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所有人目光投射到雜屋門口那一刻。

我感覺眼前一花,心裏忍不住有些發虛。

剛才看見的那個背影,恐怕是真的,周建豐的老爹回魂了。

怕是和那一口沒有咽下去的氣,有莫大關聯。

就在我心中驚疑不定時,薑老頭已經有所動作。

他邁開步子就走到院子中間架起的棺材旁,似乎在探查什麽。

我也跟了過去,還沒完全靠近,就聽見一道怪異的聲音從棺材裏傳了出來。

咕嘟的聲音輕輕響動。

像是不斷有人朝水麵吹起,泛起漣漪的波動聲。

我心裏猛一激靈,這就是周建豐說的,他爹最後一口氣沒咽完。

藏在心口處,呼不出來吞不下去,發出的怪聲。

外麵的嗩呐和鑼鼓聲沒停,之前還沒注意,但靠近後才發現。

屍體上的這點響動著實驚人,難怪停靈在院子裏,其他守靈的親戚都不敢呆了。

要不是這是自己親爹,怕是周建豐也待不住,一溜煙跑了都有可能。

我定了定神,探頭朝棺材裏看去。

隻見棺材裏躺著個人,滿頭銀發,臉上布滿暗沉的老年斑。

他的雙眼緊緊閉著,但嘴巴裂開一條肉眼可見的縫隙,露出嘴裏殘缺、汙爛的黃牙。

詭異的是,整張臉僵硬無比,但嘴角向下撇著,似有無盡的不甘和怨憤。

而那口咽不下去的氣,憋在胸口,不斷朝嗓子眼冒,才發出陣陣怪聲,仿佛是他無聲的怒吼。

我心裏一凜。

這模樣,仿佛人還活著,隻是在打呼嚕,端的是無比詭異...

周建豐眉頭緊皺,實在忍不住心中的驚駭,看向薑老頭小聲問道:“薑師父,這事兒能辦妥嗎?”

薑老頭瞄了兩眼屍體,淡淡道:“能是能,但你先跪下,好好給你爹磕三個頭。”

周建豐一聽,臉色都變了,連忙問:“這是啥意思?我這幾天守靈磕頭磕的還不夠嗎?”

薑老頭睨了他一眼,才緩緩解釋。

一般來說,人在死亡的瞬間,就會身、魂分離,最後那一口氣,其實不是呼吸,而是一縷魂氣。

魂魄離體,本來是自然現象,但架不住有的人執念太深,便會殘留在體內,留一縷魂氣提醒後人。

自己心願未了。

若是後輩孝順聰慧,能察覺根結所在,便能順利送走這縷魂氣,讓人無所掛念前去投胎。

可要是沒良心不在意的,這口魂氣送不走,頭七必定會引來本該輪回的魂魄來鬧宅。

更嚴重的,還會激化成怨氣,指不定詐屍或是變成殃鬼鬧祟。

總之,這口氣就是災禍的根源,解決不好,波及全家,可以說是後患無窮!

可薑老頭為什麽開口便讓周建豐跪下呢?

我忍不住看向一臉驚惶的周建豐,知人知麵不知心,他莫不是做了些缺德事,才讓自己親爹走的時候心有不甘,咽不下這口氣。

周建豐知曉這件事的嚴重性後,愣了片刻,當場跪在了棺材前,一臉惶恐開始磕頭。

重重的三下磕頭聲,引得外麵那些人也探頭探腦張望,似乎很好奇發生了什麽。

完事後,他抬頭看向薑老頭,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而我餘光悄悄瞥向棺材裏,驚奇地發現,棺材裏的人張開的嘴巴,似乎閉合了些。

咕嚕聲也小了許多,隻有極細微的響動。

看來薑老頭似乎察覺的關鍵所在。

周建豐老爹留在體內的魂氣,心有不甘的症結,就在自己兒子身上!

頓時,我看周建豐的眼神就有些不耐,這人果然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

薑老頭等了幾秒,似乎確定魂氣引起的動靜漸弱,才對周建豐說:“算起來今天是下葬的日子,時辰已經耽誤了,老人家回魂後開始戀陽,舍不得離家。”

“想要讓他吐出這口魂氣,走得安心,還得做些準備。”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紙筆,邊說邊寫,交代周建豐和家人去準備些東西。

我在一旁也認真的聽著,這可是真本事,多聽多學多記,準沒壞處!

