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府管家東方堂和苗槑早已接到通知等在門口,側門打開,張家馬車暢通無阻的駛了進去。
一眾小姐們隻能在外間停車。
二太太秦氏被叫來招呼小姐們,畢竟都是些未出閣的姑娘,總不好讓二叔和堂叔陪著。
二太太膝下無女,便叫來東方辭這一輩的女眷來,與姑娘們玩耍。
二太太雖說是小地方出身,但父親畢竟是秀才,從小也是小家碧玉,這些日子家裏的夫人小姐們,無論長幼,除非是走不動路的,都學習了一番京中規矩禮儀,二太太安置的很不錯。
小姐們為東方辭懸著心,倒是沒有注意別的。
將方才發生的一切七嘴八舌的討論了一遍仍舊心有餘悸。
二太太聽了,也是一陣心驚膽寒。
東方家的小姐們一個個瞪大了眸子,她們完全不知道,堂哥竟然這般厲害。
張家馬車停下,僻靜無人處,東方辭走下馬車。
看著被包紮好的傷口,她笑了笑道:“我就知道肯定無礙,我有點累了,你們都回去休息吧。”
千琴問道:“前院那些小姐們怎麽處置?”
“過一個時辰跟她們說我脫離危險了,已經休息,送他們回去,若是一會兒宮中傳旨過來,便說我還在昏迷。”她還有要事辦,她此刻迫不及待,一刻也不想等,想去房裏看看。
那個人,還在不在。
苗槑想了想,點點頭:“毒雖已解,但你也要注意心緒不要落差過大。”
他沒有說出情海花,不想讓東方辭擔心,左右已經解了,隻要東方辭不乍喜乍悲,便於身體無礙。
“知道了。”東方辭笑容明媚,杏眼一挑,掃了苗槑一眼,一副就你囉嗦的模樣。
隨後朝冬離院大步而去。
見東方辭心情似乎很好,苗槑問善緣:“她怎會如此開心。”
善緣低眉閉眸,長長一歎道:“這不是你期望看到的嗎?你此生終究得不到她,何不放手,放下一切,除卻心中雜念戾氣,有兩粒舍利子相助,不出兩年,凶戾之氣便可盡去。”
苗槑深深看著善緣,嘴唇微微變白,眸中厲芒一閃而過,素來平靜淡然的瑞鳳眸中寒霜乍起,寒霜之下炸起數朵岩漿,波瀾翻湧,良久歸於平靜。
而後他閉上了眼。
淡淡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不是她的良配,他也知道自己作孽太多,殺戮過重,況性情不定無法護她周全,他已經看得很開了,隻做她的朋友,家人,他可以幫她達成心願,容忍她愛上別人。
可……他就是放不下。
始終放不下。
也不想放下她。
善緣見他神色,便知他並未死心,長長一歎,兩人念經去了。
此刻唯有梵音和經書能平靜心神,安撫躁動妄念的心。
東方辭特意換了外袍,不想讓房中那人看到自己受傷的胳膊,懷著興奮,期待,甜蜜,幸福的心情,小心翼翼推開門,悄悄走了進去。
雙手扒著上好的錦繡山河屏風,她往內室望去。
不知為何,她直覺那人還在屋裏,還在等他,縱然尚未看到,她卻已經心口砰砰直跳。
小鹿亂撞個不停,她用了強大的意誌,也沒有安撫激**熱切的心髒。
身體微傾,果然看到拔步**,安靜的坐著一身白衣的男子。
長發綢緞般鋪在他身上,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窩怔怔地看著前方發呆,容貌無雙的俊美,真是越看越好看。
目光下移,他仍是衣襟半敞,赤腳坐在床榻之上,那若隱若現的人魚線,看的東方辭心中大動,美人在床,體態勻稱,冰肌玉骨,我見猶憐。
他還在等她。
看到這樣的場麵,東方辭心底一片柔軟,而後又有些緊張。
自己將他放在屋裏這麽長時間,他會不會生氣?
突然有些慫,有些心虛,她不敢進去了。
**端坐之人似乎聽到動靜,茫然的看過來。
東方辭手忙腳亂的躲在屏風後。
右手捧著心口,小聲喘息。
什麽叫近鄉情更怯,她此時才算是真正明白。
奈何這屏風雖然是雙麵繡,山河圖雖波瀾壯闊,卻總有留白之處,於是她的動作,被三皇子看了個清清楚楚。
端坐之人怔了怔,薄唇蔓延起無邊苦澀,眼底洶湧著黯然晦澀的浪濤。
“哎……”長長一歎,無限蕭索。
歎息聲中,東方辭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渾身僵硬,又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她心中有千言萬語,被梗在喉中。
恨不得立刻將心裏話全說出來,卻又心虛的什麽都不敢說。
她想知道三皇子現在的心情,是不是還需要她的撫摸,她有些忐忑。
又是片刻靜默,房間安靜的落針可聞。
兩人都在等對方先說,然而,沉默仿佛沒有盡頭,沉默的時間長了,便成了尷尬與疏離。
東方辭覺得將人家晾在這裏是她的錯,她應該先認錯。
“你還好吧。”
“你就這麽討厭我嗎?”
天地良心,沒有排練過的兩人,分毫不錯的同時說出話,兩人聲音交疊,都小的可憐,雙方幾乎聽不到對方的話。
又是一陣沉默,東方辭心中一痛。
男人低沉茫然的聲音透著幾分冰冷和距離,仿佛下一秒就要將東方辭拒之千裏之外。
“我,我不討厭你。”東方辭終是猜出了這句話,心虛的回答。
卻不敢回頭,更不敢看他的表情。
“是啊,你隻是不喜歡我罷了,嗬嗬!”最後兩聲冷笑,充滿了涼薄,仿佛口腔裏被人灌注了冰水一般,吐出的字瞬間被凝結成冰。
東方辭的心裏更難受了。
“我……我……”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心慌意亂的想著如何對身後這人平靜告白。
兩世為人,第一次在茶樓,她對他告白,因說的隱晦,被無聲無息拒絕了。
這一次,她想鄭重一些,真誠一些。
正想著,耳邊飄來一個炸彈,炸得她耳朵嗡嗡作響。
“東方辭,本王堂堂皇子傾心與你,百般討好卻換不來一個笑臉,本王天之驕子,豈能任你來回折辱……”那深沉的聲音就在頭頂,在東方辭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已經站起身來,赤腳走到了東方辭身邊,深呼吸一口氣,男人惱羞成怒的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