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賞給他們的

轟……

幾聲炸雷,閃電在空中劇烈抖過,天空就像被利斧劈開了一般,裂開處閃著慘白的光。

漁嫣抖了一下,迅速扭頭看向外麵,那雨更大了,嘩啦啦地往下麵猛砸,似乎是不把地上砸出大坑不罷休。

“時辰差不多了,你就在這裏歇著,等我回來,”禦璃驍起身,輕輕拉住她的手,溫和地說:“你的肩不能淋雨,原想著回府再讓白城安給你縫合傷口,現在隻能用藥,你忍一下,頂多一夜,我便回來接你。”

“王爺,這麽大的雨,不如您就別去了吧。”侍衛從門外快步進來,低聲勸他釹。

“這一仗至關重要,不容有絲毫閃失,你們在這裏保護王妃。”禦璃驍轉頭,已是一臉勢在必得的堅毅。

汰州城和禦奉孝,他不能硬來拿下,畢竟禦奉孝和汰州城和別處不一樣!

禦奉孝的手裏還有先祖帝欽賜下來的護青金刀,那是鎮國之物,上能殺昏君,下能誅逆臣,禦奉孝得汰州時便得到了這把刀,以監督他的兄弟、先帝爺。這麽多年來,禦奉孝拿著刀,左右逢源,卻甚少過問政事,把汰州發展成了一個藏龍臥虎的深潭,沒人能知道這潭水有多深,也沒人願意輕易去招惹這老狐狸淒。

禦璃驍和禦天祁都知道,這老狐狸等的就是局勢雙方勢力出現明顯的落差,再決定和誰聯手。禦天祁先走一步棋,禦璃驍欲後發製人、兵行險招,隻以少數人在這可能設伏的地方設伏,若天氣好,他倒沒有親自前去的念頭,可這場大雨增加伏擊了難度,他必須親自去。

侍衛們從馬車裏取來他為他新打製的玄金甲,服侍他穿好。

“那你保重。”漁嫣站起來,跟著他到了門口。

“放心。”禦璃驍低頭,朝她笑笑。

“嗯,把頭再低一點。”漁嫣的手往下輕輕地摁。

禦璃驍當真把頭低了下來,漁嫣接過侍衛手中的頭盔,輕輕給他戴好,係好錦繩,小聲說:“知道你的能耐,但萬事還得仔細小心才是。”

“進去吧,風大。”禦璃驍笑著,把她輕輕推進了小客店裏。

漁嫣扶著門框看,他利落地上馬,大雨砸在他的玄金甲上,又往四周飛濺而去。這樣的金色於別人來說,很難駕馭,在他身上,那威武霸道,渾然天成。頭盔遮去了他半張俊顏,是從下巴往上包的,露出一雙深幽的瞳眸,輕輕掠來,便是江山圖畫盡在他手的自信和張揚。

“多吃點。”

他向她揚了揚馬鞭,隨即手臂一甩,馬鞭擊碎了碩大的雨滴,馬兒立刻往前飛奔而去。

侍衛們紛紛跟上,馬蹄踏起的碎泥飛濺得到都是,甚至有青石板被這急促有力的馬蹄聲踏碎,尖銳地傳進耳中。

漁嫣一直等他們看不到了,才走回桌邊坐下。

禦璃驍帶了十二人,留下七人保護她。

這數字很奇妙,七對於玄學、佛學、乃至儒學來說,都有著特殊的意義,代表一個輪回,一份重量……漁嫣用手指在桌上寫了好幾個七,自己忍不住發笑,她用得著把這事也編織成他對她的重視和喜歡嗎?不過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隻帶五人足矣。

這五人中,還是由那名小衛隊長徐長海領隊。

他見漁嫣有一口沒一口地吃,便起身過去,催著店小二趕緊上雞湯。

“徐長海,他們在哪裏伏擊?”漁嫣等他過來,拉著他坐下,壓低聲音問他。

徐長海左右看看,猶豫了一下,用手指在桌上寫了個“嶺”字。

“啊?”漁嫣一楞,禦璃驍居然如此膽大!

