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兄弟期待之下,李昆覺沒有辦法,隻能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拆開信封。
東方辭那一手足矣做為字帖臨摹的楷書躍然紙上。
“敬啟者:大哥,弟身受重傷,此時入宮不成體統,寧公主怨怪弟去往花樓,弟實在迫不得已,前因後果已經附於信中,還請大哥代我攜兩個西瓜一同呈送公主,大哥前日與公主有救命之恩,料公主還能見你一麵,若方便,還請兄代替弟與公主過招喂劍,劍術之上,弟隻相信大哥,如能允諾,弟萬分感激,盼即賜複。”
李昆覺眨眨眼:“啊?”了一聲,莫名其妙道:“他竟讓我去安慰寧公主?”
堂叔點頭笑了笑:“是的。”
李昆覺一言難盡道:“可我……公主和……”
“大哥你怎麽回事,狀元公就求你這一點事兒,你也推三阻四的,不就是哄公主開心嗎,你有什麽推脫的?”
“對啊對啊,你不去我去。”
“我也好久沒有見到寧兒表妹了。”
眾人議論著,便有人毛遂自薦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堂叔:“東方管家,我能去嗎?”
堂叔黑著臉搖搖頭,他完全沒想到少爺在李家竟然這麽受歡迎,然而心裏始終有些芥蒂。
當年主人與夫人相愛,李家看不上主人這樣的窮小子,雖然主人隱瞞了東方的姓氏,可這件事終究是堂叔心中永遠的痛。
堂叔看向李昆覺道:“少爺隻請李大少爺幫忙。”
言下之意,非李昆覺不可。
眾人又是一番羨慕。
再看看那信封之上,狀元公筆下一口一個“大哥”,言語間的敬意,還有落款“盼即賜複”的低姿態與懇切。
他們簡直是火冒三丈,一個個憤怒地盯著李昆覺,仿佛在說他若不答應,就別怪他們以多欺少了。
李昆覺隻能壓下心中異樣,他對寧公主的非分之想,東方辭到底知不知道,若是知道還將這機會送給自己,是什麽意思。
若是不知道,他……算了,知道不知道的東方辭都跟公主有婚約在身,他還能幹什麽,能讓公主開心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想通此節,李昆覺趕鴨子上架的答應了,當他懷揣著東方辭寫給寧公主的書信,書童兼侍衛扛炸彈似得扛著兩個西瓜走過街頭巷尾,百姓詫異注視下,他的心情徒然欣然期待起來。
腳步從沉重,變得越來越輕快。
寧公主剛被皇帝送回自己的寢宮,臉上淚痕猶在。
李昆覺看到這樣一番美人柔腸粉淚的淒楚模樣,心頭好像被人種種錘了一拳,砸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將信奉上:“寧公主,這是東方辭親手給您書寫的信。”
寧公主當即歡喜著接過,迫不及待的在李昆覺麵前打開信封,然而,臉色又難看起來。
東方辭將清兒的淒苦經曆告訴公主,詳詳細細的講述了她為什麽要去花樓,避重就輕的講了一番大義淩然,卻並沒有澄清她調戲小丫鬟的傳聞,更沒有解釋輕薄瀟湘館東家的事。
寧公主仔仔細細的將這封信看了三遍,沒有找到自己想看的內容。
她也不鬧了,卻更委屈了。
她想要的就是東方辭認個錯,保證以後絕不拈花惹草而已。
誰知東方辭直接拿出大道理呼在她臉上,讓她憋屈的同時還無處發作。
李昆覺擔憂的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公主,專注,認真又心疼。
“公主怎麽看了信,還不開心?”
他以為東方辭寫的,必然是花言巧語百般討好。
然而,寧公主卻將信丟給他,站起身來,倔強的擦了擦淚痕,往那兩個圓滾滾的綠皮西瓜走去。
李昆覺看向那信,隻覺東方辭那口吻,還沒有對自己親切,反而像是對上司匯報工作似的沒有意趣。
話裏話外,居然有指責寧公主竟然因為這點小事鬧脾氣的不滿。
雖然字裏行間很是誠懇,但那誠懇下隱藏的,何嚐不是另一種敢怒不敢言的怨怪。
李昆覺不由同情起寧公主來。
一個看事,一個看人,這兩人誰都沒有順著對方的意思。
轉身尋覓寧公主身影,卻見公主蹲在西瓜旁,抬手,揮拳,鏗鏘有力,一氣嗬成的將其中一個圓滾滾的綠皮西瓜當成東方辭的腦袋,打了個稀巴爛。
鮮紅的汁液,四濺的西瓜瓤,還有破損的瓜皮,無不訴說著小姑娘的憤怒。
李昆覺不自覺的抖了抖,場麵實在太暴力血腥。
見寧公主抬手還要再打另一個,李昆覺連忙衝上去,將那瓜抱在懷裏,道:“別,公主放過它吧,西瓜是吃的,不是用來浪費的。”
寧公主撅嘴,淚水吧嗒吧嗒的落下來,顆顆瑩潤如玉,仿佛每一顆都帶著灼熱的溫度,燒灼著李昆覺的心。
“父皇教訓我,東方辭教訓我,你也來教訓我,你們都教訓我,嗚嗚嗚……”
小姑娘又哭了起來。
李昆覺心疼極了。
當即手忙腳亂的抬手,拍了拍寧公主的肩膀,良久他道:“公主,我錯了,我不是教訓您……”
他笨口拙舌顯然是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麵,一時間急的抓耳撓腮。
頓了頓他捧著西瓜遞到寧公主麵前道:“給你,給你打,我……我家裏還有兩車,公主若要,這就讓家將給您送來。”
他完全忘記了,他家的兩車西瓜,早就被各房瓜分完了,他回去,怕是連個瓜皮都看不見。
“噗嗤……”正在委屈痛哭中的寧公主,看到他這番敦厚老實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底的淒然被短暫壓下。
她拍了拍西瓜,眼睫上還粘著晶瑩的淚珠,這水潤朦朧的一笑,像極了清晨白露凝珠中幻化而出的仙子,美的動人心魄。
李昆覺呆了,雖然呆住,卻沒有忘記東方辭交給他的任務:“我……我們去練劍吧,我……我給你喂招。”
見他傻乎乎的一心為自己好,寧公主也正想發泄,便點點頭。
於是,演武場上寧公主發了瘋般毫無章法的左劈右砍,將人高馬大的李昆覺當成了東方辭,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李昆覺苦澀著隻能小心保護自己。
然而,措不及防之下,寧公主一個刁鑽的招式劃傷了李昆覺的肩膀。
“啊……”寧公主一聲驚叫。
明明是她傷了李昆覺,卻給人一種她被人刺傷的感覺,四周禦林軍瞬間圍了上來。
李昆覺以為自己傷到了寧公主,連忙丟下劍問:“公主,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寧公主看著他胳膊上汩汩流淌的鮮血,和他那渾然不知疼痛的對自己露出的關心,令她內疚不已。
她連忙搖搖頭道:“我,我沒有受傷,你,是昆覺哥哥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