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 耳聞非實

紫薇帝君一襲紫衣如故,溫文如昨,淺笑依然,那雙丹鳳眼映入了大紅的衣,輕瞥間又匆匆避開,那眼底最後剩下的思緒良多,似還藏著幾分無奈。

幾時紫薇來的,呃,不對,該是他哪時在這處,為何他同鳳吟的感覺這般陌生,又為何鳳吟對其視而不見,這說不通啊,鳳吟他不是……

呃,也不對,他不是鳳吟,自然沒有鳳吟對紫薇的心緒了。

一歎,我又多管了閑事,當真是不看眼下情形啊,再歎,可別把鳳吟說笑的話當了真啊。微瞥一眼那臃腫的身,粉嫩的臉上掩不去的是貴氣,再瞧瞧自個兒,一身青衣,多寒酸啊不是?我要是被娶了多,多礙顏麵啊不是?瞧我這小身板,哪能配得上人家仙女啊不是?

又看花神吧,人可是名花有主的,移花接木可不好,這關鍵接的還不是木,瞧,他那一雙桃花眼,一張芙蓉麵,活脫脫就是一姑娘家,他那身子柔若無骨似的,這要是成了親,洞房花燭夜,被這仙女一壓,可不得給壓壞了去?到時紅堂換白喪,哪裏使得啊不是?

所以,我同花神皆退回去,鳳吟,你隻當沒看見,或者隻當什麽都沒發生,你方才什麽都沒說……可好?

咳咳,但看那一雙凜冽的丹鳳眼泛著駭人寒光,就曉得鳳吟他根本未將我在心內的所言聽進去,唉,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當下這苦還不小,苦得我可一輩子也不願再吃些什麽了!

“哦,原來如此,”一旁的花神聽了紫薇所言,點頭間恍然大悟,而後,方才後知後覺,驚得瞪大了眼,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吐出字來,“不不……不會吧?!啊哈……木頭,這是……說笑的麽?”

百草無言,直扶著額頭,估摸著被花神這性子弄得頭痛之餘正想著脫身對策,少頃,鳳吟將眼從我這處移開,直勾勾看向花神,而後挑了挑眉梢,冷聲道:“君無戲言!你覺得朕是說笑的麽?”

這話將驚愕的花神嚇得不清,僵直的身有如跌進了冰窖裏,便就連如何動彈,也不曉得了吧?

鳳吟隻冷哼一聲,複又將眼移向了我,繼續冷眼以對。

隨後,花神回神,雙腿一彎便跪了下去,頭壓的低低的,毫不掩滿腦子悔意,這花神一跪,百草也跟著跪下,百草一跪吧……我就琢磨著就我一人站著實在不妥,索性,我兩腿跟著一彎,也跪了下去,膝蓋碰上了地麵,輕響一聲,弄得我隻覺渾身都疼,但這鳳吟還是直勾勾的看著我,未有半分移開眼去的意思,所以我一咬牙,將那輕哼聲悶死在口中,也隨了花神一般,低下頭去。

我自知我錯得離譜,所以我表現的也算那麽回事兒,跪得端正,頭低下去,眼瞧著貼著膝蓋的雲麵,滿滿懊悔不掩。

不過這行為,似乎惹惱了鳳吟,我隻抬了抬眼皮,無意瞥到那廣袖下的手握得泛白,隨後那出口的話語,也像極了是一個字一個字,硬生生往外擠出來的。

“孤鸞愛卿!”

咳……這愛卿二字聽起來雖然親切,可這泛著寒的字眼,我實在無福消受啊。

我不言,鳳吟吸了口氣,啟唇又咬牙切齒道:“誰讓你跪下去的?!”

我……我自個兒……

估摸著若是我心頭所答被鳳吟知曉了去,我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好!好極了!不願開口說話是吧?!”鳳吟顯然氣極,連我不能說話這茬都忘得幹淨,不過我抬頭看去,他那麵色難看得很,那架勢,也同想將我從地麵上拽起來,再拖到哪個無人的僻靜地方去,揍上一頓方才解氣。

我自曉得說不了話,辯解不了什麽,索性低下頭去,以示我打心底曉得錯了,鳳吟他覺得如何才解氣那便如何吧,反正我時日無多,也無所謂了,再者,我這身子裏還住著鳳子卿這一魂吧?鳳子卿是他心儀之人,他滿滿歉意,不會這般失分寸的對我動粗吧?若是動粗,那可使不得啊,打傷了我不要緊,傷了鳳子卿可怎好呢不是?所以……咳咳……鳳吟你息怒——

鳳吟張口,似要再說些什麽,隻是還未將話語說出口,就被忽略了良久的凰族仙女給打斷了去,那女子聲音幽怨,估摸著是看鳳吟遲遲不答,怕他反了悔,她那小心思也會落了空:“陛下,你要給小仙做主啊……小仙願意……”

隻是那願意的話還未有說完全了,就被鳳吟冷冷一瞪,再冷聲以言:“閉嘴!”