“可是,那地方……怎麽藏得了太多的人?”她又小聲問。

“王爺自有妙計。”徐長海驕傲地笑笑。

漁嫣點點頭,忍不住地滿心燃起焦虛。汰州以北,有平原名嶺秀,這地方因為土質的原因,長不起莊稼也活不了大樹,有的都是低矮的灌木叢,原本有兩個小村落,後來發生了場瘟疫,村民們都逃了,嶺秀這地方就徹底荒蕪了下來。

在那裏設伏,根本沒地方藏下他的驍勇大軍!難不成他要以千百人,來應對禦天祁的三萬人?

漁嫣開始食不下咽。

禦天祁那人,漁嫣如今也算是了解了,他為了獲勝,是什麽手段都要用的。這兄弟二人之間,已無情份,隻有生死。上回用黑衣人以風箏襲營,就足見禦天祁已非往日之人,禦璃驍一向愛冒險,禦天祁也會想得到,這回若又出奇招,反把禦璃驍困住,那可怎麽辦?

坐如針氈,食不知味——漁嫣不時起身,去門邊看雨,路邊的小溝都被雨水給注滿了。

“這雨太大了。”此時有一名侍衛小聲議論起來。

“是啊,今年似乎好多事都不正常,你說往年這天裏,哪會有這麽大的雨,那閃電,能把人眼睛閃瞎一樣。”

又有侍衛轉過頭,看著門外的滂沱雨水,大聲感歎。

漁嫣捂捂心口,心跳此時跳得也不正常!

“你說那雲秦也真是的,自不量力,又來找王爺的麻煩。”徐長海發起了牢,發完了,又趕緊看了一眼漁嫣,見她沒說什麽,便繼續說:“不過,也挺奇的,這雲秦的功夫,似是比半年前大進益了,到底是練了什麽心法?”

“勤奮練功吧。”漁嫣隨口應了句。

“王妃,您這就不懂了。若他勤奮練功,便有此等武藝,那半年前為何沒有進益?反而是胳膊廢了之後突然就厲害起來了,奇怪。”

徐長海有些不服氣,他們都是練武的人,最愛看人家的路數武功,再偷偷來練破解之招,可這雲秦今日的招式,式式狠辣,招招致命,若是和他交手,他今日一定會敗,而在半年前,他是絕對有自信和雲秦打個平手的。

“我覺得,他是吃了什麽藥物,或者練了什麽短期內精進內力的邪功,這世間,唯獨學問和武功是不能走捷徑的,都得靠長年累月去苦練。”徐長海又補道。

漁嫣轉過頭來,朝徐長海看了會兒,小聲問:“那我看有些江湖故事裏,那男子跌進山崖,便能撿起奇書,練出一身武功,又或吃了什麽奇果……還能打通任督二脈呢!”

幾名侍衛都笑了起來,徐長海又解釋說:“王妃,您的學問,足可執掌我們後青國刑部,但是這武藝之事,王妃不懂。那些都是騙人的,隻有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才有可能有所成就。任督二脈一說,也隻是讓人筋脈通暢,確實有助於練功,但也不能短時間裏讓你成為絕頂高手。”

“那雲秦他……難道是有人故意利用了雲秦,讓他在景州拖住了王爺……而嶺秀那裏,會有更加凶險的事在等著王爺。”漁嫣心頭一緊,猛地站了起來。

從這個小鎮出去,往南是回池城,往北就是嶺秀。

眾人不笑了,臉色漸漸變得嚴竣起來。雖有大雨不錯,但是讓那條路突然塌方,也是要衝刷段時間才行,除非是有人故意設下了陷阱。

“你們去,不要管我,我不跟你們走,免得拖累你們,我躲起來。”漁嫣立刻吩咐道。

“王爺的馬很快!我們追不上啊!”一名侍衛焦慮地說。

“追不上也要追,一定要攔住王爺。劉崦,白鷹,你二人在此保護王妃,現在你二人就起誓,命在王妃在,王妃有一絲閃失,你二人提頭來見。”徐長海臉色黑得像鍋底,漁嫣這番話,著實敲醒了他們。

