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以弄花,止步想容

瞬間,殿外一抹流光應聲而來,好似長了眼睛一般直直融入了蘭想容描著花鈿的眉心,霎那,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蘭想容大睜著雙眼,風雲變幻,百年糾葛,不過瞬息之間便轟然而至。頭就像要炸開一般,蘭想容鎮定的麵容漸漸龜裂,不住地痛苦扶額哀嚎。汗如雨下之際,迷離的雙眸漸漸清明,她看見,雲瀾正笑吟吟地站在她的麵前,一臉好笑地看著她。

“雲瀾,你竟沒死!”她咬牙切齒地瞪著眼前的雲瀾,嬌媚的嗓音裏是濃濃的恨意,扭曲的麵容生生毀了這張好麵皮。

“托貴妃的福。你還未魂飛魄散呢,我又怎舍得死?”雲瀾身形高挑,比蘭想容略高了半頭,此時微俯了身單指輕挑起蘭想容精致的下顎,吐氣如蘭,滿意地看到她白了的臉,譏諷地勾起了烈焰般的菱唇。

“唉,倒是可惜了你,天後的貼身仙婢,竟被我爹爹一掌就震碎了仙元,被貶凡間,永世修不得仙道。”

雲瀾嫌惡地用錦帕擦了擦碰過蘭想容的指尖,素手一揚,白色的錦帕翩然落地,折疊的桃花仿佛沾上的血滴,紅得十分刺目。

蘭想容閉上了眼,眼前盡是兩百年前少女那張不可置信的臉,她還記得那件飛揚的紅裙,流著少女的鮮血,好像暗繡的彼岸花一般,在少女身上盛開得嗜血妖嬈。

蘭想容無力地張開雙眼,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少女和眼前魅惑傾城的女子漸漸重疊起來,此時她才真正確定,當年死在她手中的雲瀾浴火重生了!

欣賞著她不斷變換的臉色,雲瀾閑閑地吹了吹描著彼岸花的丹蔻,笑得十足慵懶。

“皇伯母說了,隻恨她當初錯眼憐你孤苦,賜你仙籍,若知你蛇蠍之心,必定不瞧你一眼!”

雲瀾冷眼看著昔日的弄花,今日的貴妃娘娘蘭想容慘白了臉跌坐在地,繼續冷然無情地念道:“彩雲殿裏幾重深,玉手輕撥弄花蔭。嘖嘖,弄花,皇伯母親賜的仙名,就憑你也配!”

雲瀾瞧著她此刻的醜態,哪兒還有當年初見她時一個怯弱小仙婢的樣子?那時的她就像嫦娥仙子懷裏的玉兔般惹人憐惜,貪欲果真是毀滅人之初善的利器。

“我仙身已失,你還想怎樣?”不複貴妃的風光,弄花頹然在地,慘淡的笑了笑,閉上的眼角蜿蜒出一行冰涼絕望的淚,即使隔了百年,她依舊無法直視那雙洞徹人心的星眸,仿佛自己內心的肮髒都會在這目光下無所遁形。

“怎樣?還能怎樣?不過是踐行我的諾言罷了。”雲瀾說的輕聲,但落在弄花耳裏卻如驚雷一般炸響。她驚怒交加地抬頭望向雲瀾,聲音中輕微的顫抖暴露了她此刻內心不可抑製的恐懼。

“你、你還是那個雲瀾嗎?”

“你以為?”雲瀾挑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不、絕不可能!雲瀾是絕不會如此對我的!”弄花拚命搖著頭,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減輕她內心的懼意。

“嘖嘖,你是哪裏來的自信?你不會天真地以為我當時是說著玩的吧。”

當時,正是自己神魂最虛弱的時候,被人從背後捅了一刀,她勉強回過頭,卻發現那人竟是被自己一時心軟留下的禍根——弄花!

她眼睜睜看著弄花落荒而逃,奈何生命在她體內漸漸流逝,便連最簡單的指尖微微張合都做不到。於是,在意識消逝之前她立下血誓——若僥幸不死,定要弄花魂飛魄散!

“瀾兒、瀾兒我錯了,我早在捅下那一刀時就後悔了,你原諒我好嗎?求求你饒過我吧,求求你了……”

弄花聲淚俱下,扯著雲瀾的裙畔苦苦地哀求著她,但後者隻是冷冷地看著她,那雙星眸比深淵還寒,然而偏偏她的嘴角卻掛著妖冶的笑。弄花的身子不自覺地顫抖,她變了,她不再是那個心腸軟的不像話的瀾兒了,是了,她怎麽忘了,她可是六界聞之色變的那人啊!

“那你現在就好好琢磨著怎麽後悔吧,免得魂飛魄散之後連後悔都成了奢侈。”

女子的聲音幽幽飄**在耳畔,弄花雙眼徒然瞪大,她怔怔地看著胸前多出的那把匕首,嘩地一下吐出一口血來,這把匕首不就是當年她偷襲雲瀾時所用的嗎!弄花死死地盯著笑地邪肆的雲瀾,我怎麽可能就這樣死了?

“不!我不,我不甘心……你,不得……”還未出口的詛咒消逝在弄花的口中,雲瀾無所謂地笑了笑,鬆開握著匕首的手,對著弄花的屍體輕聲道:“再怎麽不甘心又如何?不過是成王敗寇。不得好死嗎?我早就注定要不得好死了。”

雲瀾是眼看著那雙柔媚的杏眼失去光芒的,弄花死了,還是死在她的手上。

“十羽。”一陣輕風,十羽已然立在她身後,看著地上的屍體,不帶絲毫感情。

“收了她的魂魄,我自有用處。”女子拋下一句話便踱出了寢殿,仿佛不過閑庭信步般悠哉。

皇宮裏再也沒有了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蘭想容,曾經橫行朝野的外戚蘭氏一支也終因貴妃蘭氏的暴斃而走向沒落……

“十羽,要你說,接下來該去哪兒?”雲瀾攏了攏頭發,一貫的漫不經心,瑰麗的丹蔻劃過極黑的發,搖曳出別樣迷離的風情。

“清風澗。”明朗的俊顏隱在黑夜之中,看不清情緒,就如他毫無起伏的聲音,明明有情,卻冰凍三尺拒人千裏。

“好,就依你。”女子掩唇嬌俏一笑,咯咯的笑聲回**在寂靜的夜中,說不清為何,十羽縮了一下瞳孔,心中泛起冷意。

《畫瀾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