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失眠

唐民益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兒子,“他是有錢,我可沒他那麽富。”

唐青宏一時沒注意,急得連聲解釋,“馬爺爺!是我媽媽從國外寄給我的錢,我爸都給我存著呢!這些錢跟我爸沒關係,他除了一點工資,什麽其他的都沒有!”

賈老爺子也挺自責,拉著孫子小聲問:“你媽一直在給你寄錢?唉……她是個好兒媳啊,如果她不在外國,我當年就讓你跟著她了。你現在大了,心裏恨爺爺不?”

他看爺爺眼睛都發紅了,搖著頭安慰爺爺,“不恨,我怎麽會恨您呢?我感謝您讓我跟著爸,我自己也不願意出國。”

這也不光是安慰,確實是他的肺腑之言。這個國家再窮再差,爸爸和爺爺都深深地愛著它,這輩子跟爸爸一起生活了這麽久,他已經切實地體會到那種厚重的感情。他的家就在這裏,他在這裏犯錯、在這裏重生,也在這裏學會改正和珍惜,即使國外再好,他都不想離開腳下這片生活了兩輩子的土地。

他和爸爸陪爺爺在雲溝待了幾天,大家都吃得好、睡得足,難得這麽輕鬆自在。

爺爺和老馬、穀老,已經熟得像老朋友,老馬的家很大,兩個老人說起過去的歲月,簡直難以分開,幾天下來爺爺幹脆住在馬家了。

至於養生基地那邊,爺爺去看過之後也很喜歡,環境好、服務優,這地方是在袁正峰眼皮底下辦起來的,質量當然有所保證。唐青宏幹脆一次訂了半年的貴賓房,第一次動用媽媽給他寄的錢。爸爸倒也沒有阻止他,隻是玩味地盯著他多看了幾眼。

他來了個先斬後奏,臨走那天才對爺爺和老馬說明白,兩個老人差點跟他急了,以為他那天是小孩子亂開玩笑呢。他丟下一句話就上了車,也不管老人家受不受得了,“很貴的!訂了半年呢!你們不去住就浪費了!”

回到臨湖以後,爸爸問他為什麽非要把爺爺留在雲溝那麽久,他故作鎮定地回答道:“因為我不想讓爺爺留在賈家,我討厭他們。”

爸爸眯起眼神審視他半天,“討厭到這個程度?宏宏,該不是有什麽事,爸爸不知道的吧?我是說……你小時候,有沒有人打罵過你,而且你又記得的?”

他表情一滯,順勢就點了點頭,他並沒有對爸爸說謊,“嗯,我記得……兩三歲的時候,他們把我丟在房間裏不管我,我發燒咳嗽……第二天早上才有人來,但是我不記得有沒有挨過打了。”

爸爸的麵色沉了下去,手指也悄悄捏緊,“你一直都沒跟爸爸說,為什麽?你現在急著把爺爺接出來,是擔心他們會虐待老人?像你以前那樣?”

他不能說出所有的事實,隻能對爸爸承認到這裏了,“嗯,我怕……爺爺年紀大了,對他們沒用了。爸,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那時候太小了,說不清楚,再說,他們畢竟是我的……我覺得很丟人。”

唐民益幾年來從沒有這麽生氣過,因為即使是他也對此無能為力。兒子三歲以前的日子,他沒有資格參與,也不可能再去扭轉什麽,但一想到那個時候,宏宏被虐待的地點就在唐家附近,而那時的自己對此一無所知,他就忍不住對自己生氣。

這種憤怒是不理智的,而且無用,盡管他很清楚這一點,還是握緊拳頭在茶幾上用力捶了下去。

捶完這一下,他感覺好受多了,呼著氣調整自身的情緒,才發現兒子睜大雙眼怯怯地看著他,小臉上是類似驚慌和難過的表情。

唐青宏以為爸爸是對自己的隱瞞生氣,一想到騙了爸爸那麽多事,心裏不由自主開始害怕。可爸爸看著他這副樣子,竟然苦笑了一下,放緩聲音對他解釋,“宏宏,不要怕,爸爸不是在生你的氣。”

他隱約有點明白過來,靠近爸爸去捏對方的手,“爸,你手疼嗎?”

