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辭見她臉上溫婉嫻雅的笑容,心中稍定。

“小姐但說無妨。”東方辭拱了拱手,神情淡然。

張蓁蓁秀美中透著疲憊的俏臉上滿是堅毅,原本淡泊的眸中盡是不甘屈服的鬥誌,宛若破繭而出的蝴蝶,新生的氣息比驕陽更璀璨。

“我答應與你合作,隻要你幫我報仇,便是嫁給你也無妨。”

徹夜無眠,她已經想通了,孤身一人的她舉目無親,與其飄萍般的隨波逐流,不如轟轟烈烈一場,左右她已經沒什麽不能失去的了,而且……她癡戀東方辭許久,乍然得知對方竟是女兒身,雖然傷心絕望,可轉念一想,她便釋然了。

左右也沒有喜歡的男子,除了東方辭之外,她本就無欲無求,一輩子假夫妻也好。

總算有個歸宿。

東方辭大喜,麵上堆笑,深深一禮道:“小姐之恩,小生感激不盡。”

她不知道張蓁蓁的心思,隻覺兩個背著血海深仇的人,結伴同行,總算是一樁美事。

一顆心落在肚子裏,頓時又覺得身體輕了許多。

兩人相視一笑,東方辭道:“走,帶你去吃飯,從今以後你就是東方府的女主人。”

她恭敬的做了個請的手勢,笑容有些搞怪與討好。

張蓁蓁抿嘴一笑,掩去眼底多日來積存的哀傷。

正走著,東方辭突然一拍腦門,突然想起什麽道:“瞧我這記性,都忘了皇帝旨意。”

說著她拿出聖旨,遞給張蓁蓁道:“你現在是府裏的主人,想個喜歡的名字,一會兒換上。”

張蓁蓁妙目微訝,有些局促道:“皇上給你的,我也能打開嗎?”

東方辭點頭:“自然可以。”

張蓁蓁心中微動,素來平靜淡雅的她第一次碰觸聖旨,手指微顫,滿臉恭敬的緩緩打開繡工精美明黃聖旨,不由一愣。

東方辭含笑看著。

“府名難聽,給朕改了。”傾悅輕柔的聲音念出這八個字,絲毫沒有念出這字中的意思和語氣。

想象著皇帝的語氣和鄙夷嫌棄的眼神,東方辭笑道:“這府邸沒名字,我取名不甚在行,你幫忙想想。”

飯罷,東方辭與張蓁蓁散步走到前院大門口。

管家拿著紙筆炮竹,家丁抬著凳子梯子等物,隨時準備換下門匾。

張蓁蓁看著四周皆是高門大戶,太陽斜掛著,烈火嬌陽,東風拂麵,門口安靜肅重而又悠遠閑適,她頓了頓,道:“日出東方,紫氣東來,不如就改為……”

“鏘……鏘鏘!”兩聲鑼響從東邊傳來,頓時遮掩了張蓁蓁的聲音。

不消片刻,一隊穿著紫紅袍服的人,提著鑼,抱著大紅布遮蓋的匾額,後麵的人還抬著東西,最後麵是一個不起眼的青色馬車,看模樣像是宮中的規製。

東方辭與張蓁蓁轉過身來,她悄無聲息的將張蓁蓁護在身後。

那隊人中有鞭炮聲響起,直直在東方辭麵前停下。

看著馬車內一襲紅袍手持拂塵的高公公下車,東方辭不由有些錯愕。

剛說紫氣東來,紫氣真的從東方來了。

這位皇帝麵前的紅人,貼身內官,宮中最有權柄的太監,微胖的臉微笑著朝東方辭走來。

東方辭心道,他很閑嗎。

為什麽天天往這兒跑?

