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著眼睛看著他,腦海裏卻不斷地進行推演和估算。

倘若她同他一起出去,那麽下次他留宿正陽宮又理直氣壯了。

倘若不同他去,他必定會懷疑到她身上。

不得不說,有些人天生擅長玩陰謀。

“怎麽了?高興傻了嗎?”宋祁好笑地看著她。

“難為皇上還記得這件事。”

“朕答應過你的事絕不反悔。”

周凝的麵色肉眼可見的冷了下來,扭過頭去不作聲。

倘若他有心試探她,她就必須要把從前自己的性格給完美的演繹出來,否則他還會有下一輪試探。

宋祁見周凝變的臉,心裏的懷疑果然打消了不少。

他拽了拽她的袖子道:“都是怪朕,倘若不是朕連累你,也不至於你生不出孩子。”

周凝聞言,垂下眼眸,心道果然如此,他是來試探她的。

倘若是從前,她聽聞孩子的事,定會生出許多的內疚來。

但如今,兩人有信息差,她已經知道追殺莫離的就是宋祁。

因此宋祁的鬼話她能很快識別出來。

她很快就裝出一副內疚的樣子說:“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我從來沒想過讓你絕後,倘若你四十歲之前我還是不能生孩子,一定會主動為你納妾生子。

四十歲生子也剛好,等到皇子成年,你將近六十,你至少還有十年可以帶太子處理朝政。

等你七十就可以退位當太上皇,彼時新皇剛好三十,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這樣就可以避免你們父子之間的猜疑。”

宋祁的手微微一頓道:“父子之間能有什麽猜疑?”

“皇上是真不懂還是刻意忽略?

太子成年羽翼豐滿,皇上卻還身強力壯,誰敢保證太子不會謀反?

誰又敢保證上位者不會猜疑?

這個矛盾若是處理不好,那豈不是父子相殘?”周凝說道。

宋祁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什麽用了,皇上有自己的考慮,那便照皇上的來。”周凝說道。

宋祁臉上很快又堆上了笑容道:“太子關乎國之未來,必須是朕眾子中最優秀的一個。”

周凝了然。

宋祁想的是多生兒子,讓兒子們去爭鬥,搶這個皇位。

自然是誰最有本事誰能搶到。

這其實就是後世所謂的狼性文化。

這樣固然能篩選出最厲害的人,但也是最沒有溫度的辦法。

況且,最厲害的人未必是最合適的人。

不擇手段沒有下限的聰明人最可怕。

不過,這些周凝都管不著了。

她衝著太後之位去的,隻要小皇帝不要把江山給玩沒了,她就是天下最高貴的女人。

思及至此,她又升起了異樣的危機感。

靖康之恥她得銘記於心。

大明王朝的韋太後也當了太後,皇帝且是她親生的,可金人入侵,她還不是照樣淪為階下囚,充當了軍妓?

太後之位突然不香了。

做太後還要擔心小皇帝玩脫了,就得盡心竭力的教養小皇帝。

可她要為宋祁教養孩子嗎?

她不甘心啊。

真心不如寄情山水,找個地方隱居。

此事得從長計議,切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她收攏了心思道:“既然皇上是這麽想的,那皇上努力多生兒子。”

生下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自相殘殺。

周凝方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隻有真話才有說服力,不是嗎?

宋祁PUA她不能生孩子,想利用她的內疚從而進行下一步的打算。

那她就在他胸口上插一刀,順便種下懷疑的種子,讓他知道就算是親生兒子,也有可能會謀反。

按照宋祁如今的疑心,將來疑心隻會越來越重,到了總有刁民想害朕的程度,必定會自亂陣腳。

到時候朝中人人自危,愈演愈烈早晚會盡失人心。

隻是宋祁會如她的願麽?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

宋祁果真沒了要出宮的心思,自然沒再提讓周凝出宮的事。

正好京兆府尹求見,他便去了禦書房。

“皇上,臣已經抓到了采花大盜,這是那賊人的供詞。”何青山將一份供詞呈交上來。

宋祁看完之後道:“遊街示眾,午時斬首,將他的頭顱懸掛於城門口,以儆效尤。”

“是。”京兆府尹立刻命人將犯人裝在囚車中,遊街示眾。

京中百姓聽聞采花大盜已經被抓,紛紛拿爛菜葉子臭雞蛋出來,在所經之地候著。

賊人一出來,他們便將這些丟過去。

負責遊街的官差苦不堪言,他們不得不避遠一些,可依舊不免受連累。

“官爺讓開。”有人大喊一聲。

官差連忙讓開。

隻見一老漢一糞舀的糞朝囚車潑了過來,那汙穢之物潑在那犯人身上,也濺在了官差和附近路人身上。

頓時臭氣熏天,眾人狂嘔。

官差陰沉著臉,卻也無可奈何。

皇上命犯人遊街,就是為了消除民怨,以彰顯皇恩。

他們能有何異議?可苦了他們了。

出了氣的老漢丟下糞舀,撲通一聲朝皇宮方向下跪,大聲哭泣道:“皇上聖明,皇上聖明,為小女報了仇,皇上聖明。”

縱使旁人不認得他,聽聞此話也知他女兒受害。

於是眾人紛紛下跪,口稱皇上聖明、皇恩浩**、為民除害。

城中發生的事,隨即被廠衛報告給了淩玉錦。

淩玉錦嘴角彎彎,將消息送給了宋祁。

從今早犯人遊街開始,宋祁便一直等候消息,想知道京中百姓的反應。

這反應他應當很高興吧。

果然,宋祁看到淩玉錦送來的消息,眉頭舒展開來。

得民心者得天下。

他這個皇帝,自然要做一個深得民心的皇帝。

采花大盜遊完街,午時便被當眾斬殺在菜市場門口,頭顱被懸掛在城門口。

進出城門口的人又驚又怕。

京中的茶肆酒樓都津津樂道,說書先生更是說的唾沫橫飛。

然而,采花大盜的頭顱還未掛滿七日,城中竟然又出現了采花大盜。

這一下,人心更加惶恐了起來,比先前更甚。

采花大盜不是已經抓了嗎?

為何又有了采花大盜?

民中有流言傳出,說官府為了安撫百姓,隨意斬殺一個犯人糊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