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玲瓏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張德鬆親眼看著楚玲瓏把藥喝完,並且藥碗裏頭一滴不剩,暗暗鬆了口氣。
張德鬆躬身一禮:“側妃,太子殿下那裏還等著奴才伺候,奴才就不打擾側妃休息了,奴才告退。”
張德鬆示意小太監接過藥碗,從楚玲瓏的院子裏離開。
……
半夜,隔壁的靜思園忽然鬧出一陣好大的動靜。
吳碧君在床榻上翻了一道身,朝著屏風外麵喊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吵吵鬧鬧的?”
小桃步履匆匆地從外麵走進來,身上還沾著夜裏的露水。
“側妃,楚側妃歿了。”小桃的聲音透出一絲顫抖。
小桃想不明白,為什麽昨天還好好的人,突然之間就去了。
吳碧君手指一抖,杯盞裏的茶水全部潑灑在寶藍色錦緞的被麵上。
楚側妃竟然就這麽沒了!
能在宮裏動手的人,除了太子殿下還能有誰?!太子妃陳氏可沒有這麽長的手!
吳碧君的身心如墜冰窟!
一日夫妻百日恩!
雖然早就知道太子殿下無情,卻沒有想到他會冷酷到這個地步。
隻怕楚玲瓏直到死前的那一刻,仍舊深陷在太子殿下編織的美夢裏,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然而,楚玲瓏不過是太子推出來的替罪羊。
“小桃,你現在能將我的話記到心裏去了?”
吳碧君緩緩吐了一口氣,自顧自地說道:“你日後一定要謹言慎行。以前我們在吳家,那些姨娘犯了錯,頂多是被罰抄女戒,嚴重一點不過是被趕到莊子上。可是在宮裏,一個不慎,丟的就是性命!”
“側妃,奴婢知道了。”
小桃麵色雪白,眼眶裏麵還含著兩泡淚,顯然是被嚇得狠了。
“扶我起來。”
吳碧君也比小桃好不了多少,她是心機深沉沒有錯,可她平時就連一隻螞蟻都沒有踩死過。如今經手的,卻是一條人命。
“是,側妃。”
小桃快步上前,待碰到吳碧君的手臂時,她才發現自家側妃的手心裏浸著一層黏答答的冷汗。
小桃眼睛眨了眨,原來側妃並沒有她表現的這樣淡定。
吳碧君下榻時還有些腳軟,全靠小桃給她撐著。
她翻出一個帶鎖的箱籠,從一個前朝的祭紅瓷美人觚裏倒出一把鑰匙,將箱籠打開。
衣服下麵壓著一張指寬的字條,上麵用蠅頭小楷寫著:“楚滅吳存”。
吳碧君苦笑了一聲,將字條對準了蠟燭,看著它一點點燃成灰燼,雙目漸漸失了焦距。
從今天開始,她的雙手不再幹淨,而是沾滿了鮮血,洗也洗不掉。
可她若是不這麽做的話,死的就不是楚氏,而是自己了。她根本就沒的選擇。
吳碧君的眼角怔怔地淌下一滴淚。
她想到黃昏時,自己透過菱花窗看到的那張臉:
美如天女,一雙桃花眼裏帶著高高在上的俯視感,神情清冷,流露出絲絲悲憫……
那女子的嗓音嬌軟、甜糯,吐出來的字句卻比寒冰還要冷上幾分。
“東宮若是不推出一個替罪羊,這樁刺殺案便沒法交代,至於這隻羊是你,還是楚氏,端看你怎麽選了。”
是啊,她要怎麽選?!