這二字說得嚇人,顯然讓那凰族仙女楞住,隨即低了頭去,乖乖閉了嘴。

我正悄悄觀得起勁,哪曉得這好戲還未上演便閉了幕,心中感歎之餘,被鳳吟又一聲極為親切的孤鸞愛卿喚得我差點嚇跑了魂去,少頃,未聽得鳳吟再有何言語,我有些不解,楞然抬起頭來,隻見得鳳吟一改先前冷麵,淺淺笑意掛上了唇角,那淺笑溫文奪目,讓我不由得看得癡傻了。

果真這情之一字,隻該都給一人,其外動不得,也不該動,於我而言,是悔不當初啊。

鳳吟輕笑,丹鳳眼瞧著地上跪著的仙女泛著點點笑意,隨即柔聲而言:“這凰族之女,親事一說,其一不喜不娶,其二,若相中之人已然娶親,或是心有所屬,便不會再為難,朕說的可對?”

那女子聞言,呆呆反應未及,隻過了半晌,後才楞楞點頭:“陛下您說一點也不錯,我凰族是有這麽個規矩……”話語一頓,女子稍顯驚訝,“莫非他二人皆已成親了不然?可依小仙一直聽聞,仙界中人,素來以堪破紅塵聞名,哪會成了親啊。”

女子所言不假,可是不曉得就這真話又哪裏觸怒了龍顏了,那話語剛落,鳳吟的笑容便淡了下去,隻是那動作太小,不易察覺,估摸著就我閑來無事,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鳳吟看才覺出了。

這般想著,我卻有些想笑,我不明白自己這是怎的了,這仙界好雲好鶴,好風好景的,且我身旁跪著的就是花神和百草仙君二人了,那二人容貌不差,至少我比不得他們,就這般,我卻在出神的時候,還總是不知不覺間便看向了鳳吟的麵頰,這一看,就看忘了時辰,忘了心中所想,忘了腦中所有。

出神的這片刻功夫,我剛一回神,就被鳳吟一手拉了我的胳膊去,一把從地上扯起,還將我輕輕攬在懷中,他俯身於我耳側,小聲說著什麽,不過那話語聲太小了,我沒聽清,但細細想來,我同他當下這般模樣,倒是像極了愛人之間的輕聲耳語,讓我……又有些沉醉了。

花神百草和著那女子以及眾仙家抬起了頭來,明顯楞然,更多是驚愕,但看他們臉上出現的表情,我才曉得,這該有多損鳳吟萬人之上的顏麵啊。

不過也不算什麽,更讓人驚訝的還在後頭,鳳吟他歡天喜地,張口便道:“孤鸞愛卿是朕的人,他早已嫁給了朕,所以,孤鸞他方才的行為隻當虛設。”

那女子微楞,啞口無言。

而後,周遭鴉雀無聲,靜得仿佛掉一根繡花針下去都能聽見似的。

再而後,便寂靜不複,吵鬧的緊——

誰道:“荒唐!自古來男子同男子哪裏有在一起的道理,那是有勃倫理!”

誰又道:“陛下這是被那狐媚子迷惑了去吧?方才會想著這樣荒唐的事來。”

誰揚聲複合:“唉,倒是沒想到啊,平素安安靜靜冷冷清清的孤鸞星君,竟然做了勾引君主,擾亂朝綱的狐媚子去,實在是丟了我仙家的臉!”

荒唐?狐媚子?嘖嘖,可笑,這喜歡便是喜歡了,哪還管什麽道德倫常,什麽忤逆天意的,哼,自古來,便有龍鳳呈祥一說,就打是我今日借了鳳子卿的魂兒來,頂了他的身份,依龍鳳來說,合該是呈祥,哪裏還說什麽不符常理,天道不容的,我看呐,分明是不公,人心死板!

還有一條,且是最重要的一條——

誰說的我是狐媚子去魅惑鳳吟的了?誰又說鳳吟說的必然全是實話了?我哪裏有嫁給過鳳吟啊?即便是腦中孤鸞記憶,也未有什麽著了一身紅袍,兩兩拜堂成親的,嘖,鳳吟隻一句戲言,他們竟然全都信了!

更有仙家大膽,一派正意之姿,昂首挺胸,闊步向前,再揖一禮:“陛下,孤鸞星惑主,意圖不軌,忘陛下三思而行,將孤鸞星嚴懲!”

鳳吟蹙眉,估摸著是未有想到,還能有這種情況發生。

其他大臣齊齊邁步向前,拱手一揖:“望陛下三思而行!”

我瞧著這畫麵,顯然心內曉得,這仙家同凡人無異,不,確切的說,這想法是仙人傳與凡人的,自然這些仙家發揮的更好一些,那眼下厭惡,哪是能掩便掩得了的呢?

好在還有花神和百草為我說話,都磕了頭,隻說著我是被冤枉的,我什麽都不曉得,那話倒是說得我心中暖洋洋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