他柔軟纖細的指頭在唐民益手背上輕輕撫過,還把爸爸緊握的五指慢慢掰開,唐民益的滿腔憤怒變成了一絲絲的心疼,反過來握住兒子的手,“爸爸不疼。宏宏,如果還有誰欺負你,一定要跟爸爸說,千萬不能瞞我,知道嗎?”

他被爸爸專注的眼神凝視著,心裏暖暖地、酸酸地,好像有點什麽呼之欲出,卻彎起嘴角笑著說:“爸,沒有人可以欺負我,我現在長大了。”

爸爸摟住他的肩膀往懷裏一帶,揉著他的腦袋摁在胸前,“你才長到這麽高,哪裏長大了?你要跟爸爸一樣高才是真的長大了,不需要爸爸護著你。”

身高是他永遠的痛,他撅著嘴很想反駁,但不知為什麽順從地“嗯”了一聲,埋在爸爸的胸膛裏不想起來,兩隻手臂也伸出去抱住了爸爸的背脊。

爸爸的體溫比他高一點兒,在這個季節抱在一塊其實很熱,他的鼻尖冒出了汗,手臂卻箍得更緊不願鬆開。爸爸身上的氣味非常好聞,仔細一吸又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的,就是他衣服上也有的肥皂味兒,他的腦子亂哄哄地思考著這個問題,整張臉在爸爸懷裏越埋越深。

兒子的這陣撒嬌時間太久了,唐民益也被他纏得熱起來,最後隻能伸手把他從自己懷裏扒開,一看那張臉蛋已經憋得紅撲撲地,跟快要厥過去似的。

這傻孩子……唐民益哭笑不得的給他順氣,撫著他的背連聲問他,“你傻不傻啊?臉紅成這樣,該不是發燒了吧?”

唐民益一邊說著話,一邊探了探兒子的額頭,覺得溫度似乎真的比平常略高,唐青宏確實覺得臉上很熱,偏著頭用臉蛋追逐爸爸的手掌心,隻要接觸到對方的皮膚,滿身心躁動的感覺就能稍稍平複。

他意識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腦中有股缺氧般的眩暈,於是順勢半躺在沙發上,喘著粗氣結結巴巴地說,“爸,我……我頭暈。”

唐民益因此緊張起來,找了溫度計給他放在腋下測量,結果是正常的三十七度,可他還是覺得呼吸不暢。隻要眼睛看著爸爸的領口,注視那脖頸間露出的一小截皮膚,他就不由自主暈乎乎地想要靠過去。

這種奇怪的病症在爸爸去廚房給他熬綠豆粥時得到緩解,沒一會兒他就自己起身走進廚房,爸爸看他進來有點吃驚,他一跟爸爸四目相對,聽著爸爸用低沉的嗓音讓他去多躺著休息,那種詭異的感覺就好像又要來了。

他隻得把爸爸推出廚房,還把門也關上,等那種燥熱感逐漸消失以後才好好做菜。

可能是因為出了汗的緣故,晚飯時他食欲很好,但整頓晚餐裏他都沒有抬頭看向爸爸,隻埋頭一陣猛吃。

爸爸看他食欲反而增強了,也就不再擔心他身體不舒服,隻讓他早早洗澡上床睡覺,說他可能是最近要畢業考試了,壓力增大才這麽反常,讓他不要胡思亂想,多睡覺多補充營養就沒事了。

他一聽到“胡思亂想”這個詞,忍不住就真的胡思亂想了,他不可能因為小學的畢業考試而緊張,也不會是營養不足,那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吃完晚飯趁爸爸還在洗碗的時候,他一個人溜進浴室洗澡,跟之前在廚房一樣把門關得緊緊地,這樣讓他可以安靜下來。

可是在水柱的衝刷下,打濕的毛巾從身上擦過,他又有了那種頭暈腦熱的錯覺,身上似乎帶著莫名的癢。他有點惱怒地調低水溫,抓緊毛巾刻意用力地摩擦皮膚,那種稍微有點疼痛的刺激竟然讓他覺得非常舒服。

這個澡他洗了很久,爸爸都擔心他在裏麵暈了,在門外大聲叫起他的名字。他那時正把臉貼在涼涼的瓷磚上,緩解身體裏焦躁的熱度,一聽到爸爸的聲音就整個人僵住了,心跳急如狂奔的野牛,隨後像做了什麽壞事般直往牆角縮。

爸爸沒有得到他的回答,又拍了一下門緊張地叫他,“宏宏!你沒事吧?已經半個小時了!”