吳碧君不知道雍和縣主為什麽會保自己,而不是保楚氏,她隻知道,因為雍和縣主的決定,她才能僥幸掙出一條命來。
吳碧君心中發狠:既然太子不把她們這些側室當人,那就不要怪自己要背叛他這個夫主了。
“小桃,給我盛一壺洛陽春來。”
吳碧君的情緒已經平複了下來,她現在隻想一醉方休。
……
承福宮。
福慶公主將東宮遞來的暗信在燭心上焚盡,她拍了拍手,紅唇微啟,輕“嘖”了一聲。
楚硯放下手裏的書,起身走到福慶公主身後,一隻手臂虛虛地搭在她的削肩上,溫言問道:“發生了何事?”
“楚側妃……哦,就是你那個族妹。”
福慶公主拉下丈夫的手臂,返身依偎在楚硯的懷裏,漫不經心地說道:“昨夜暴斃了。”
“暴斃?”楚硯挑了挑眉,“時機這樣巧,難道她牽扯進了刺殺案?”
“表哥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福慶公主踮起腳尖,湊到楚硯唇邊親了一口,她臉上綻開一朵甜蜜的笑容,像是一隻偷了腥的貓。
“除了太子妃之外,還有誰會蠢到對未來的皇後痛下殺手,還是選在盤古節這樣重大的場合?”
福慶公主嗤笑了一聲。
“太子把楚玲瓏推出來當這隻替罪羊,是在掩耳盜鈴。但口供有了,人證有了,楚玲瓏死的不冤。”
福慶公主麵色冰冷。
“楚玲瓏的動機呢?”楚硯眉峰微蹙,東宮挑的這個人選也太牽強了。
先不說楚玲瓏有沒有在行宮裏安排一場刺殺的能力。
單說動機,她一個側妃,和雍和縣主無冤無仇,若是她行刺的是太子妃,還可以說一句是想要取而代之,反倒可信些。
“楚玲瓏的口供裏說,是她想要憑借此事來陷害太子妃。至於她哪裏來的人手……”
福慶公主眯起了一雙鳳眼,若有所思地說道:“與她合謀的這個人你絕對想不到。”
“讓我猜猜。”楚硯雖然知道福慶公主是在故意賣關子,卻被妻子的話勾起了一絲興趣。
“你說是我絕對意想不到的人?是男人,還是女人?是京城人?”
福慶公主紅唇微勾,意味深長地說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我隻能說,太子誅殺楚玲瓏,是正中那個人的下懷。”
“原來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楚硯輕笑,他抬起手,點了點福慶公主的鼻尖,一副氣定神閑的神情。
“難道楚玲瓏之死,是雍和縣主暗中布局的結果?”
“這你都能猜到?”福慶公主鳳眼圓睜,目光裏充滿了詫異。
“顯而易見。”
雖然楚玲瓏是楚硯的族妹,他清淡的口氣卻像是和妻子在聊一個無關的人,就連溫潤如玉的眉目,都帶著一股深深的冷漠。
“東宮裏的兩位側妃,楚玲瓏出身官宦之家,父親是從四品的國子司業,又和楚國公府沾親帶故。楚玲瓏雖然隻是家中庶女,卻深得其父歡心;另一個側妃吳氏,家中皇商出身,士農工商,縱然吳家富可敵國,商人卻隻是末流。
雖然吳氏頂著敬華縣主義女的名頭,但敬華縣主一個外嫁女,她自己在宗室裏都說不上話。太子若想要在她二人之中選一個棄子,選擇吳氏難道不比選擇楚氏的後患更少?”
楚硯對妻子臉上不斷變幻的神情視而不見,他泰然自若地說道:“可是太子卻做出了與常理相悖的選擇。由此可見,有人在暗中施加影響,才會讓太子舍易求難。”
楚硯說到這裏輕笑了一聲,似笑非笑地道:“你知我知,吳側妃是通過雍和縣主的路子才能夠進宮的。太子妃小產一事,她更是近乎公開地站在了雍和縣主那一邊。這說明,是雍和縣主出手保的她。”
福慶公主“啪啪啪”地鼓起掌來。
她十分真情實感地說道:“表哥,如果你是我的敵人,我一定會不擇手段地殺了你。你太可怕了!”
