,盡管說,隻我要能做到,一定盡力。”
眼裏閃過一絲喜色,一現即隱,孫正平沉吟了一下,一咬牙道:“陳公子,我是來請你幫忙的。”
“孫掌櫃言重了。幫忙不敢。若是我能做,一定盡力,什麽事?”陳晚榮謙遜中有問詢。
孫正平略一思索:“陳公子,說是請你幫忙是說輕了,我是來請求你救我。”
這話太重了,重得陳晚榮難以置信,忙問道:“孫掌櫃。你慢慢說。若是遇到不法之事,自有官府,這個救字太重了。”
長歎一聲,孫正平臉色一變,一臉地慘然:“陳公子,實不相瞞,我是想把酒坊出手,是想請您買下來。”
他酒坊的生意不錯,紅紅火火的,為什麽要賣?老大一個疑問泛上心頭。陳晚榮問道:“孫掌櫃,你為什麽要賣酒坊呢?那可是你的營生之路呀。”
“謝陳公子提醒!”孫正平道聲謝,很是無奈的道:“我是賣也得賣,不賣也得賣,要不賣我就籌不齊錢。”
陳晚榮越聽越糊塗,提醒他道:“孫掌櫃。你別急,先說清楚,說不定我能想到辦法。”
“陳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若陳公子真想幫我,就請您把酒坊買下來吧。”孫正平站起身,雙膝一軟就要給陳晚榮跪下:“陳公子。求你了!”
陳晚榮萬萬想不到他會下跪,忙扶住他:“孫掌櫃,你把事兒說開,我才能幫你。你不說,我就是想幫,幫不了你。”
“陳公子,你把酒坊盤下來,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孫正平眼裏湧出淚水。強忍著才沒有哭出聲來。
必然是發生了天大地事情。要不然他不會如此表現,陳晚榮的心腸不錯。真心想幫他,道:“要是孫掌櫃急需錢用,我手邊還有些錢,可以借給你。”
這辦法不錯,隻是孫正平搖頭道:“陳公子,我想過了,這是一個辦法,隻是我借了錢也沒法還,不敢承您這情。陳公子,原委您就不要問了。”
陳晚榮本想問他原因,卻給他一句話封住了,想了想,猜測起來:“是不是你家裏人出什麽事了?急需錢用。”
孫正平沒有說話,那就是默認了,陳晚榮心想必是他家裏發生了天大的事情,要不然不會賣酒坊:“孫掌櫃,你的酒坊我也去過,依我看,你的買賣紅火,隻要你想脫手,不會沒人要。寧縣雖比不得長安,大戶也有些,他們應該感興趣。”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孫正平怒火中燒,一臉的氣憤:“他們不是不要,是一個勁的壓價,杜家出的價錢最高了,才一千五百兩。陳公子是知道的,我孫記酒坊雖不是什麽大坊,在寧縣還有些名氣,附近幾個縣知道的人也不少,再不值兩三千現銀還是要值地。”
三千未必,兩千肯定值,這些大戶逮住他急需錢的機會狠狠砍價,真是讓人氣憤。孫正平接著往下說:“本來我是想請鄭家買下,晴小姐心腸好,價錢一定給得足。隻是,晴小姐一個女兒家,就算買下來了,也不能做買賣,寧縣老宅一大堆事兒她都忙不過來,哪能管得了酒坊呢。”
他心腸不錯,雖是急需錢,卻能為鄭晴著想,這份仁善之心讓陳晚榮大增好感。以鄭晴的性子,要是知道他急需錢的話,肯定會盤下來,即使不做買賣也沒關係,為的是幫孫正平一把。
“我想來想去,能給個公平價的隻有陳公子您了。”孫正平滿懷期冀地道:“陳公子與我雖隻一麵之緣,我想能得晴小姐看得的人必是好人。我也打聽過了,你的夥計給三貫工錢,是寧縣最高地。能對夥計如此善待,說明你是個好人,所以我就來找陳公子了。隻是陳公子不在,才拖到今天。”
原來是這麽回事,看來他是瞅準了,陳晚榮撓著頭道:“承蒙孫掌櫃厚愛,我不甚感激。這樣吧,你開個價,我看能不能出得起。”
酒坊對於陳晚榮來說還是有用,不用做唐人喝的低度酒,而是做蒸餾酒,用做消毒酒精,這市場前景非常廣闊。要是再做出碘來,就可以配碘酒,上好的消毒藥水。
既拓展了財路,又幫了孫正平,兩得其便,陳晚榮心眼活了。
“陳公子要地話。就這個數,兩千三百兩銀子。”孫正平開價公道,應該說比較便宜。
陳晚榮沉吟一陣,問道:“請問孫掌櫃,你這急事處理之後,如何營生呢?”
