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默然,目光從一個個熱切的目光中劃過,再看向東方辭那平靜淡然的小臉,皇帝陷入思索之中。

太子當即拱手道:“父皇,兒臣以為,應該赦免,且還要官複原職以示嘉獎。”

朱老站在東方辭身旁,頗為讚同道:“皇上,太子殿下說得對,如此忠心為國,不計得失之人,雖小小年紀卻有宰輔之量,理當嘉獎,況且河南府百姓剛受天災,民心不穩,若處罰東方辭,定會寒了百姓之心啊。”

孔立忽然站起身來,跪在東方辭另一側,神情鄭重:“聖人言: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弟子記之,知人固不易矣。此乃顏回攫其甑中的故事,微臣認為,了解一個人不能隻看她表麵做的,而是探究其中深意,隻有這樣,才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

說到這裏,孔立目光清亮:“皇上先前因為一些風聲而將東方辭撤職查辦,如今實情已經清楚明白,東方辭並沒有任何不軌之心,皇上,聖人也有看錯的時候,但是隻要認識到誤會,並引以為戒,仍是百姓心中的聖人,仍是天下讀書人眼中的賢者,皇上您說,是嗎?”

皇帝麵色沉了沉。

他從一開始也沒有想將東方辭怎麽樣,如若不然也不會將女兒嫁給他,隻是現在被孔立一說,反倒是他做錯了一般,這種感覺對於一個帝王來說,絕對不是什麽令人愉悅的事。

五皇子見大家都出列說話,也走下階來:“父皇,兒臣也覺得,東方辭雖然年幼行事過激,卻是一片好心,如果因此處罰,東方辭便太可憐了。”

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什麽時候說要處罰了?

跪在東方辭身後的官員越來越多,眾人的呼聲越來越高。

除了二皇子一派的嫡係,大多都跪下附和。

皇後傻眼的坐在鳳座之上,茫然的看著這一幕,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難道與李玉菡長得一樣的人,都有魅惑人心的魅力嗎?

他東方辭究竟有什麽好,值得那麽多人跪下為他求情。

命婦和貴女們麵麵相覷,前一刻她們還被卞士傑感動的淚眼朦朧,這一刻卻驚慌惶恐,在他們眼前呈現這一幕,便是在議政殿也很少見,百官參與,議論的又是朝廷大事,國之根本。

她們女流之輩本就不能幹預,外加後宮不得幹政,她們尷尬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

噤若寒蟬的將自己當作駝鳥。

良久,皇帝沉厚威嚴的聲音緩緩響起:“眾位愛卿請起,眾卿請奏,朕準了,念東方辭小小年紀胸懷天下,有濟世之心,即日起官複原職。”

“皇上聖明。”眾人齊呼。

“謝吾皇隆恩,微臣日後定當鞠躬盡瘁,報效皇上知遇之恩。”

眾人謝過之後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寧公主看著東方辭,美眸含淚,久久不語。

從她的眼神中,東方辭看到了濃濃的愛慕和盲目的崇拜。

剛剛洗脫罪名還來不及高興的東方辭瞬間猶如被人兜頭潑了涼水一般,尷尬又僵硬。

三皇子玩味的目光夾雜著幽幽冰冷的寒霜,看的東方辭更是入贅冰窟。

頭疼。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起身的卞士傑,繼續道:“皇上,犯官莫炳郡被押解回京多日,微臣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莫炳郡一幹人等被定罪的消息,請皇上嚴懲此等禍國殃民,賣國求財的鼠輩,以正綱紀國法。”

此言一出,原本緩和下來的氣氛又陡然緊張起來。

命婦貴女們看著卞士傑,宛若看到洪荒猛獸一般,害怕擔心。

二皇子臉色一白,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空,莫炳郡若是以通敵叛國之罪被處極刑,張家免不了受牽連。

“父皇,今日是妹妹的大喜之日,大家應該高高興興的,國事還是稍後再議吧。”說著他看向滿座命婦貴女,故作輕鬆的笑道:“況且這麽多貴女在,也不便談論打打殺殺的。”

李玉成嗤之以鼻,實在忍不住反駁道:“方才在這大喜之日挑起國事的是您,意圖懲治東方辭是您,現在說起宴會不談國事的又是您,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盛朝真正當家作主的是您呢。”

“你……”二皇子憤怒瞪視李玉成。

李玉成搖了搖扇子,眉毛一挑滿眼挑釁。

他被人罵做痞子無賴多年,方才被二皇子嗬斥內心委屈一點點攀升,此時還擊,讓他心中暢快無比。

“昰兒。”皇帝皺眉,聲音冷沉。

二皇子慌忙跪下:“兒臣並沒有這個意思,父皇,是李玉成誣陷兒臣。”

“皇上,微臣沒有誣陷他,本來我們就是為了參加東方辭與寧公主的訂婚宴,一切都好好的,多歡喜啊,可二皇子偏偏要誣陷東方辭,還羅織罪名,若不是謊言被擊破,二皇子怕是已經得逞了,這都是事實,微臣又沒說錯,憑什麽他就可以翻雲覆雨,任意妄為。”

說著他癟癟嘴一臉無奈道:“皇上,微臣一點都不想聽什麽朝廷大事,就是看不慣某些人,說誣陷就誣陷,說抽身就抽身,這也太不公平了。”

李玉成用最直白的話,說出心中的不滿和所有人的心思。

別看他現在說著大白話,可卻是個讀書識禮的,此時隻是為了讓自己顯得無害單純罷了。

東方辭收攝心神,她自己的罪名沒了,但受這麽長時間的流言蜚語和折辱,大好時機若不複仇,豈不是對不起老天恩賜。

於是她站起身來,文雅儒正道:“皇上,事已至此,若不說處置決斷,怕是寒了河南府百官的心,今日雖是微臣與公主的訂婚的日子,國事為重,公主和微臣並不介意。”

“是啊父皇,如此非凡的訂婚宴,女兒能有此經曆實屬難得,女兒想看壞人被懲罰,罪有應得的結果。”

寧公主服帖的像個溫柔繾綣的鳥兒,隻差依偎在東方辭懷裏。

那眸中的款款愛意,仿佛水波一般,將東方辭淹的不能呼吸。

“今日你是主角,朕便聽你的。”皇帝慈愛的看了一眼女兒,朝卞士傑道:“你且講來聽聽。”

卞士傑道:“皇上,人證物證具在,請皇上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