聞言,楚硯墨眸微眯,抬起手,在福慶公主的額頭重重地彈了一下。
望著小聲呼痛的妻子,他冷哼道:“剛剛說了什麽?我沒有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福慶公主痛得淚花都湧出來了。
望著丈夫一臉陰悒的神情,她連撒嬌都不敢,抖著兩排密如羽扇的睫毛,怯生生地說道:“表哥,我再也不敢了。”
楚硯這才收起了目光裏的戾色。
他壓低了嗓音,撂下一句威脅:“下次再敢胡說八道,看我怎麽收拾你!”
福慶公主暗暗打了個寒噤。
上一次表哥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整整一天都沒有下床,更是腰酸腿軟了整整七日。
福慶公主連忙討好地笑了笑。一張豔若桃李的容顏流露出與她美豔得近乎霸道的長相毫不相符的溫馴和乖巧,她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
“表哥,我錯了,我們生生世世都會相親相愛,又怎麽會成為敵人呢?”福慶公主被自己的話肉麻到了,卻見丈夫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雙星目裏的陰悒之色更是一掃而空。
福慶公主暗暗吐了吐舌,她剛剛真的被自己的丈夫嚇到了。她暗中發誓,以後再也不敢得罪這個男人了。
楚硯接著說道:“雍和縣主可不是開善堂的,會出手保吳側妃,十有八九是吳側妃給雍和縣主遞了投名狀。易地而處,我若是雍和縣主,隻有逼著吳側妃出手對付楚玲瓏,拿捏住了足可以讓她無法翻身的把柄,日後才會放心用她。”
福慶公主暗暗點頭。她心中也是這麽想的。
但福慶公主能夠猜測出謝晏和的大部分布局,是因為福慶公主掌握了足夠多的細節。
可是表哥他僅僅憑著自己的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這反向推導的能力也太可怕了!
可福慶公主剛剛才吃了教訓,這句話是萬萬不敢再說了。
作為福慶公主的枕邊人,自己妻子的想法又怎麽能夠瞞過楚硯的眼睛。
但妻子既然識相的沒有說出來,楚硯全當做看不到。
對楚硯來說,妻子隻能愛他,決不能怕他,忌憚他!
妻子也隻需要知道一點,那就是,自己永遠都不會將這些手段用在自己最深愛的人身上。
“既然楚玲瓏的死與雍和縣主脫不開幹係,那楚玲瓏留下來的認罪書一定不是完全照著太子的期望寫的,想必會夾帶上一些私貨。”
楚硯重新將話頭引了回來。
他一臉調侃地望著福慶公主,溫潤、清雋的星目有著足可以將人溺斃的深情:“我若是猜對了……公主殿下不如說說,微臣會有什麽獎賞?”
楚硯最後一句話是貼著福慶公主的耳畔說的。
男人身上熏著清雅、悠長的沉水香,熱燙的呼吸拂過福慶公主的頰畔、耳垂,宛如一條靈巧的小蛇般,鑽進福慶公主的耳廓,一股麻癢仿佛順著耳蝸入了心……
福慶公主不由自主地軟了半邊身子。
她軟軟地靠在楚硯懷裏,一雙豔麗至極的鳳眼浸著一層薄薄的水意,上挑的眼尾沁出一抹淡淡的嫣紅,一張芙蓉麵宛如開在陽春三月裏的桃花,整個人都染上了微醺的酒意。
“大膽!竟敢跟本宮討要獎賞!”