孫正平很是悲觀:“承蒙陳公子問起,我不敢不說。我還沒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的好心腸搏得陳晚榮的好感,笑道:“孫掌櫃,我看這事這麽著,我給你兩千兩現銀。”
孫正平打斷陳晚榮的話:“陳公子,我這價錢很低了,要是換個人,我肯定要兩千五百兩。陳公子,不能再低了。”
陳晚榮搖手,笑道:“孫掌櫃。請聽我把話說完。我在現銀之外,再給你留兩成份額。等你把事處理完了,再回來做買賣,這工錢、紅利該怎麽算就怎麽算。”
孫正平遲疑著道:“可這事……”
陳晚榮提醒他道:“孫掌櫃,你要想到一點,不管發生什麽事。日子還是要過。你把這事處理完了,要是沒有一條營生之路,這日子怎麽過呢?再說了。我也是在幫我自己,我這邊的事兒不少,酒坊的事真管不過來。有你這麽一個熟手看著。我也省心,不是?”
陳晚榮急著想去探查硝石礦,要是找到硝石礦了,這熬硝、製火藥的事就多了去了,酒坊這邊哪裏能分出精力,由孫正平這個心腸好地熟手看著,真是省心。既幫了他,又幫了自己。好事也做了。錢也賺了,大好事。
孫正平想了想。沒有理由拒絕陳晚榮這提議,卟嗵一直跪在陳晚榮跟前:“謝陳公子大恩大德,孫正平沒齒不忘!陳公子但有差遣,孫正平粉身碎骨無怨無悔!”
陳晚榮忙拉起,道:“孫掌櫃言重了,我隻是略盡綿簿,不必往心裏去。”他地話很堅決,和發誓沒有區別,他家裏發生地事情必然是大得出奇,家敗人亡都有可能,要不是不想勾起他的心事,陳晚榮真要出言相詢了。
孫正平站起身,一臉地感激,陳晚榮笑道:“孫掌櫃,要是方便的話,我們這就去清點一下,然後我就付你錢。”
這是應該的,孫正平自無異言:“陳公子,請!”兩人相隨出了屋,陳晚榮叫了肖尚榮,跟著孫正平去了酒坊。
來到酒坊,以前那個人來人往的酒坊冷冷清清,沒有人進出,想必是沒有釀酒。陳晚榮跟著孫正平進到酒坊,隻見幾個夥計愁眉不展,紮成堆,正在計議。一見孫正平進來,忙迎過來:“掌櫃的,我們跟了您這麽些年,您不能把我們往火坑裏推呀!掌櫃的,您再想想,您要是走了,誰能象您這般對我們好呢?”
凡是換老板之際,員工是最緊張地,為自己的前途著想,要是換個差勁的老板,降工資、扣獎金、要工人沒完沒了的加班加點,這是“弱勢群體”的普遍心態,陳晚榮見得多了,很是理解他們的擔心。
做為一個掌櫃,能得到夥計真心擁戴,至少不算失敗,孫正平強撐笑臉,寬慰他們道:“你們放心,我孫正平不是那種人走茶涼地人,我會把你們安排好。這位陳公子以後就是你們的掌櫃了。”
這些夥計沒和陳晚榮照過麵,不知道陳晚榮是何許人,驚疑的打量著陳晚榮,就是沒有過來見禮。要是在現代社會,工人見到新老板,還不圍上來問長問短,趁機套點近乎,爭取留個好印象,為將來打下基礎。
孫正平臉一沉:“沒規沒矩地!這位陳公子是個好人,他是陳氏化工的掌櫃,他的夥計都是三貫地月錢,還有紅利沒算呢。”
陳氏化工開張雖不久,名聲倒挺響,寧縣的夥計們有幾人不知道?誰都想著哪天能給陳晚榮雇傭,掙份好工錢。一聽這話,夥計們長舒一口氣,齊來見禮:“見過掌櫃!他們的變化陳晚榮看在眼裏,不僅不怒,反而喜歡。他們在不了解之前不來見禮,而是守著孫正平,這說明他們忠心,對這們的夥計可以放心雇用。陳晚榮笑道:“你們別擔心,孫掌櫃以後仍然管這裏。以前。你們怎麽著,還怎麽著,要叫孫掌櫃。”
孫正平這人心腸不錯,夥計們都擁戴他,一聽這話很是高興,更有人不顧陳晚榮這個大掌櫃在麵前,拍起孫正平地肩頭。親熱得緊。
“我以後就是管管日常事務,不要再叫我掌櫃了。陳掌櫃,這邊請。”孫正平可沒忘了規矩,在前麵帶路。
陳晚榮道聲請,跟在他身後。人的名,樹的影,陳晚榮的名聲不錯,夥計對由他“接盤”一事很是放心,不再擔心前途,跟在身後。
孫正平帶著陳晚榮清點坊裏地工具。酒缸酒罐這些就不說了,多得很。光是這些盛器就要值上千兩銀子。煮酒地鍋、做曲的模、堆好地曲子、蒸熟的麵粉、米倉裏堆著的米,七七八八算下來,這些東西就要值好多錢,再加上房子、名氣,兩千銀子盤下來劃算。很劃算。
最後來到磨坊,屋裏有五個石磨。唐朝釀酒是要把米磨碎,再來發酵、製作塊曲。所以這石磨就是不可或缺的工具了。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有個男子在磨盤上呼呼大睡,鼻息正鼾。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磨盤上濕了一大攤。
“肖師傅,肖師傅!”孫正平走到男子跟前,在他額頭上輕拍幾下。
男子翻個身,咂巴著嘴巴,嘀咕道:“掌櫃的,您都不管我們了,我就來這磨盤上睡睡。看能不能想轉。”
這話雖是不夠正經。卻道出了一股難舍之情,孫正平很是尷尬。斥道:“胡說!別盡說沒高沒低的話。”
幾個夥計忙過去把他從磨盤上抬下來,更有一個夥計在他耳邊嘀咕幾聲。這男子兀自好夢正酣,聽了夥計的耳語,先是晃晃腦袋,繼而就是一臉的驚愕,手忙腳亂的向陳晚榮行禮:“肖致中見過陳掌櫃。”
想是夥計擇要把事情說了,要不然他不會如此這般變化,陳晚榮笑道:“免了。肖師傅,磨盤做床,是不是想轉了?”