兩名侍衛立刻站起來,左拳覆到右肩上,輕擊三下。

“但願王爺也想到這個了,隻是,他為我分了太多的心……”漁嫣頭疼起來,若不是她,禦璃驍說不定一眼就識出了這局,“嶺秀之事也隱秘,王爺身邊,到底是誰在出賣他?真是該死!”

“王妃莫急,屬下等先行一步。”

徐長海匆匆說完,帶著四人上馬,如五道疾風,往大雨中疾行而去。

漁嫣讓劉崦把馬車趕走,以免招人注目,自己和白鷹匆匆從小酒館出來,想去尋個地方躲起來,隻聽到那馬蹄急急聲又傳進耳中,難道徐長海他們回來了?

漁嫣擰擰眉,扭頭看去,那邊來的卻不是四五騎,而是數十騎的陣仗!

“不好,王妃,是禦天祁的人。”白鷹低聲說著,一把抓住了漁嫣,拉回了小酒館中。

“媽|的,雨太大了,在這裏歇會兒。”小酒館顯然吸引了那行人的注意。

漁嫣和白鷹暗暗叫苦,趕緊退回了後院,躲在牆根後麵偷看。

店小二已經喚來了躲在後院睡大覺的掌櫃,一見來了這麽多兵士,頓時嚇得麵無人色,趕緊小心翼翼地上前來招呼。

“見過生人過來嗎?”領頭的漢子,一抹臉上的雨水,大步進來,把腰上的鋼刀往桌上一拍,凶神惡煞地問。

“沒、沒有……”掌櫃趕緊連連點頭。

“沒有?這是誰吃的?”頭領一低頭,看到桌上還有餘溫的雞肉,頓時大吼道。

“還有三桌!”另一個士兵也拍起了桌子,大聲恐嚇。

掌櫃嚇得瑟瑟發抖,趕緊用手肘碰小二。小二也慌了手腳,趕緊點頭,指著門外說:“是來了一些生人,吃了飯就走了,好像……還沒給銀子呢!對了,掌櫃的,我去後麵熬雞湯,還沒給銀子呢!怎麽吃白食啊……”

“讓你吃白食、讓你吃白食!”

頭領見小二咋咋呼呼,拿起手臂多長的鋼刀,平著往小二的腦門上拍,隻兩下,小二就腦門冒血,往地上一滑,暈死過去了。

掌櫃的一見著,也兩眼一翻,直接嚇暈了。

“媽的,起來……去後麵搜搜,還有沒有人?”頭領用腳踢了踢兩個可憐的家夥,大聲吼。

漁嫣和白鷹趕緊往後麵退,身後傳來悉索的聲響,轉頭一看,一位約摸六十多的大娘正拄著拐杖出來。

這不是送死嗎?漁嫣眉一緊,趕緊過去衝扶住了她。

白鷹此時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她衝進了雨中,而此那些人的腳步聲已經到了後門處。

“你是誰呀?我家二福呢?前麵怎麽這麽吵呀?出了什麽事了!”大娘側了側耳朵,顯然是個瞎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滿臉的皺紋堆起,緊張地大聲問。

“哇,有人!”士兵們已經衝出來了,一見這裏是一位大娘,還有一位背影窈窕的女子,頓時大喜,“老大,這裏有位小村姑。”

白鷹拳一緊,就要衝出來時,漁嫣轉過了頭,頓時院中響起幾聲低吼。

“我滴個娘,老大你別出來了,這醜婦!嚇死老子了!”

