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大板打下去,薛郡已經丟掉了半條命,爬都爬不起來了。

他咬著牙,心裏恨意滔天。

宋祁對他下這麽重的手,顯然沒準備讓他繼續活著。

想他薛家對他宋祁忠心耿耿,他的父親更是為他戰死,結果他卻要對他們薛家人趕盡殺絕。

果然是嚼勁弓藏,兔死狗烹。

他此刻才真正體會到了周凝的感受。

不過,他越是不讓他活,他就偏要活。

皇後娘娘已經給他們指了明路,他們也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倘若這樣還是保不住命,也隻能說是天要亡他。

被丟在大牢之後,他從懷裏摸出了一個瓷瓶,倒出六顆藥丸吞了下去。

在薛郡受罰的時候,東西兩廠已經帶著廠衛包圍了平陽侯府。

除了平陽侯府,兩位禦史的家也被包圍了。

百姓們都遠遠地看著,相互議論發生了什麽事?

等到聖旨下來之後,他們便開始抄家。

劉禦史家中老母七十多歲,向來為人和善,經常行善積德,並且在報恩寺供奉了長明燈。

她聽說劉禦史被牽連到科舉舞弊案中,頓時就暈過去了。

她對天發誓,說她兒子是被冤枉的,苦苦哀求淩玉錦幫幫他們劉家。

淩玉錦不為所動。

劉老夫人說:“我老嫗以命相求,求皇上重新審查此案,還吾兒一個清白。”

老夫人說完一頭撞在牆上,當場斃命。

劉府上下哭聲一片。

淩玉錦抿唇看著劉老夫人。

劉夫人跪在老夫人麵前哭,然後對著淩玉錦磕頭道:“督主大人,求求你把此事上報聖上,或許聖上會重新發落。”

淩玉錦麵色如常道:“聖上豈能不知你劉家是否蒙冤?”

劉夫人一怔,隨即軟癱在地。

淩玉錦隨即對著手下的人道:“動作都快點,還有兩家要抄。”

外頭聚集了不少百姓,遠遠地站著看熱鬧。

他們聽不到裏麵的人說什麽,隻能看到劉老夫人撞了牆,劉夫人又跪在淩玉錦麵前求情。

但是淩玉錦竟然不為所動。

百姓此刻不管劉禦史到底有沒有做過什麽,隻看到劉府老的老,小的小,著實可憐的很。

淩玉錦這個如此俊美的白麵郎君,怎麽如此狠心?

抄了劉禦史的家之後,劉家人都被帶走了,下人都被發賣,其他的人全都流放到冀州去。

淩玉錦往外走,冷著臉去嚴家。

外頭的人都不約而同朝後退了兩步。

嚴家一樣哭喊聲連天,同樣是老的老,小的小。

嚴家的兒媳婦已經懷孕六個多月,如今也要被流放。

她這樣的絕對到不了流放地。

嚴家的長孫才兩歲多,這樣的奶娃子十有八九都會折在路上。

嚴家抄完,抄薛家。

相對劉、嚴兩家,薛家就平靜的多了。

薛郡挨了打,被關在刑部大牢裏。

家裏隻有薛柳氏和幾個孩子在,另外還有三個年長的下人。

淩玉錦假裝不知道他們家的情況,怒道:“薛府其他的人呢?”

薛柳氏道:“回督主大人,除了我夫君之外,其他的人都在這裏了。”

淩玉錦看了看他們家的花名冊,眉頭皺的緊緊的。

又看了看他們家的賬冊,眉頭能夾死一隻蚊子。

他立刻讓淩風在這裏看著,自己則是進宮麵聖。

宋祁聽到淩玉錦的稟報,麵色難看了起來。

平陽侯府半個月前把家裏所有的下人都給打發走了,郊野的田產低價售賣,京都的鋪子也都打折賣出去了,這隻是巧合麽?

他心裏湧起了狂風暴雨,盛怒之下想將薛家人全都殺了。

他盯著兩本冊子,最終深呼吸了一把道:“繼續查抄。”

“是。”淩玉錦又領命而去。

淩玉錦去了,宋祁心裏也稍稍冷靜了下來。

越是冷靜,他越是覺得事情有些複雜。

他準備收拾平陽侯府,並沒告訴任何人。

平陽侯到底是如何知曉的?

他自認為自己並無半點錯失之處,到底是誰透露出去的消息?

他最怕的是被人洞察了他的內心。

他是一個帝王,倘若他心裏想什麽,被人給分毫不差的洞察出來,這事可不小。

他的眉頭擰得緊緊的。

薛郡肯定沒有這個本事,到底是誰?

他在腦海中捋了一下要動平陽侯的前前後後,不由得想起先前平陽侯夫人來見周凝的事。

想到這裏,他幾乎可以斷定是周凝洞察了他的想到,給他們出了主意。

於是,他怒氣衝衝的去了正陽宮。

他到正陽宮的時候,正巧周凝孕吐,吐的很厲害。

她如今到了茶水不進的狀態,麵色蠟黃,麵容憔悴,也無精打采的。

見她吐成這樣,宋祁心裏的氣倒是消下去了不少。

“臣妾……”

“不必多禮了,皇後躺著便是。”宋祁虛扶一把,讓她繼續躺著。

周凝靠在床頭問:“皇上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宋祁道:“朕過來看看你。”

周凝彎了彎唇,顯得有些勉強。

宋祁坐在春凳上,麵對著她歎了一口氣。

周凝順著他的意問:“皇上可是有煩心事?為何歎氣?”

“朕今天抄了平陽侯府。”宋祁說道。

周凝沒想到他居然主動跟她說起這事來了。

她可不相信宋祁是來跟她訴苦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平陽侯府變成空殼的事讓他對她產生了懷疑。

她早就想好了對策,也料到宋祁肯定會懷疑到她身上,隻是她說什麽都不會承認。

她讓喜鵲下去才說:“你是因為薛美人的事遷怒他們嗎?”

宋祁一愣,沒想到周凝竟然如此直白。

他自然也不會承認。

薛美人的事讓他顏麵掃地,尤其是在周凝這裏。

他的麵色嚴肅道:“朕豈是那等公報私仇的人?

朕本意想提拔薛郡,給他拓展一些人脈,免得他在朝堂上孤立無助,哪知道他竟然參與了科舉舞弊。

科舉舞弊,斷的是我大周的人才。

倘若朝中大臣都有樣學樣,那十年二十年之後,朝堂的話語權怕是都歸那些富戶和世家了。”

周凝沉默了,沒反駁他的話。

他做事向來不都是講究師出有名嗎?

明明是他給薛郡下套,反過來竟然說的為國為民他不得不大義滅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