福慶公主一句話說的並無多少底氣,哪裏還有往常時候的囂張和傲慢。
沙甜的嗓音,嬌軟的語調,媚得仿佛能夠滴出水來,不像是責問,倒像是一種無聲的勾引。
楚硯一雙寒星一般清冷的墨眸逐漸變得幽深,溫潤的嗓音透出幾分沙啞。
他一雙墨眸眨也不眨地盯住了福慶公主,仿佛要將這張豔麗的容顏刻畫到骨子裏。
“公主殿下是在色誘微臣嗎?”楚硯啞聲說道。
內室裏流淌著一股無聲的曖昧,就連空氣似乎都在無聲地發著燙,兩個人的心思更是不知道偏到了哪裏去。
福慶公主的一雙藕臂悄然無聲地攀到了男人的頸項上。
夏衫輕薄,男人胸膛上的熱度隔著輕軟的衣衫源源不斷地傳來,這讓福慶公主的麵頰都被蒸出了一層熱意。
她踮起腳尖,身體的重量全都吊在了男人的頸項上。
兩片紅唇湊近了男人俊逸至極的麵龐,幾乎是貼著男人的唇說道:“難道本宮這個好處還不夠嗎?你若是猜對了,本宮任你處置!”
耳畔傳來男人陡然加重的呼吸聲,福慶公主豔麗的紅唇十分得意地翹了翹。
楚硯將所有的猜測都拋到了腦後。
此刻,大腦裏更是一片空白,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將身上掛著的這個膽大妄為的小妖精好好懲戒一番……
燭火晃動,內室裏的雕花架子床一陣晃動……
風雨漸息,福慶公主無力地跌在架子**,卻被仿佛不知饜足的男人從她背後抱住……
*
等到福慶公主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幾時了?”福慶公主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至極,像是幾天沒有喝過水一樣。
菊籬藏住唇角的笑意,體貼地遞上一盞溫熱的清水來。
等到福慶公主喝下,菊籬接過空著的杯子,一臉促狹地說道:“殿下,早膳的時候都已經過了。”
福慶公主氣地捶了一下床。
她手臂酸痛的要命,不由將這個不知道憐香惜玉的男人在心中罵了個半死,恨聲道:“從今天開始,讓駙馬到前院的書房去睡,本宮不想看到他!”
菊籬也知道福慶公主說的都是氣話。
“殿下,可這還在行宮裏呢。”
菊籬啞然失笑。
看著福慶公主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鬧脾氣的三歲稚童。
她咬著唇角勸道:“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隻怕陛下會認為殿下您跟駙馬鬧矛盾了,說不定還會懲罰駙馬……到時候心疼的還不是殿下嗎?”
“別以為本宮瞧不出來,你是在偷笑!”
福慶公主忍著喉嚨的不舒服,斜乜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女官,十分不滿地道:“你是本宮的人還是駙馬的人?淨幫著駙馬說話!還有,每次本宮和駙馬鬧脾氣,父皇都是偏幫駙馬!”
福慶公主一副不甘心的語氣。
那還不是因為每次都是您無理取鬧!菊籬在心裏說道。
然而,傲嬌的殿下必須要哄!
“奴婢心裏麵當然向著您。”菊籬說完,再也按捺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菊籬的生母是福慶公主的乳娘,奶了福慶公主一場,又照看著福慶公主長大,在福慶公主這裏十分有體麵。連帶著菊籬也比其他的宮女更得福慶公主的歡心。
菊籬吃吃笑道:“奴婢若是聽了殿下您的話,將駙馬趕到書房裏,若是陛下問起,駙馬又該怎麽說?難道要說……是駙馬疼愛您太過的緣故嗎?”
“死丫頭!看本宮不撕爛你的嘴!”福慶公主柳眉倒豎,口中雖然喊打喊殺,自己先憋不住地笑了!
菊籬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福慶公主的一肚子邪火,她淺淺一笑,側身拍了拍掌。
屏風後麵候著的宮女魚貫而入。
福慶公主特意選了一件高領的宮裙,收拾妥當之後,被兩個宮女扶著,到了桌前用膳。
等到福慶公主用完早膳之後,菊籬雙手奉上一張海棠花箋:“殿下,駙馬在這上麵留了字,特意囑咐奴婢,讓您用完早膳再看。”
“胳膊肘往外拐!”福慶公主用力戳了一下菊籬的額頭,沒好氣地說道:“還不拿過來!”
