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眸中可能,上下打量太子身姿,心中明了。

殘廢之軀多年,曾經就算有雄心壯誌,怕也早就湮滅在這枯槁般的東宮裏了。

他會心灰意冷也是正常。

便道:“第三策,頗為被動,您的殘疾治不好,日後朝中若有攻擊,全靠著皇上的憐憫,將下麵的人交給朱閣老,保存實力。若有朝一日真的廢儲,殿下封王自也能護著他們,三殿下自立門戶,攪亂局勢,以便太子被廢,殿下能護太子周全,如此可行?”

三皇子本就虛弱的坐著,聽著越來越不對勁兒,伸腳猛踢她,表情肅然微冷:“昨日你要與我說對策,我便知道你沒安好心,誰知如此放肆。”

東方辭苦笑,縮了縮被踢的小腿,隨意拍了拍上麵的腳印,聲音低沉道:“我素來是個悲觀的人,遇事先想最壞的結果,第三策雖然不好,可也是事實。”

太子深有同感。

學會了一個新詞名為悲觀。

看了看門外微黃天色,太陽西下,落日餘暉,迷蒙滄桑。

“時間差不多了,兩位快些定下計策,也好安排接下來的事。”東方辭揉了揉鼻子,隻覺得鼻梁那處微微碰觸便疼痛不已,她得趕快回去上藥。

太子見她頗有不耐,掃了滿臉憤怒的弟弟一眼,道:“我屬意第三策。”

“大哥!”三皇子連忙打斷太子的話。

太子卻伸出右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歎道:“贇兒,雖說殘疾能治,可這麽多年的頹廢讓我不敢有絕對的把握,這皇位是我的還是你的又有什麽所謂,我們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若天命不與我,你我奈何?有你,總不至於落在老二手裏,皆是妄說是我,便是母後寧兒也沒什麽好結局。”

東方辭表示,此言十分有理。

附和道:“正所謂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二皇子處不可不防,為將來計,其實第三策才是最周全的。”

“你知道什麽?”三皇子指著她的鼻子斥道。

脾氣不敢對太子發,隻能落在東方辭身上。

東方辭無語,聳聳肩不搭理他。

太子道:“他說的沒錯。你我兄弟扶持,才是長久之計。”

“大哥,我堅決不同意,我不出麵,站在你的陣營裏,一樣能應付那些名刀暗箭,保護你的心腹,何必讓我自成一派。”三皇子抵觸。

東方辭癟癟嘴,心道一聲虛偽。

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東方辭豈能看不出。

他四處遊曆,大盛朝哪裏沒有留下他的蹤跡,當初雷州相遇,他說是去尋仙的,淩雲霄的時候她信了,可如今,想起南海水軍和南洋駐軍的總督名為胡仙,她便明白,三皇子刻意去雷州,是為了招攬兵將的。

威國公李家坐擁數十萬雄兵,分列北疆和西陲邊境,朝中也有無數手下將領可堪調用,無人能動搖他們的心智。

於是,三皇子便將主意打到了東南水路兩軍無主之兵。

想來是收獲頗豐的。

心中想著,卻聽三皇子提議道:“大哥,依我看,前兩策合為一策,曹家是父皇給您的兵權,手握京郊禦林軍,手下三萬精兵戍衛京都,曹姑娘又對您情根深重,隻有如此,您的地位才會更加穩固。”

“文有朱閣老,武有曹家,再收攬一些學生士子,重聚民心,有我護航,必定萬無一失。”頓了頓,他看向太子道:“大哥,別的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看到你痊愈。”

太子潑墨般的眸子閃了閃,不忍打斷他的話。

東方辭見此,長歎一聲道:“那就這樣定了,第一第二條方案合並,倒是急不來。”

“原想著第一條應急,第二條穩健,第三條中庸,微臣知道兩位殿下感情好,那麽就緩緩來,我瞧著陛下對太子心底裏還是維護的。”

三皇子挑眉,銳利目光朝東方辭掃來。

東方辭嘴角微微勾起,一幅萬事了然於胸的睿智,“就這麽定了。”

太子靜靜的看著他們兩個,默然不語,宛若一尊安靜質樸的神像。

東方辭終於舍得從軟墊上站起身來,拱手告辭道:“萬事已定,我就先告辭了。”

太子和三皇子點點頭,算是允諾。

出得東嵐閣門來,薛青連忙跟上,兩人平靜走到東宮門口。

方才抬腳跨門檻,正撞上一個令人驚豔萬分的絕美女子,東方辭收回腳,為她讓路。

這是曹佩兒,與太子已有婚約的太子妃,身份尊貴不說又對太子一片癡心,未來的中宮皇後,東方辭不敢怠慢,連忙行禮。

“見過曹姑娘。”

清秀淑雅如敦煌壁畫中走出來的女子,身穿絳紫鏽紅的外衫褙子,靛藍腰佩流蘇,草青雲肩,四種本應該跳脫的顏色,在她身上卻十分鮮亮,高高的飛仙髻,若她此時手抱琵琶,東方辭都以為看到了敦煌壁畫上的飛天仙女。

曹佩兒看到東方辭,欣喜的臉上更是堆滿笑容與期待,她盈盈下拜,急聲細語道:“狀元公,京中傳開了,聽聞太子殿下的腿能治好,究竟是不是真的。”

東方辭微一錯愕,點頭道:“是真的,在下曾問過苗槑,有九成把握能治好。”

曹佩兒微微後退,長籲一口氣,歡喜之色喜於言表。

此時她是千金貴女的打扮,早已沒有了宮女的質樸,身上金銀首飾,雖然不顯眼,卻是有家底和品味的家庭才能用得起的,華貴中透著古樸,蕙質蘭心中帶著天仙之韻。

東方辭喃喃:“沒想到京中這些閑話消息傳播的如此之快,那幫朝臣走了不到兩盞叉,便已人盡皆知了。”

對這消息傳播的速度,東方辭感慨莫名。

現在雖不是信息時代,可卻依舊迅猛的令人咂舌。

曹佩兒再次行禮:“多謝狀元公救治維護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日後定當報答。”說罷,她便迫不及待的往府內走去。

她身後兩個丫鬟則是安靜的站在院外,望著小姐的背影,不敢進去。

東方辭也看著曹佩兒的背影,躬身行禮。

薛青做了個請的收拾,笑著為東方辭引路。

東方辭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倒是奇怪,來時你火氣衝天,怎的現在如此恭敬周到,前倨後恭,實在反常,這是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