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難道,你是被自宮?
琅煙苑外大雨密集,小樓裏正熱火朝天。
鼓點急急,一名舞姬正在小台上旋轉著,腳下踩的是一隻一米高的細柱,柱上隻鑲著拳頭大小的碟子,舞姬就在這小碟上起舞。大紅色的錦裙層層甩開,如幾朵妖豔奪目的牡丹花。
男人們正看得如癡如醉,不時有白銀拋向台上,打向女子正舞得嬈美的身體,每回她搖晃之時,漁嫣都擔心她會摔下來,那柔軟的身段往下彎折,像紅色的虹,柔韌性極強,纖腰搖擺,又回到圓柱之上。
七名小二哥端著酒壺,抱著酒壇,在桌間穿梭,大碗的羊肉豬肉擺上桌來,滿堂的熱鬧喧雜。
漁嫣已能走動,能說話,可就是渾身軟綿綿,像被抽去了筋骨,又像提線的木偶,隨他擺布。手腕在莫問離的掌心掐著,被他強硬地拉到身邊,小臉上全是怒意釧。
“莫問離,你搞什麽鬼?你說的紅糖,就是來看這些女子扭腰擺屁|股?”
“還不小聲點,女子當賢淑,怎會如此粗俗?”莫問離妖孽一般地笑。
“你到底是男人是女人?那年見你,雖然膚色算白,但也男兒陽剛,為何十年之後,你成了一個妖精?”漁嫣掀掀眼皮子,冷冷諷刺,末了,又惡意地補道:“都傳,武林中有一絕學,若要成為頂尖高手,便去除七情六*yu,最狠心者,便是揮刀自斬,去了那男人的惡根子,從此也就越來越像女人了,莫問離,你是這樣的麽?糅”
莫問離妖孽一樣的笑在唇角漸漸散去,神情古怪地盯著這小丫頭。
十年未見,她還如當年一般精靈古怪,隻是在看著漁朝思宦海沉浮後,學會了披上一層嬌弱的外殼,任誰第一眼看她,都會覺得她那樣秀雅文靜,賢淑端莊,怎會想到她這張薄唇中,能吐出如此讓人哭笑不得、更無從反駁的話語來。
“不是?”漁嫣又冷笑,繼續說:“還是打不過對手,被宮了?”
“嗯,猜得很對。”莫問離又笑起來,一點兒都不生氣。
漁嫣無法激怒他,心中暗自奇怪,這人到底想幹什麽?看上去並無殺機,把她帶這裏來,莫非就是聽她諷刺他?也是個喜愛自找不痛快的角色?
“公子,口福齋的紅糖到了。”
小二披著綴滿雨水的蓑衣,從門外衝進來,從懷中取出一隻還熱汽騰騰的陶罐,濃鬱的紅糖香立刻撲鼻而來。
“吃吧,真正好吃的紅糖,莫要等它凝固,就這樣卷起來,再放進嘴裏……”
莫問離拿起兩隻筷子,雙腕一抖,露出兩截雪色手腕,修長的手指各拿一根竹筷,在陶罐裏卷動著,再舉起來,筷子頭上便纏了兩大團琥珀色的紅糖。
“景州的紅薯味道最甜,熬出的糖也最好吃。”他遞給漁嫣,唇角彎彎,溫和地說。
漁嫣深深看他一眼,接過了筷子,輕咬一口,滿頰有香,一直甜進了胃裏。水眸一揚,瞟向他,輕聲道:“我吃了,你我也就各不相欠了,尊主大人,請為我解穴。”
莫問離笑笑,手指在陶罐上輕輕地叩擊幾下,低聲道:“過一會兒。”
說完了,他又俯過來,小聲說:“你想不想學做紅糖?”
漁嫣用筷子戳到他的眉心,往前一杵,冷冷道:“尊主隔我遠一些!”
“學會了,可以不必來口福齋。”
莫問離拂開筷子,掏出錦帕,慢吞吞擦到額心的紅糖,眸子往上抬時,掃過了一絲殺意。
這樓中雖然舞樂正酣,但是暗地中殺氣騰騰。他行走江湖,常遇上不服氣的輸家,來找他尋仇挑戰,想要他腦袋的人多如過江之鯽。
但今日他沒什麽心思和人家玩,漁嫣額上的紅斑已經在往右臉上蔓延,分明已經無法再克製住毒性。當她毒發,還有什麽辦法能讓她守住“和他一起活下去的”誓言?