這次掃著他的雙手,發現並沒有聖旨,東方辭略鬆了口氣。

“狀元公,皇上聽說您的未婚妻乃是張小姐,特令咱家給您送來門匾,這可是皇帝親筆手書的呢,莫大榮耀,光宗耀祖啊。”高公公說著,招手讓抬著門匾的人走出來。

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東方辭掀開。

東方辭拉著張蓁蓁的手,姿態親密自然,郎才女貌,天人之合。

掀開門匾,卻見上麵四個耀眼閃爍的燙金大字。

靈犀小築。

筆鋒淩厲而雄厚,隱隱有劍指天下的霸道渾然,本是文雅靈巧的名字,字體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東方辭一怔,一時間有些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與張蓁蓁對視一眼,兩人齊齊看向張公公。

張公公卻高深莫測一笑,笑容中滿是曖昧與祝福:“聽聞兩位江南一別,狀元公送張小姐一首詩,其中“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最為傳神,皇上想到由此典故,便賜了門匾,是對兩位的祝福呢。”

東方辭感激恭敬的笑著,可看那門邊上殺伐淩厲的筆鋒,對於高公公的話實在不敢苟同。

高公公看她恭敬神色十分滿意,招呼隨行之人直接將門匾換上。

“狀元公,除了門匾之外,還有這些禦賜之物,皇上說了,您若與張小姐情投意合,公主那邊自然無礙,若是……”高公公目光古怪的看著東方辭,嘴角含著一絲威脅的笑,刻意拉長了聲音:“嗬嗬,若是虛情假意……嘿嘿,狀元公自己感悟吧,咱家告辭。”

東方辭握著張蓁蓁的手,眸中深情若潭水般幾乎溢出眼眶,她笑的幸福中帶著快慰,絲毫不在意高公公那已然挑明了的話中意思,輕鬆道:“我和蓁蓁是真心相愛的,雖然……從前相差巨大,現在我已考取了功名,完成了對嶽父大人許下的諾言,如今蓁蓁隻有我可以依靠,我必然負責,還請公公稟報皇上,我準備先舉辦納采訂婚禮,公主的事,就勞煩皇上了。”

高公公一愣,看著少年真情流露的目光,似乎完全沒想到事情會進展的這麽快。

還有那句勞煩皇上前者說的那麽自然不由麵色古怪起來, 皇上是誰都能勞煩的嗎?

總覺得東方辭說話,文雅恭敬中總有些古怪的味道,卻又一時間說不上來。

高公公納悶了一陣,隻道了聲:“恭喜。”

便帶著人離開,走了兩步他又轉身看向東方辭,用極輕的聲音道:“別忘了皇上的吩咐。”

東方辭一愣,恍然點頭道:“已經在籌備,過些日子便有消息。”

說著她這才看向門匾上殺伐之氣甚濃的字,原來這字,是提醒她別忘了刺探李家。

看著高公公等人離開的背影,張蓁蓁長長鬆了口氣,被東方辭握著的手依然被冷汗浸濕。

“嚇……嚇死我了。”素雅文靜的女子,白皙的臉餘驚猶在。

東方辭抬頭看著門匾上的字,抿嘴默然。

“東方公子,你方才為何要刻意提起父親還有訂婚禮?”少女深呼吸幾口氣,看著眼前狀元郎堅毅的眸子中複雜幽深的光芒,令她難以猜度。

“提起嶽父大人是為了讓咱們的婚事看起來更有因果邏輯。”

“提起你現在的境況也是想通過高公公的口告訴皇上,不管如何我娶定你不會再改變,若傳入有心人的耳中,你有了靠山便會安全許多,至少沒有人敢明目張膽的對付你。”

“至於訂婚禮,你我之婚約說起來隻是咱們兩個知道,沒有文定和聘禮,媒人和見證也沒有,隨意便能被拆穿,而且……”她看了看門匾上殺伐濃鬱的字體無奈道:“而且你出現的太巧了,雖然不是我安排的,可皇上終究是懷疑我隨便找個人敷衍他,抬出公主來壓我。”

“皇上懷疑你為何還這般縱容你?”張蓁蓁不明白,皇上若是不想東方辭與自己有婚約,隨便一句話便可拆散,為何如此婉轉?

傳聞當今皇帝當年登基,血濺京都,鐵血手腕,心隨意變從來淩厲,哪會這般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