他這才回過神來,關上花灑嘶啞著嗓音回答,“我沒事!爸,我馬上出來!”

等他擦幹身體穿好睡衣睡褲出去,爸爸就守在浴室門外,看到他臉上通紅,眼睛還水汪汪地,微微一愣就問他,“沒有不舒服吧?你嗓子怎麽了?”

他咳嗽著使勁清了清嗓子,是發現聲音好像有點沙,“不知道,可能話說多了。”

爸爸疑竇地盯著他看了幾眼,又把他看得垂下頭一身熱,才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宏宏,你真要長大了,這是快變聲了吧。”

他嚇了一跳,想起自己現在的年紀,好像是要經曆這個時期了。上輩子可沒有這麽早,因為身體太弱,他比普通人發育得晚,結果也不太如人意——無論身高、那個地方的大小還是胡子和嗓音,每個方麵都隻算勉強達標,甚至有的方麵不能達標。

後來等爸爸去洗澡的時候,他關緊臥室的門窗,把窗簾都拉下來了,對著衣櫃上的大鏡子脫掉衣服仔細觀察自己。

胡子還看不到任何蹤影,那地方似乎長大了些,周圍卻是光禿禿的;腋下倒是長出了幾根軟毛,標誌著青春期已經開始,整個身形有了成人模樣,勉強算得腰細腿長。小腿上的汗毛也是稀稀拉拉,細軟得幾乎看不見,兩條手臂又細又白,不過喉結有一點突出了……

他觀察了好幾分鍾,聽到門外爸爸的腳步聲才趕緊穿好衣服,跑去開門時爸爸正要抬手敲門,微皺著眉頭再次問他,“你今天到底怎麽了?神神秘秘的,在廚房也鎖門,浴室也鎖門,臥室都要鎖門……還把窗簾全拉下來了?你不覺得閉氣?”

他使勁地深呼吸,“不覺得……爸,我去外麵看會電視!”

唐民益愕然看著繞過自己跑到客廳裏的兒子,眯起眼睛瞄了下衣櫃上那麵大鏡子。上麵很多白汽,顯然是被人站在跟前照了很久,這小子什麽時候這樣注意過自己的外表?難道真是要開竅,想偷偷早戀了?

唐青宏心不在焉地亂調著電視頻道,又被爸爸耳提麵命地教育了一番。他敷衍地應著聲,偶爾偷看一下爸爸不斷開啟閉合的嘴唇,那張不薄不厚的嘴唇形狀優美、顏色紅潤,被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映襯得異常醒目,把他看得越來越坐立不安,最後實在受不了地站了起來,“爸,我要睡了!”

這一晚他早早上床閉著眼睛裝睡,發現爸爸很久都沒有進房,也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當天晚上他做了個怪夢,夢裏回到了上輩子結婚的那天。他喝完賓客們敬的酒,穿著汗涔涔的西裝走進房,在房裏沒有看到欣雁,就疲累地靠在床頭閉上眼睛。

可正在半夢半醒的時候,他聽到耳邊響起了爸爸的聲音,“宏宏,等很久了吧?外麵客人太多,爸爸現在才脫開身呢。”

他嚇得猛然一睜眼睛,發現自己身上竟然穿著新娘的禮服,爸爸身上倒是一套帥氣的黑西裝,那副由他親手買的金絲眼鏡也戴得好好地。他很認識那副眼鏡,清醒地想著不對,這是這輩子的爸爸,不是上輩子的,因為這副眼鏡是他買的。

他依靠這一點再仔細看了看爸爸的臉,嗯,還是二十八歲的爸爸,那他不可能變成新娘。於是他對爸爸說:“對不起爸爸,我穿錯禮服了……一定是被誰整了。”

爸爸卻俯□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沒有錯,宏宏就是我的新娘。”

他麵紅耳赤地推了推爸爸,“爸,你說什麽呢!你喝醉了!”