小台上,舞姬正彎腰如虹,青絲垂下,急速晃動,就像抖得急的黑色綢緞,身上銀鈴兒不停地作響。就在此時,樓上突然響起了木頭坍塌時的劇烈聲響。
莫問離一臂攬住了漁嫣,帶著她在半空中飛快地旋轉幾圈,那雪裳展開,袍袖下暗藏的淬毒桃葉針,如同細雨一樣擊向樓上。
有人來不及躲避,被這毒針擊中,跌了下來。
漁嫣人軟綿綿的,被他摟著翻了幾個跟鬥,才咬進嘴裏的紅糖一下就滑進了喉中,那可是才熬好的,外冷內燙的糖呀!頓時就粘在了喉嚨裏,疼得她嗷嗷直叫,雙手在莫問離的肩上胳膊上拚力擰了幾把。
突然有激鬥的二人落下來,黑衣,青袍,刀光劍影,招招淩厲奪命。
正在欣賞美人的食客們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奪路而逃。樓下頓時陷進一片混亂,大家爭相而逃,杯盤碗碟砸了滿地,桌椅板凳踢得四處都是,尖叫聲、慘叫聲、嚎叫聲此起彼伏。
漁嫣已經強行把那團滾燙的紅糖咽了下去,雙眸圓瞪,愕然看著這正要取對方性命的二人……
雲秦哪是禦璃驍的對手?
可他是不要命的打法,更讓人感覺意外的是,他看上比以前要強悍多了,刀刀鋒芒險惡,式式直取禦璃驍的死穴之地。
但是,饒是這樣,禦璃驍也力壓他一籌。
軟劍如同矯健銀龍,擋開雲秦霸道的每一擊,又強勢反擊回去,雲秦已經受傷了,胳膊和背上都被軟劍刺中,鮮血淋淋,順著他的手和背往下淌。
眼看禦璃驍已經把雲秦逼上死路,漁嫣把手中的筷子丟過去,大斥一聲:
“禦璃驍,你住手!”
她快氣炸了,說好談判,卻原來是要殺雲秦,若非今日和莫問離誤打誤撞,雲秦在何時何地殞命,她可能永遠不會知曉……
那二人聽到她的聲音,扭頭看來。
漁嫣正偎在莫問離身邊,一手還抓著一隻筷子,正一臉怒容,指著禦璃驍。
禦璃驍心中一怒,繼爾又是一灰、一冷、一沉——在這漁嫣的心裏,果然是沒他多少位置的,那些虛於委蛇的假象,此時看來多麽可笑!
眼中殺機一沉,手腕一翻,內力直入軟劍,如遊龍閃電一般往雲秦的胸口刺去……
漁嫣耳中嗡嗡地一陣轟鳴,什麽都顧不得了,推開了莫問離,往雲秦那邊跑去。
“禦璃驍你若殺他,我恨你一輩子!”
那些聲響,似乎全消失了,隻有她的聲音在回**……
什麽都靜止了,隻有漁嫣衝過去的身影在跑動……
禦璃驍霸道的攻勢,讓他此時根本無法收住刺出的劍,隻能勉強往旁邊一偏。
雲秦見漁嫣過來,也顧不得其他,直接衝向了漁嫣。
這一幕,真是像那久別的情*人,在分別許久之後,那樣迫不及待地衝向彼此。
禦璃驍的長劍,穿透雲秦的左肩,又刺中了漁嫣的肩頭,匆匆收回時,兩個的鮮血噴湧出來,飛濺到牆上。
“小青魚。”雲秦傷的,是那隻未傷的肩,忍著劇痛,把她扶住,憤怒地轉頭看向禦璃驍,“原來你把她帶到這裏來了!若是想送我和她一同上路,請便。”
漁嫣轉臉看禦璃驍,他站在一堆碎椅之上,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裏充滿了失望、落暮、傷心、憤怒……
二人對望著,仿佛隻有一眼,卻讓漁嫣感覺用了走過千裏冰原的時光。
“把雲秦拿下。”禦璃驍收回了視線,冷漠地咐吩完,轉頭看向莫問離,眸中幽冷的光輕泛,“尊主的寒水宮,是執意要和本王作對了?”
“隻是和王妃遇上,來品品這口福齋的紅糖罷了。”莫問離從懷中掏出雪色蠶絲錦帕,走到漁嫣身邊,捂在她的肩頭,淡淡地說:“放點血也好,死得更快,我也能更快地得到她的骨頭。”
“小青魚。”雲秦一手用刀撐在地上,支撐自己的身體,廢掉的手臂,竭力想去碰觸漁嫣,卻無法用上一絲力氣。
“雲秦……”漁嫣不知道說什麽好,禦璃驍的性子她太了解不過,若今日她再求情,雲秦隻會死得更快,更慘!
可是,她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雲哥哥冤枉死去呢?還有機會的,隻要兩個人不為敵、完全可以不為敵啊!
“過來吧。”禦璃驍的聲音依然很冷靜,可這冷靜任誰也聽得出,暗藏了多少暴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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