漁嫣臉上的紅斑已經到了右臉頰上,頭發又被雨水淋得透濕,淩亂地貼在頭上。

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話真不假。若想當美人,要有底子,也得要有東西來打扮。漁嫣這一扭頭,顯然讓幾人大失所望。

漁嫣此時還不知臉上的變化,隻覺得很生氣,很憤怒,哪有男子如此無禮,她有這麽醜嗎?就醜到嚇死人了?

“喂,醜婦,去做好吃的過來,軍爺們餓了。”那幾個人在院中亂搜了會兒,也不願意過來淋雨,大喝幾聲,轉身進了大堂。

此時,裏麵傳來了更響亮的吼聲,“都不許碰酒,不要腦袋了嗎?我們是來執行緊急公務的,今日誰敢沾酒,立斬不赦。”

“丫頭,你是誰啊?我家二福呢?是不是來土匪了呀?”老大娘嚇到了,兩條腿不停地發抖。

“是來土匪了,我們是過路的,無奈躲躲。”漁嫣把老太娘扶回房中,快步走到門邊,隻見白鷹正悄悄摸進廚房裏。

她心思一動,找老大娘要了一身舊衣衫換下了身上的華服,幸虧她這張臉嚇到了那幾名軍士,否則就露餡了!

衣服上還有補丁,這回就真的成了小村姑了。

挽了袖子,匆匆到了廚房中,白鷹就躲在門口,見她進來,立刻關上了門,小聲說:“王妃,我們從後窗走。”

“不,我們可以把這些人都捉住。”漁嫣搖頭,往廚房裏四處掃了一眼,大步走到灶台前,認真翻找起來。

“王妃,不是屬下無能,不敢迎敵,屬下不能讓王妃置於險地。”白鷹趕緊勸道。

“放心好了。”漁嫣看到牆邊的一隻木桶,過去揭了蓋兒一瞧,頓時欣喜地說:“你看,這裏有什麽?”

白鷹低頭看了一眼,滑溜溜的全是黃鱔,頓時不悅地說:“這小二還真不實誠,明明有這好東西!”

“沒看清嗎?全是死的!死黃鱔加菠菜,拉死他們。”漁嫣立刻指揮白鷹燒水。

“有用嗎?”白鷹第一次聽說這個,狐疑地問。

“當然有用。”漁嫣抿抿唇,狡黠地輕笑。

食物有相生相克之說,黃鱔和菠菜一起煮,是大寒之物,何況這死物,已經有了點味道。

罵她醜婦,說她嚇人,就讓他們拉到嚇人為止!

白鷹見她胸有成竹,便幫著她剝起鱔魚。

“哎呀,這味兒!”漁嫣連連搖頭,又小聲說:“小小鱔魚,你們今日也算立下大功,以後讓驍王封你們為鱔王,讓你們子子孫孫都風風光光。”

白鷹抬頭看向她,一臉愕然。

這王妃,總能給人別樣的感覺,你總也猜不出她下句說什麽,下一步做什麽。若沒有臉上這惡疾,想必會成為驍王極得力的賢妃。

他心中暗生惋惜,悄然挪開視線,加快速度做事。

漁嫣把各種作料放得極重,辣椒灑了好大一把,大蒜卻不放,那是解毒的,瞅著地上還有隻死蜈蚣,也掩著眼睛,指使白鷹剁吧剁吧,丟鍋裏了。

“王妃,您還真行啊。”看著這鍋湯,白鷹都覺得心裏發怵。

“做好了沒?若把軍爺們餓壞了,小心你的腦袋。”外麵傳來軍士們凶神惡煞的催促聲。

漁嫣讓白鷹躲起來,抓了把爐灰往臉上抹了,用大盤子端著菜出去。

這成品,熱汽騰騰,還真有些香!

軍士們餓壞了,見是這滋補的好東西,趕緊圍過來。

“還有嘞。”漁嫣趕緊說。

“哎呀,你趕緊出去,嚇死人了。”眾人看到她,紛紛側目。

漁嫣嘴角直抽,等下讓你們好看!

【明天更精彩,和你們想像中的……不同哦,哈哈哈,猜不中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