看完上麵的內容之後,福慶公主驚愕地張著一張櫻桃口。
她算是知道了,為什麽表哥要讓自己用完早膳再看。若是她之前看了,隻怕連用膳的心情都沒了!
表哥平時總是裝出一副君子如玉的溫潤(之態),難道是知道他自己多智近妖,若是暴露出本性,隻會讓人不寒而栗!
這時,
……
楚硯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正在腹誹他。
位於湯山半山腰處的忘我亭裏,楚硯搖著手裏麵的折扇,側目望了一眼波光粼粼的玉帶河,轉首之時,笑容清雅:“靖遠還未祝賀侯爺,在西北立下了不世奇功。”
“一將功成萬骨枯!西北大捷,不僅是我一人之功,更是數萬將士出生入死換來的勝果。靖遠就不要調侃我了。”
謝晗垂目瞥了一眼黑釉兔毫盞裏的太平猴魁,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自嘲地一笑,說道:“在西北喝慣了烈酒,如今用這小小的杯子喝起茶來,倒有些不習慣了。”
“這才是我佩服將明兄的地方。”楚硯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他目露欽佩:“不是誰都能夠拋下京城裏的榮華富貴,這麽多年駐守邊關、保家衛國,將明兄肝膽可昭日月!”
“靖遠就不要抬舉我了。”謝晗搖了搖頭,失笑道:“大丈夫在世,自當建功立業。為的……”
謝晗頓了頓,方才還是風輕雲淡的眼神添上了幾許嚴肅之色,他淡淡說道:“我在疆場以命相搏,為的不過是家人能夠安穩度日。能讓婦孺遮蔽在我的羽翼之下,喜樂無憂。”
聞言,楚硯的一雙瞳孔微微縮了縮。
謝晗突然推心置腹起來,楚硯心裏麵的警惕就更重了。
楚硯可不會被謝晗這副富貴、風流的表象所欺騙。
單從容貌和風姿來看,麵前的男子積石如玉、列鬆如翠,當得上一句“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當然,這隻是從表麵上看而已。
這個男人暗藏著的心肝,那可是黑透了!
一個不慎,就會讓別人無知無覺地落入他的圈套,不僅被他牽著鼻子走,還對他感恩戴德。
君不見,西北流水一樣的刺史和太守,實際上早就被謝晗經營的鐵板一塊。否則,張甫明的族侄也不會輕易就折了。
還有謝晗的枕邊人,那位王家大小姐還未出閣時,可是京城閨秀中的翹楚,她若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
就是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嫁給謝晗之後,被謝晗籠絡的對謝家死心塌地,不僅將唯一的小姑子視若心肝,還為了謝晗和娘家決裂。
這樣吃人不吐骨頭的手腕,楚硯自認不是他的對手。
因此,麵對謝晗的肺腑之言,楚硯似笑非笑地說道:“將明兄,公主殿下她和雍和縣主私交甚篤,很多時候更是共進退。將明兄有話,直說就是,何必與我繞彎子?”
楚硯與謝晗在這涼亭裏坐了大半個時辰,早就膩煩了。有這時間,他還不如回去陪自己的妻子!
因此,楚硯開門見山地說道。
謝晗掀了掀唇角,他摘下了臉上掛著的那副虛假的麵具,俊麗非凡的眉目流露出北地男兒才有的爽朗和灑脫。
他大笑。
“我久不在京城,還以為京城的人都喜歡彎彎繞繞,靖遠兄,是我失禮了。”
謝晗舉起茶盞,作為賠罪,他一飲而盡。
“我就不跟靖遠兄繞彎子了。”謝晗收了笑容,正色道:“扶南郡主段寧折在了京城,以扶南王段奕護短的性子,他絕不會善罷甘休。靖遠兄,我以為,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
楚硯一雙星目瞬間眯起,一張俊顏上,一改之前的慵懶之態,而是猶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
他緩緩說道:“將明兄此話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