這話有些玩笑成份,很是好笑,幾個夥計捂住嘴直樂,不時瞄著肖致中,是在取笑他。肖致中臉紅通通地,很不好意思,張大嘴巴不知道說什麽好。孫正平怕他麵子上不好過,忙給陳晚榮介紹道:“陳掌櫃,這是工頭肖致中肖師傅。”
工頭相當於現代的領班之類的基層管理人員,還掌握著技術,在掌櫃眼裏是香餑餑。肖致中是孫正平的左臂右膀,孫正平怕他過份為難,才為他解窘。
現代企來麵臨破產時,工人都會惶惶難安,這很正常。隻是爬到磨盤上睡覺,這事也太不可思議,陳晚榮臉一肅道:“肖師傅,要是你以為我不配做你的掌櫃的話,明天你不用來就是了。你放心,我會另外給你三個月地工錢,在三個月內,你可以衣食無憂。”這是按現代做法進行的補助,在唐朝絕對稱得上夠大方了。
肖致中愣在當地,不知道怎麽說話。不趁現在壓壓他的風頭,將來還不知道成什麽樣了,陳晚榮板著臉,直接無視肖致中地喪氣臉,從他身邊經過。
孫正平對他很是倚重,一推他,衝陳晚榮一呶嘴,意思是要他趕緊給陳晚榮認個錯。肖致中會意,快步攔在陳晚榮身前道:“陳掌櫃,我跟孫掌櫃有十幾年了,他一直對我不錯,我心裏窩得慌,這才到這裏偷懶。您大人大量,不要往心裏去,好麽?要不,我給您跪下了。”作勢欲跪。
陳晚榮冷冷的道:“你要是跪下的話,你立馬走人。男兒膝下有黃金,我恨那種輕易放棄主張地人!”這不是隨便說說,是陳晚榮的原則,“人不可有傲氣,不能沒有傲骨”,陳晚榮沒有傲氣,卻不乏傲骨!
孫正平已經聽出言外之意了,斥道:“還不謝陳掌櫃!”
肖致中醒悟過來,忙向陳晚榮行禮:“謝陳掌櫃,謝陳掌櫃!”
陳晚榮臉色一緩,道:“我看到你們對孫掌櫃這麽忠心,說實在的我很高興!能有你們這樣忠貞的夥計,我很榮幸。我把我的條件給你們說一下,要是你們同意的話,明天過來簽同合。要是不同意的話,我會給你們三個月的工錢,歡送你們。”
這是關係重大地事情,夥計們忙凝神靜聽。
陳晚榮按照記憶,把合同地內容擇要給他們說了一遍。話音才落,肖致中他們齊道:“掌櫃的,這還用想麽,我們當然是答應。隻是,每天隻做四個時辰,是不是太少了?我們以前都做六個時辰,必要時更多呢。”
六個時辰,就是十二小時了,屬於“血汗工廠”標準,陳晚榮笑道:“有必要地話,可以做得更長些,不過要另外付工錢給你們。好了,你們先想想,有意留下來的,把這裏整理一番,明天開工吧!”
肖致中他們應一聲,飛快的去忙活了。陳晚榮道:“孫掌櫃,麻煩你跟我去一趟,我們得立份字據。我還得付你錢。”
這是應該的,孫正平自無異議,陳晚榮要肖尚榮留下來監督,帶著孫正平回去了。還沒到家,就聽到院子裏鬧哄哄的,好象過大年似的,心念電轉“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