爸爸托著他的後腦,眼神異常清醒,還用工作時那種認真的態度對他說:“我沒有醉,是宏宏自己想做爸爸的新娘。”

他又氣又窘的否認起來,“不是!我沒有!”

爸爸竟然對他啟唇微笑了一下,又齊又白的牙齒燦然生光。他看得呆住了,眼睜睜任由那張嘴唇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他在令人窒息的驚恐和興奮中醒了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大叫,起碼現在他整個人坐了起來,全身都是汗水,氣息也十分急促。**有股涼涼的感覺,他苦著臉伸手一探,頓時整張臉都發起燒來。

身邊本在熟睡的爸爸被他吵醒,也跟著坐起身問他是不是做了噩夢,手在他額上一探就徹底醒了,“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宏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惱羞成怒地往後一縮,躲開爸爸還想碰觸他的手,彎著腰爬下床就去抽屜裏翻褲子。

緊接著房間裏的燈亮了,他一手捂住下半身、另一手拿著幹淨**的模樣被爸爸抓個正著,臉上尷尬羞惱的表情頓時整個扭曲了。

也許因為他的表情扭曲到了猙獰的地步,爸爸臉上的尷尬隻是一閃而逝,馬上就微笑著開導和安慰他,“沒事的,你長大了……再去衝個澡吧,爸爸去客廳睡。明天心情好了,跟爸爸談一談。”

他現在確實不想跟爸爸再待在一塊,目送爸爸下床去了客廳,他也埋頭跑到浴室匆匆衝洗,換好衣服後躡手躡腳地經過客廳,看到爸爸身上隻蓋了條毛巾毯,他想想又去房裏抱出一床薄被子給爸爸蓋上,才回到房間躺上床。

可是,剩下的半個夜晚,他不可能再睡著了。

他的腦子裏就像跑馬燈,不停回放著混亂的記憶片段。上輩子的、這輩子的……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對爸爸有了那種超出親情的念想。

他當然知道同性之間也會有那種關係,上輩子就有朋友專好那一口,但他對俊男美女都沒有什麽興趣。這也是他和欣雁結婚以後從不同床也並不難受的原因,他甚至無法理解其他人怎麽會因為那種事情不合,就要離婚或者外遇。不過是五根手指三分鍾就能解決的問題,一年兩年不做也無所謂,聽到狐朋狗友們海吹泡妞把妹如何手段高超、功夫勇猛,他還覺得很無聊,那麽幹累都得累死了。

他的欲念淡薄到不正常的程度,跟他相熟的朋友曾經這麽說,可他沒有太意識到這點,畢竟他沒有遇到過什麽能引起他欲念的人。沒有渴念,也就沒有痛苦可言,他的精力和時間大部分用在對抗病痛和欣賞靚表名車上。

這輩子他的身體似乎真的好了很多,那麽生理上的發育會提前也算正常?但那種亢奮的渴望跟他從前那一世完全不一樣。上輩子他欲念是淡薄,也不至於完全沒有,他看過成人片和成人雜誌,有過一些自給自足的經曆。它們留給他的記憶除了累就是惡心,辛苦地完成任務後總會有那種淡淡的惡心感,而且比辛苦之前還要更加空虛,讓他根本越來越不熱衷於那種事。

至於跟同性的關係……他最恨別人調笑他陰柔的外表,多說幾句多看幾眼,他就恨不得打斷對方的手腳,完全沒有考慮是不是會有同性能夠吸引到他,也從沒有想過是不是會有同性真的喜歡他。賈家的子孫怎麽能搞出同性醜聞?源頭上他就必須掐斷那種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感謝留言訂閱和投雷的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