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義在電話裏聽準了徐承宗的聲音,斷定此人就是禍害金府一年多的“黑手”之後,當時就要去找他算帳,卻被陳玉英攔住了。

“會是徐家老爺子嗎?你可別鬧錯了呀!徐經理、徐太太待我都很好。你在氣頭兒上去鬧一通,就全得罪啦!”

“誰得罪誰呀?我還要上法院告他哪!”

“全義,你冷靜一點兒……上法院,你有什麽證據?就打了這麽個電話,一兩分鍾,就聽準啦?”

“可不是一兩分鍾!你不知道,這老雜毛的聲音,就像妖魔鬼怪,像幽靈,糾纏我一年多啦!”

“金府作神弄鬼那些事兒,都是徐家老爺子幹的?我不信!”

“就是他!不過,不隻他一個人。他這把年紀,我看跳不了後窗戶,偷不了……”張全義自知失言,丟金丹的事兒沒說出口,就打住了。

“跳窗戶?偷什麽?”

“甭問啦……等我把事情全查清了之後,一股腦兒都告訴你。”

陳玉英得了理:“還是啊,事情你並沒有全弄清楚,就不要忙著去鬧騰!忙中有錯。”

張全義坐下了。陳玉英的話也有她的道理。證據——如果真掌握了徐承宗偷金丹的證據,那還真的用不著到他家裏去鬧騰了,一張傳票,法院上見!到時候,什麽偷卦簽兒呀,送像片呀,唱《竇娥冤》哪,全都變成了小事一件……可是,並不掌握證據呀!現在隻能說是找到了破案的線索。今兒晚上跑過去一吵一鬧,反而打草驚蛇……想到這兒,他點燃了一支煙,不去了。

陳玉英又說:“徐家的事兒我比你明細。住下吧!等我給你介紹點兒情況,再考慮下一步該怎麽走,好嗎?”

張全義點點頭,這才發覺肚子餓得咕咕叫。陳玉英好像能聽見似的,拍拍小興兒:“去,問問爸爸,到底吃過晚飯沒有?”

小興兒一扭一扭地走過來,撲到張全義腿上,說了聲:“爸!七(吃)——!”把父母都逗笑了。

張全義把兒子緊緊地抱在懷裏,親著說:“你爸還真沒‘七’哪!唉……我的小寶貝兒啊,這麽多甜酸苦辣,全是你小子給帶來的呀!”

陳玉英紅了眼圈兒,笑著,係上了圍裙……

夜晚,床頭壁燈放出微弱的柔光。小興兒已在小**睡著了。張全義和陳玉英躺在大**低聲談話。

“……徐家老爺子可不好惹。我聽徐太太說過,他不但是個老京油子,還是個勞改釋放人員。”

“噢?難怪……什麽損招兒他都幹得出!”

“他蹲監獄的時間特別長,解放前就關進去啦。六十年代,刑滿釋放,照樣兒留在大西北,在農場裏勞動,不讓回北京。”

“那,徐伯賢呢?”

“徐伯賢是跟著姥姥長大的,他媽早就改嫁了。改革開放以後,他做買賣,發啦,這才把他爹接回來。農場那邊也是看這老頭子六十多啦,才同意放他回北京。”

小興兒忽然哭了。張全義和陳玉英同時翻身下床……陳玉英把“丈夫”攔住,推上床去,一邊給孩子換尿布,聲調嗚咽地說著:“這一年多,也真把你苦了……又當爹又當媽,孩子一哭,緊溜兒地就下床……”

張全義心裏也是苦澀的,立刻想到了金秀,想到了金秀的西廂房,小興兒一哭,金秀和他同樣也翻身下床……“金秀也管,待孩子跟親生的一樣……當然,換尿布,洗屎片子這些活兒,我幹得也挺好。”

“今後再也不讓你幹啦……孩兒不離烺,比跟著誰都強!”

這是個溫馨的夜晚嗎?不。是男女**嗎?也不是。老天爺既然在恩賜了這普濟眾生的再造金丹,為什麽還要用它釀造人生的苦酒呢?小興兒不哭了,陳玉英反而依偎在“丈夫”的懷抱裏嚶嚶地哭了起來。

“玉英,不哭,不哭……這事兒複雜化了!”

“什麽複雜了?千言萬語一句話:兒子是我的!”

“我是說,徐承宗——徐伯賢他爹的事兒,複雜……”

“他叫徐承宗?這名字你怎麽知道的?”

“是金老爺子說的。老爺子還口口聲聲叫他承宗大師哥呢,又說,他就是翠花的哥哥,還逼著我去找翠花她哥哥。可是這位大師哥又恨透了老爺子,昨天還挖走了老爺子的**……”

張全義還是說出了金丹被盜的事情。

陳玉英坐起身來:“這不等於把秘方兒丟了嗎?”

“可不,人家要是把秘方兒化驗出來,金一趟也就丟了**……”

陳玉英的思緒像遊絲般敏感,像閃電那麽迅捷,瞬息萬變,又萬變不離其宗,指著小床,笑了起來:“不是說金興兒是他的**嗎?這下丟了秘方兒,也就不來搶我的兒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