薑老頭需要的東西,聽起來還挺講究。

要整整一千零八張老式黃紙,十八尺白絹,十八升井水其中要滴入周建豐十八滴血。

準備好後,黃紙鋪地,白絹覆棺,井水另做他用。

之後,分別準備五穀之物,各盛滿一碗,上麵插上三支香。

這些東西準備齊全,薑老頭就可以做法送魂了。

周建豐一聽,如蒙大赦,連忙起身招呼親友去準備薑老頭說的這些東西。

好在農村人手多,這些又是白事常用的,想要湊齊並不難,隻是費點時間。

在周家人準備東西的空隙,薑老頭也沒閑著,朝我一招手,就向院子裏的那間雜屋走去。

我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雜屋此刻緊閉,屋裏昏暗無比,剛才周老爺子回魂,似乎就站在這裏向屋裏望著。

思索間,薑老頭已經有所動作,一伸手,便推開了房門。

“咳咳!”屋內揚起一陣灰塵,引得我嗓子發癢。

仔細一看,屋裏已經落了一層厚灰,沒有半點人氣,應該是閑置了許久。

等我再一抬眼,猛地打了個寒顫。

屋子牆角搭著白綾,放了牌位和一張遺照,下方還有上香用的香爐。

仔細一看,是個老太太的黑白照片,從進屋的視角看去,正和她對視呢!

我被嚇得渾身僵硬呆立在原地,等緩過神來才發現,那隻是簡單搭建的靈位,並沒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而這雜屋的另一側,擺放桌椅板凳,還有張木床。

看上去,曾經是一間蝸居。

這些陳列稀鬆平常,倒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但奇怪的是,屋子一角擺放著靈位,和木床對應的另一側無比空曠,像是專門空出了一塊地,顯得有些涇渭分明。

薑老頭兀自站在屋裏空曠的一處,麵朝木床和靈位,若有所思。

我也不敢出聲打擾,目光四處瞟動,想要看出點名堂。

可就在我扭頭一刹那,汗毛猛地倒立起來。

門口處,有道虛影不知何時進屋了!

站在那裏,定定的望著,那相貌我認得,正是本該躺在棺材裏的周老爺子!

他鐵青的臉上掛著怨恨的表情,一臉木然不斷走動。

目標似乎正是薑老頭站的位置!

我臉色變了變,內心無比驚惶,屋子裏的溫度也突然降了幾分,冷的人發顫。

“看來問題就在這裏。”薑老頭低頭看向地麵,仔細看去,他腳邊有些印子。

印子四四方方,像個長方形,看那模樣大小,我覺得有些眼熟。

忽的,我腦子靈光一閃。

想起一樣東西,和這道印子的大小幾乎重合。

棺材!

除了這東西,我實在想不到別的什麽東西如此狹長。

不過,若真是棺材,這間屋子未免也太陰森了。

不僅有人住,還擺放靈位放著棺材,怎麽看都不吉利啊。

而見到周老爺子回魂,薑老頭似乎並不在意,反而麵色輕鬆,像是確認了什麽事。

過了幾秒,他朝我微微頷首,就往屋子外走去,我片刻不敢逗留,連忙跟他一起出去。

踏出房門那一刻,我忍不住回頭再瞄一眼。

此時,周老爺子的背影有些孤零零的站在屋裏,不知道想些什麽。

我深呼吸一口氣,平複下心情,說:“薑爺爺,這到底怎麽回事,周老爺子大白天顯魂,怨氣也太重了吧。”

所謂大白天見鬼,不過如此。

“本該壽終正寢的人,壽已終,卻不能安寢,當然咽不下這口氣。”

“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件事,根子還是壞在周家自己人身上!”

薑老頭冷笑一聲,顯然已經探明真相,而他隻等著周建豐把準備的東西找齊,好解決這口未出的魂氣。

就在這時,周建豐已經匆忙歸來,身後還有不少親戚,手裏拿著薑老頭需要的東西。

“薑師父,東西都準備齊了。”周建豐額頭滿是大汗,無比緊張。

薑老頭掃視一眼,確認東西是否齊全,片刻後,便大手一揮讓閑雜人等退到院子外麵。

然後安排我和周建豐兩人,把黃紙鋪滿,從雜屋到棺材旁,一張紙都不能少。

我幹活麻利,撅著屁股一通忙碌,很快按照薑老頭吩咐鋪好黃紙。

轉身一看,薑老頭正拿著白絹,覆蓋在棺材上,不知道做些什麽。

等他忙完,插著香的五穀碗立在棺材前,一一點燃。

呼!

院子裏起了一陣陰風。

刹那間,那燃起的香火瘋狂燃燒,幾乎瞬間見底。

一旁站著的周建豐直接嚇得臉色煞白,整個人開始哆嗦起來。

薑老頭從腰間布袋抽出一支軟鞭,抽在空中獵獵作響,邊抽邊喊:

“亡人一口怨氣魂,歸家安宅有孝孫,天見地證神做主,生前萬事皆理順!”

我聽著薑老頭幾聲厲喝,有種浩然正氣抒發於胸。

仿佛是古代替人做主的青天大老爺,氣勢非凡!

就在我感到有些玄妙之時,身後傳來颯踏的響聲,那黃紙鋪起來的紙路,竟然出現了一連串的灰腳印。

就像有個看不見的人在上麵走動!

此時,周建豐瞪大雙眼,雙腿直抖,似乎被這腳印嚇到,整個人看上去都快不行了。

我連忙側步一跨,扶住了他,低聲說:“周老板,挺住!”

我心說,這才到哪兒,後麵還有你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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