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辭撓撓頭,風輕雲淡道:“那是苗槑做的療傷藥,你不是剛被拔了透骨針嗎,我覺得你需要,就算報答你今日相助之恩……”

見三皇子臉色越來越難看,她話鋒一轉道:“……呃,你要是不喜歡就算了。”

她說的這般輕描淡寫,心平氣和,仿佛方才醉酒之下作出的荒唐舉動都不存在似的。

這讓三皇子很惱火,那狂卷的內疚幾乎瞬間化成了淺淺的恨。

他身體晃了晃,三山扶著他,走到東方辭麵前。

他卻一把推開三山,上前兩步,用盡全身力氣揪著東方辭散亂的衣領問:“那你方才,究竟在幹什麽?”

千琴驚呼:“少爺的胳膊。”她瞬間就要拔劍。

被三山一把拉遠。

此時東方辭站在階上,略略比三皇子高出一點,她雖像小雞仔似的被揪著衣領,卻一點都沒有落於下風的自覺,反倒是臉上帶著悠哉悠哉氣死人不償命的笑意。

東方辭眨眨眼:“方才?方才怎麽了?”

三皇子臉色黑沉如鐵,渾身冷氣蔓延仿佛將整座長白山搬了來,鎮壓在東方辭身上。

東方辭恍然想起了什麽,調笑道:“當然是調戲你呀……”

說著,抬起右手,那受傷的手臂格外猙獰,卻不耽誤她手賤的在三皇子臉上曖昧繾綣的摸了一把,極盡輕狂,戲謔著笑的高高在上。

三皇子瞳孔驟縮,看著那手臂上模糊的血肉,他再也不敢去抓那條胳膊,甚至不敢去推。

堂堂天潢貴胄,失魂落魄,竟然如同被人負了心的柔弱女子。

於是他踉蹌著後退兩步,躲開東方辭的爪子,冷冷的丟下一句:“你……無情。”便走了。

三山連忙跟上去。

東方辭揉了揉衣領,一顆心“砰砰砰”幾乎要跳出腔子,驟然間燦若櫻花般笑了。

她朝三皇子的背影喊道:“皇甫贇,回去別忘了打坐,有驚喜哦……”

今日算是見過三皇子各種表情,驚慌,害羞,憤怒,懊惱,內疚,最後那蒼白的帶著薄薄情愫的恨也這般令她動心。

東方辭心情大好招呼道:“來來來,繼續吃西瓜,你們這群看了一晚上好戲的,擱我以前的家鄉,就叫吃瓜群眾。”

吃瓜群眾看鬼一樣看著她。

真不知道她將堂堂皇子傷的那麽重,為何還能沒事人一樣笑的那麽開心。

東方辭嬉皮笑臉問:“你們怎麽這個沒表情看著我?”

眾人心思複雜,一時間千言萬語想要吐槽,竟不知該從何說起,隻能閉口不言。

李昆玉盯著東方辭那沒心沒肺的模樣,憋了良久,憋出一句:“拔吊無情!”

說罷,轉身甩袖,一陣風似的飄走了。

東方辭被鎮住:“這……他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粗話。”

眾人卻覺得李昆玉說得對,看向東方辭的目光,讓她如被淩遲。

東方辭尷尬的喝了口酒,咕噥:“我哪有那玩意兒。”

眾人絕倒,而後紛紛逃走。

千琴這時候才來有機會給她包紮傷口。

東方辭怔怔的看著高空越來越圓的月,有一搭沒一搭的喝酒,神色帶著淡淡的愁思索。

千琴陪著她坐了半晌,終是忍不住道:“少爺,我也不懂,你現在是什麽意思。”

東方辭:“什麽?”

千琴:“三皇子。”她愁容滿眼,看著東方辭的眼神盡是擔心。

東方辭颯然笑道:“你不覺得人生無味,不找點樂子,豈不是白活。”

心底裏有個聲音狂嘯著:隻剩兩年了,縱情享受吧,少年!

次日一早,禦書房裏安安靜靜,皇帝正在看東方辭的詩,突然呆住,不負如來不負卿?這何嚐不是另一種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皇帝:“寫的真好。”

虎眸含淚,雙眼多少年沒有濕潤過了,心中那揮之不去的遺憾,全都傾注在這一句不負如來不負卿裏了。

高瑜點頭:“原以為東方辭隻是有才學,誰知才華也這般好。”

除了他,所有人都以為東方辭就像是應屆考生一般,隻會讀書,不會什麽詩詞歌賦,附庸風雅,卻沒想到。

憑借兩首詩,滿京崇敬。

從不避諱在高瑜麵前露出感情的皇帝,此時竟有些莫名內斂,他轉移話題感慨道:“不曾想,善緣大師這等得道高人,也能書寫出如此深情的詩句。”

說罷,他又是一陣讚歎欣賞。

皇帝:“不知東方辭會辜負誰?”

皇帝感慨落下,寧公主便不顧規矩的闖了進來,哭訴道:“父皇,女兒聽說東方辭昨夜醉酒家中,遇到刺殺後竟然酒興大發調戲了家裏的小丫鬟,現在整個京城都知道這件事了,他們都在看女兒的笑話,嗚嗚嗚,父皇,東方辭他怎麽突然那麽花心了。”

她質問,滿臉疑惑,這幾天所聞,感覺東方辭越來越不像她之前認識的那般儒雅了,隻有多情。

皇帝黑了臉,還沒來得及詢問,公主又道:“父皇,你再不管管他,女兒真的沒臉見人了。”

皇帝:“你乃是公主,朕的掌上明珠,怎麽能跟那些低賤的丫鬟相提並論,等你嫁過去了,收拾什麽丫鬟不在話下。”

寧公主更傷心了,父皇這明顯是不想幫她,她怒道:“父皇你還向著他,自古以來能尚公主的,哪個敢納妾,我……東方辭有個平妻就算了,聽說他還要張家那小蹄子,還有這丫鬟,嗚嗚嗚,女兒不嫁了,女兒不嫁花心大蘿卜。”

公主哭的傷心,淚如雨下,嚎啕著讓皇帝心煩,他拍拍寧兒的背道:“好,好,你先回去,父皇給你討回公道。”

說著他朝高瑜擺擺手道:“去,傳召東方辭入宮。”

寧公主這才漸漸停止了哭聲。

片刻後,高瑜尷尬的回來,麵色不忍的稟報道:“皇上,東方辭說她生病了,無法入宮。”

皇帝皺眉:“昨日遇刺傷著了?”

高瑜搖搖頭:“東方辭說,是皇帝您說的,她病了。”

皇帝無奈,昨日那小子辭官,他這才讓那小子在家休養的,沒想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竟會拿喬了。

公主頓時氣得柳眉倒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父皇,你看他,他不把我放在眼裏就算了,也不把您放在眼裏了,我以後可怎麽活啊……”

皇帝心煩,朝公主道:“你先回去,朕會幫你教訓他。”

公主氣得跺腳,高瑜安慰起來,寧公主最後是哭著跑出去的。

皇帝心中有氣:“多大點事,他就跟朕鬧脾氣,你去的時候東方辭在幹什麽?”

高瑜低著頭,有些不敢說的囁嚅。

皇帝瞪著他。

高瑜:“皇上您別生氣,奴婢到東方府的時候,東方辭正在好好站在中堂處置家丁丫鬟,聽說昨夜刺殺的人裏,有扮作家丁的細作,這才輕而易舉將那些刺客放入府中,險些釀成大禍。”

皇帝:“……”

倒是真有閑心,真有借口,真拿他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