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的皇帝很是疲憊,這種疲憊並不是看著有多累,卻是渾身散發著病態的感覺。

他一手撐著太陽穴,一邊看著太子的奏折,眉宇緩緩舒展開來。

“翊兒終是好樣的,他終於敞開心扉了。”他的太子,他的嫡長子,本就是皇位最好的人選,若他能站起來,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

高瑜看穿了皇帝的心思。

“皇上,奴婢覺得苗大夫醫術高明,連您的舊疾都能治愈三分,太子殿下的腿疾,也定然能治好,您倒不用為儲君之位憂心。”

皇帝長歎一聲:“縱然是能治好,便是不跛腳,便是體力上也弱於常人,說實話,讓這樣的身子繼承儲君之位,挑這樣重的膽子,朕……”

想到此處,他更擔心了。

若太子能站起來,能正常行走,他便立刻令他監國,他要給兒子多物色幾個能幹實幹的大臣將才輔佐才行。

“高瑜,你覺得東方辭如何?”一想到能幹聰慧的,東方辭的身影麵出現在皇帝麵前。

高瑜將東方辭邀請張蘭玉踏青的消息說了,很不屑的癟癟嘴:“牆頭草,隨風倒,花心又霸道。”

他說了幾個詞之後,見皇帝麵色沒什麽變化,感慨道:“駙馬爺做人不行,做事卻叫人安心,哎……若他能像當年季先生那般,該有多好。”

皇帝搖搖頭。

東方季是好,可終究不願踏入官場,當年他百般挽留,都無濟於事。

那人太倔了,東方辭骨子裏有幾分倔強,卻更世故。

高瑜見皇帝陷入沉思,並且對自己的話不置可否,詫異的看向皇帝,良久他才試探著問:“皇上,駙馬爺與別的女人踏青賞花,如此辜負公主,您不生氣嗎?”

皇帝臉色沉了沉,恨恨道:“張家何德何能,敢跟朕搶女婿。”

眼中光芒一閃,皇上覺得張蘭玉沒必要活著。

“啟稟皇上,皇後娘娘來了。”皇帝正想著怎麽將張家蘭玉弄死,內侍進來稟報。

“皇上,翊兒要開生日宴,妾身想親自操辦,請陛下允準。”

皇後盛裝打扮,塗脂抹粉很是雍容華貴,卻難掩臉上的疲憊。

昨夜為了女兒一夜未眠,今日聽到兒子不在消沉,她當即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她的開心。

“你身為中宮皇後,若是親子操持翊兒的生日宴,返到會讓他不自在,他有未婚妻在身邊,就讓他們年輕人操持吧,你多準備些可用的東西送過去,不要打擾翊兒的心境。”

皇後不遠,卻還是點了點頭,轉而一想,太子早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他與曹姑娘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太子縱然腿腳不好,日後有了嫡子,皇上有了嫡孫,太子之位便更加穩固。

想到這裏,皇後歡喜的走了。

當即便派人召曹佩兒入宮。

皇後高興歡喜,東方辭此時卻如坐針氈。

她帶著張蘭玉逛了四五個時辰,中間還去風雲樓吃了飯,聽書看曲,喝茶逛街都經曆了一遍,就像是被打包相親的男女,尷尬而又不自在的培養感情。

張蘭玉一直紅著臉,東方辭與她說句話她的眼睛都要亮上半天。

那看偶像的崇拜目光,讓東方辭很是心虛。

她感覺自己又在掉節操。

最後東方辭覺得差不多了,便送張蘭玉回張家。

臨下車的時候,張蘭玉戀戀不舍,秋水如波頻頻砸向東方辭那越來越厚的臉皮。

她掏出一個香囊,微微低頭,雙手舉於麵前:“這……這是女兒節妾親自為公子繡的,原以為無法送與公子,卻不想上天垂憐讓妾心想事成,公子若喜歡,請收下,若不喜歡……”

張蘭玉咬牙,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妾傾慕公子,若公子對我無心,隻將我當做丫鬟吧,我以後一定乖乖的,對您言聽計從,絕不會違逆公子的任何言語,這香囊,便是丫鬟給公子縫製的,是分內之事,公子便不必心中負累。”

她低著頭,眼中淚珠滾動,不敢去看東方辭的表情,卻渾身透著堅毅而又決然的炙熱情感。

她的愛,卑微到了骨子裏。

東方辭覺得,眼前繡著鴛鴦戲水的香囊有些灼燙,像是火炭。

她不敢去觸碰,碰之便如飛蛾撲火,烈火燎原的結果最終是化為灰燼。

“你不是我的奴,也不是我的妾,蘭玉,大盛女子以貞靜大方為美,卻誰也不喜歡自己的女人成為可以隨便揉捏沒有一點性格的應聲蟲,我希望你的安靜柔順之下,是天性使然而不是自降身份,這香囊你先留著,等你想明白自己想要什麽,再來送給我。”

張蘭玉眼睛掙得大大的,小腦袋裏有些想不明白,公子這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然而,她的臉,卻被“自己的女人”五個字燒灼的紅如火炭。

他說她是他的女人。

那便是認可了自己。

是不是上次她求公子答應納她為妾,顯得太無廉恥,失了大家閨秀的風儀。

還是自己的順服讓公子心中不喜。

那她該怎麽做啊。

張蘭玉腦子有些懵,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東方辭卻拍了拍她光潔的額頭,下車而去。

千琴推著輪椅,繼續將她推回東方府。

“少爺,方才張姑娘將雙手高舉過眉心,是不是應了那個成語,叫舉案齊眉的。”

東方辭心中想著事,突然被這麽一問,她才回過神來。

“是啊,舉案齊眉。”

正是明白張蘭玉的這個動作所代表的含義,她才更不敢接那香囊。

揉了揉太陽穴,她看了看四周,擺擺手道:“去刑部衙門。”

“少爺要是真男人就好了。”千琴感慨。

聲音很小,東方辭卻猛地四周看了看,瞪了她一眼:“噓!”

知道自己說錯話,千琴連忙閉嘴。

頓了頓,她還是可憐張蘭玉,問東方辭:“少爺,有沒有什麽法子不傷張蘭玉的心。”

小小女子卑微的捧著自己的愛,渴望著,甚至不敢渴望對方的回應,弱小,無助,又充滿期盼的伊人,就連她看了都心疼,恨不得將張蘭玉摟在懷裏好好安慰。

可少爺是女的,縱使現在順應了張小姐的心,以後還是難免不了要傷她。

一想到捧著一顆純良天真之心的少女會被傷害,千琴就有些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