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夫人緘默,隻是笑了笑道:“你都這麽大了,上一輩的恩怨也是時候了結了,總不能一直躲著,你就別多想了,等你娘回來,有什麽打算你可以直接跟她說。”
一句話將東方辭肚子裏的問題壓的死死的再沒有宣之於口的機會。
又慈愛的看了東方辭幾眼,國公夫人不舍又疼愛萬分的走了。
獨留東方辭站在門口,看著老人的背影,皺眉思索半天,仍是沒有頭緒,連自己身上的毒可以解的事都忽略了。
同心蠱在自己身上這麽多年都沒有辦法,怎會輕易解開,這其中定然有自己不知道的凶險。
接下來的幾天東方辭冷眼觀察皇帝,他依舊是平靜,沉穩,一如往常的批閱奏折,在處理政事的時候,幾乎是柔和的,像個明君的樣子。
朝廷雖然沒有魏征那樣的諍臣,卻也有固執己見的,皇帝此人對此很寬忍,他們若為一件事爭執,皇帝就任他們爭吵,吵出個子醜寅卯來,皇帝再決定用最正確的政見。
不過,皇帝也就隻有這裏溫和了,在私事上,譬如東方辭,聽說禦史台檢察院彈劾東方辭的折子都已經堆滿三四車了,皇帝一概不看,收攏收攏丟給東方辭。
想用奏折上諫官們給她定的罪名來消磨東方辭的囂張氣焰。
東方辭沒有囂張,她隻是擔心忐忑,生怕宮外的親人作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來。
大臣們雪花似的奏折進去,愣是沒砸出一個響來,便也漸漸的放棄了,又有狗腿子上書請皇帝封妃的。
不知從哪兒扒拉出東方辭不僅三元及第,雷州的時候還是個小三元,加起來就是六元及第,這可是連大學士都沒有達到的殊榮,天降祥瑞啊,如此祥瑞就該歸皇上所有。
東方辭將折子重重砸在地上,怒道:“放屁!”
正在皇帝麵前商議軍情奏報的大臣們紛紛怔住。
皇帝瞪了她一眼:“放肆!”
東方辭囂張的把那奏折撕成碎紙,幽怨地看著皇帝:“皇上你欺人太甚。”
眼圈立時紅了。
皇帝見她又要哭,發現對上這廝千變萬化的臉,他就萬分糟心,當即道:“滾!”
東方辭紅著眼睛歡快的滾了。
皇帝額頭爆出一排歡快的小青筋。
眾人看著滿地的碎紙,無不好奇皇帝對東方辭最終會怎麽處置,看著情況,還是納妃的可能性最高。
東方辭一路跑到赤霞殿外,看著裏麵熱鬧的籌備著自己的及笄禮,臉色說不出的詭異。
在桂花樹下坐了片刻,留下一張紙條。
眨眼間,到了東方辭及笄禮這日,明明是天幹物燥的寒冬霜雪,赤霞殿果如其名,裝扮的紅裝素裹,美輪美奐,宛若朝霞萬千,人來人往的勳貴公卿多不勝數。
黎明之前總是格外的寧靜,東方辭縱然被皇帝時時刻刻的看著,也嗅到了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東方辭一身紅衣,打扮的像是要出嫁,精致的像個沒有生氣的人偶,被皇帝拎出來展覽了一番,才得片刻自由,得見許多熟人。
看著一身青衫的父親,東方辭笑著行禮:“父親。”
季先生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跟你娘長得越發像了,隻是為父從未見你娘哭過,倒是你,聽說把皇上的養居殿和禦書房都給淹了。”
東方辭嘿嘿道:“女兒那是裝的。”
略有感慨,季先生歉然道:“聽聞去年你入京,生辰是在護國寺過的,還生了凍瘡,是為父照顧不周,讓你受苦了。”
東方辭豎眉:“誰說的?”
苗槑搖搖頭,一本正經道:“自然是我。”
“胡說什麽,我那是親近佛祖,沐浴佛光,旁人求都求不來,哪裏受苦了,以後不許胡說。”東方辭眯眼威脅,然而俏臉傾世,實在沒什麽殺傷力。
善緣:“阿彌陀佛,不曾想六元及第的祥瑞如此仰慕佛法,不如入我佛門吧,貧僧介紹一處仙山給施主參悟。”
東方辭當即慫了:“算了算了,我這慧根太淺,佛祖不會喜歡的。”
“佛祖不喜歡,道祖喜歡,不如兄長給阿辭介紹個道觀,修身養性如何?”孔立的聲音傳來,他身旁亦步亦趨的跟著張蓁蓁。
許久未見,張蓁蓁看到東方辭,眼圈立刻紅了。
孔立卻儒雅淺笑,穩重風雅,朝眾人拱拱手,看向東方辭。
再看孔立身後,李家一眾表哥表弟,李玉成等紈絝公子哥,都在慢慢湊過來。
東方辭連忙握著張蓁蓁的手道:“對比起,讓你受苦了。”
張蓁蓁搖搖頭,目光如秋波瀲灩般看了一眼孔立,含羞道:“我沒事,孔大哥將我照顧的很好,現在大家都比較擔心你。”
那一眼,東方辭便明白了張蓁蓁的心意,她是喜歡孔立。
孔立笑道:“從前驚鴻一瞥,宛若碧波仙子下凡塵,今日一見,賢弟更美了。”
邊說他邊朝東方辭拱拱手,見張蓁蓁詫異看他,他回以溫和一笑。
張蓁蓁似乎釋然了,也跟著笑了。
看這眉目傳情的,這兩人已經……好上了?
“你,你們……”東方辭驚喜之下不敢確定的問。
張蓁蓁卻當即抱著她的胳膊,笑道:“沒,真的沒什麽。”
孔立大大方方道:“看破不說破,還是兄弟,賢弟可不許取笑我們,留點麵子,兄長可是要三書六禮明媒正娶的。”
娶誰他沒說,眾人卻都懂了。
東方辭張了張嘴,拱手作揖隻有恭喜了。
而後便跟張蓁蓁咬耳朵。
原來孔立接張蓁蓁回京的途中,被歹人盯上,兩人互相都有救命之恩,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因此漸漸生出了情誼。
東方辭豎了豎大拇指:“你有好歸宿,我總算是放心了,隻是……”
她苦著臉,有些委屈。
眾人都看著她,問:“隻是什麽?”
東方辭委屈地看著父親,大逆不道的數典忘祖道:“爹,孩兒辛辛苦苦給您找來的兩個兒媳婦,如今都沒了,從今以後我隻能改名換姓了。”
季先生能掐會算接口道:“改名李緣銘嗎?”
東方辭一怔:“您怎麽知道?”
季先生沒有回答,隻是寵道:“跟你娘姓李也挺好的,爹沒意見。”
東方辭感動,原來他們早就在自己身邊了,隻是自己沒察覺罷了。
眼圈微紅,東方辭道:“那我以後改姓李了,您就沒有兒子了,爹,給我生個弟弟吧。”
季先生怎麽也沒想到玩笑竟然開到了自己身上,他繃著臉:“沒上沒下的,你姓什麽都是爹的女兒。”
這邊父女倆有說有笑,李玉成等人已經咋咋呼呼的詢問起李家公子李緣銘是誰。
張蓁蓁一番解釋綠帽子由來,眾人恍然大悟。
不遠處站著的三皇子默默的想,他才是真正的李緣銘。
然而,更像李緣銘的人,正一身鐵甲的從北門而入,換了便服卻還是一身血腥的往皇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