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音咬一咬嘴唇:“皇上……”
“想說什麽?”
“昭儀娘娘好可憐的,您別再罰她了吧。”她大膽說了出來。
朝堂博弈她不是不懂,身為世家貴女,四歲那年爹媽就給她灌輸上流社會皇室貴族的知識。讀《資治通鑒》,看呂後專權、漢朝子孫為了奪皇位,父子兄弟都算什麽?情義道德又算什麽?
那些故事她都知道,然而僅限於知道,每每提起時都感慨其中殘酷。
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身臨其境,當事人就在自己身邊,她眼睜睜看著這個帝國的洶湧波濤。
熙昭儀多無辜啊!她做錯了什麽啊!就要無端被罰,被下臉子,給人當出氣筒使喚!
李純卻是笑了,抓過她道:“不就是罰跪了麽?不就是丟了麵子麽?也沒多大事。熙昭儀是皇室正二品的妃子呢。你放心,除了罰跪,我還忍心把她怎麽樣麽?而且方家……”說到最後冷哼一聲,再不提了。
趙寶音聽得心裏發顫,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來父親曾說的話,在其位謀其事。
原來皇妃不光是吃喝玩樂享福當吉祥物,還得承擔很多東西。
說來沒理也有理。民間的夫妻,為著丈夫吃苦都天經地義,皇家給了你更多的尊榮,可不得要求你付出更多。
她不敢再和皇帝提熙昭儀了,那邊皇帝親自下去吹了燭火,拉上帳子。
在後宮裏頭,是一門最重要的功課,沒有之一。
趙寶音自進宮來就接受了柳嬤嬤的全方位教導,還有她爹娘不放心地從家裏給她帶上的三本連環畫。她用心學習,不敢懈怠。
當然這個過程是艱難的。
實踐的過程更加艱難。
趙寶音鑽進被窩裏的時候身子都僵了,心裏念著職業道德是一回事,真正在男人麵前脫光了是另一回事。而且聖上啊,咱們才剛認識好麽?!
趙寶音:啊嗚,好緊張啊……皇上接下來會做什麽啊,我該怎麽做啊?一動不動麽?做錯了怎麽辦啊?怎樣才算把皇上伺候好了呢,好像還有點冷啊……啊我的天怎麽回事,痛死妹子了啊!
李純:唉,真的好小啊,我該怎麽做啊,以前沒見過……天氣還有點冷,要不就這麽算啦吧?
趙寶音:咦?!完啦!
李純拉被子把她包住:“天色不早,快點睡!”
趙寶音知道皇帝每日要上朝,自不敢吵他,抓著被子一動不敢動。她迷迷糊糊地睡過去,隻覺得睡了很小的一小會兒,竟又被昏昏沉沉地叫起來了。
抬頭看銅漏,四更天!
這麽看她是睡了三個時辰了,不過睡眠質量顯然不算好,頭疼得厲害。把她叫起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身材瘦長的姑姑,她小聲地道:“娘娘,醒醒呀,到時辰了!”
趙寶音摸著後腦勺:神馬?這麽早起來有病啊!
姑姑用急切的眼光看著她。
趙寶音:哎喲我想起來了!
她連忙去推皇帝:“皇上,該起了,該起了!您該上早朝了!”
上朝的時辰其實還早,不過李純習慣四更天起來,趁著上朝之前的當口還能看兩本折子。他喜歡早起,不喜歡晚上熬夜,有時候晚上的活沒幹完也留到第二天。
皇帝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其中批奏折和開會是兩大重點。曆史上最苦逼的皇帝朱元璋,每天平均看折子四百份,十四小時工作製全年無休,經常寫諸如“江南富足翁,日高猶披被”之類的打油詩來抒發心中的不滿。
李純沒他那麽貪,讓手下的丞相和尚書們分擔了一部分工作,比他好多了,但依舊壓力很大。
趙寶音的小手在他身上不過蹭了兩下,他立即掀了被子蹦起來。他幾十年如一日了,都是這個點醒,倒不用旁人操心。
趙寶音端盆遞衣裳,準備加緊伺候。她對“上朝”這件事有著骨子裏的崇拜,那就是社稷就是是國家的命脈,從小父親教導她朝堂是個多麽神聖的地方自己為了能做上三品官得到進金鑾殿的資格奮鬥了二十年挖二十年……都無需趙母再特意教導寶音早上該怎麽服侍丈夫了,她自知禮數,對話本裏寫的阻攔皇帝上朝的妃子嗤之以鼻。
而李純這人起床也特快,自個兒伸手把胡子刮了臉洗了,裏衣朝服一披,那邊服侍了他多年的幾個宦官早已將早膳茶點擺上,他胡亂塞兩口花卷就要擺駕離開。
李純覺得吧,早上的時間是很珍貴的(晚上熬夜好痛苦啊早上要起來看折子挖看不完就慘啦),自己動手做事比別人伺候快得多,多年下來也就習慣了。
趙寶音在後頭恭送聖駕,皇帝早一溜煙走了,臨了還是那位叫醒她的姑姑中途折返,對她道:“時辰還早,娘娘該去睡個回籠覺。”又將皇帝賞賜下來的東西交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