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這男人,我要了(萬字更

環顧四周,每家店鋪裏都有膽大者探出頭來看。 !#畢竟是些走南闖北的江湖客,裏麵不乏心狠手辣之輩,說不定下毒之人就隱於其中。

她的目光從那些表情各異的臉上一一掃過,有幸災樂禍的、有緊張觀望的、有好奇打量的,有男人、有女人、有老漢、有小孩,和她的視線對上時,無一不選擇了逃避。

“你還有什麽妖招,趕緊使。”大首領不耐煩地催促她。

此時漁嫣捕捉到一道視線,她迅速轉頭,往那方向看去,幾個身著褐色錦衫的大漢正抱著雙臂往這邊看,看打扮都是玄泠人。玄泠人最愛擺闊,不管有錢沒錢,衣裳都愛用金線繡上圖案,這幾人身上的金線錦繡圖案占了整個前襟刀。

她盯著那幾人看,那幾人互相看看,神情有些不自然。

禦璃驍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身形掠起,幾步,就到了那幾人前麵。

見他眼神銳利,威嚴逼人,那幾人根本不敢對視,趕緊抱拳,小心地賠笑臉,“爺,有何指教?”

抬眼看,隻見後堂小門的藍色布簾正晃**著,分明有人剛剛離開。他大步追出去,卻隻見一院刺目陽光,滿地碎石沙礫恍。

“把這三個樓裏的所有人都帶回去。”即墨陵說了句天漠話。

士兵們湧進去,把連帶這小樓左右在內的三個小酒館裏的人都給拎了出來。有些江湖客想要反抗,怎耐麵對的是重重包圍,隻要有人舉刀拔劍,便立刻有如雨的利箭射向他的身體,當場把他變成刺蝟。

這是即墨陵用這種方式警告禦璃驍他們。

漁嫣對即墨陵的反感到了極致。明明約好單人赴會,她們是來三人沒錯,但即墨陵分明就是想來致禦璃驍於死地的,這是一個小人!

禦璃驍握了握漁嫣的手,分明從她氣憤的眼神裏讀清她的心事。

“若是隻有你們兩個,自然能輕易脫身,我不該跟過來的,本想幫忙,現在反成了你的累贅。”漁嫣愈加後悔,低下頭,難過地說。

“你來不來,今日都是這樣的場麵。”他笑笑,環視四周,數千人馬圍在這裏,已經不是即墨陵能掌控的局勢了。這和談的地點,還是被泄露了出去。天漠國朝堂裏,一定也不希望有這次和談,甚至希望可以把他永遠地留在這裏,化成一把枯骨。

試問,天下有誰人不想擁有得更多?尤其是本就擁有了許多的人,就愈發希望他口袋裏的東西多到滿出來。

天漠雖強悍,但畢竟位於沙漠之邊,他們渴望往山青水秀的後青國肥沃的土地。

即墨陵與禦璃驍都是在艱難爭鬥中奪取權勢的人,即墨陵有疼愛他的母親,但,更有對他的王位虎視眈眈的幾大部落首領。兵權的不統一,讓他許多時候政令不得出王城,好多軍國大事無法作主。在這種情況下,他隻能選擇撕毀與禦璃驍之前定下的和平協約,來保護自己置於險峻嶺峰的龍椅。

於大首領這些人來說,安溪人不過是借口,區區幾個安溪人對他們已經不構成威脅,而對後青國的覬覦才是真實念頭。殺白思是引線,隻要除掉禦璃驍,後青國就是天漠國的囊中之物。

漁嫣明白,禦璃驍明白,即墨陵其實也明白。

幾人站在人頭攢動的小街上,火辣的日頭曬得人滿頭是汗。

那三人在竭力冷靜應對,即墨陵也在糾結猶豫,所以他才肯他們這個機會呈清事實。但若他們不能找到真相,即墨陵隻能選擇揮手下殺令。

“大王,白公子他……”侍衛匆匆跑來,猶豫了一下,輕聲說:“白公子快不行了。”

即墨陵身形晃了一下,臉色難看至及,一字不發地拔腿就往回跑。

“想不到,還真是對個男人有感情。”莫問離擰擰眉,但並沒有譏笑之意。

“我們繼續找,一定要找到下毒的方法,就算我們三人一定要被他們陷害,走不出這戈壁灘,起碼我們自己得知道對方是用了什麽樣的手段。”漁嫣從禦璃驍的掌心抽回手,大步往前。

既未做停留,又未碰食物飲水,這路上所懸掛的布幡皆是多年舊物,經曆日曬雨淋,上麵多有各種異樣。但是剛剛檢查時,沒有看到任何更換過的痕跡。而且對手下毒,也不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更換布幡,那樣太引人注目。

那麽多可能一一排除之後,白思的馬出現在漁嫣腦海裏。

他下馬的時候,曾有個侍衛快步過來迎接,還揉了一下馬的腦袋,熟絡地向白思問安。

漁嫣猛地停下腳步,匆匆說:“你們兩個誰輕功好,趕緊去,扣住我們騎的馬。”

莫問離身形掠起,眨眼就已衝出老遠。

“我們走。”禦璃驍拉住她的手,匆匆趕回小院。

莫問離正與大首領僵持著,鋒利的刀劍把他圍在正中,但無人敢上前去當被莫問離揍死的孤膽英雄。

禦璃驍帶著漁嫣大步過去,分開眾人,到了馬兒前麵。

“你小心點,手不要碰到,也

tang不要呼吸。”她拿出錦帕,拍拍禦璃驍的胳膊,讓他低下頭來,給他蒙住了口鼻。又取下一根發簪,交於他的手中,拉著莫問離退開數步,以手掩鼻,緊張地盯著他看著。

漁嫣屏住呼吸,看著禦璃驍輕輕撥開馬兒密密的鬃毛,輕輕敲打,細細的粉塵飄起,淡香散開。也不過瞬間的事,那些粉塵便消失了。而禦璃驍和莫問離的兩匹馬,卻沒有這樣的細塵飛出。

“我發現白思下馬時,有個習慣性的動作,就是喜歡伸手拍拍馬兒的腦袋,以示親密。這毒沾到他的掌心,與汗水融合,進入體內。不知道這是什麽毒,如此霸道,置人於死地。大首領,把給他牽馬的人叫來吧,問問他,這些毒藥叫什麽,有沒有解藥,可以救白公子一命。”漁嫣轉過頭,看向大首領,滿唇譏誚。

仔細想來,想天漠國與後青國開戰的,不僅有秋玄靈這位複仇的安溪族長之女,更有大首領這樣不安份的人物。

“先救白公子,隻要他能醒,也算給我們解了圍。”漁嫣快步進去。

“你會解毒?”禦璃驍問。

“我不會,總有人會吧。”漁嫣扭頭看兩個大男人,好笑地說。

“我覺得,看於安大狀,比看漁嫣小丫頭,有趣得多。”莫問離笑笑,跟了上來。

禦璃驍解下帕子,往旁邊一丟。那些聽得懂後青話的侍衛紛紛驚呼後退,生怕被帕子上的粉塵沾上。大首領更是臉色鐵青,匆匆召過一人,耳語幾句,那人便快馬離開。

————————————————我的壞壞的分界線———————————————————

匆匆進了院中,隻見即墨陵正跪坐在白思的身邊,大夫正在給白思施針,那些血染透了他一身衣衫,才把臉擦幹淨,血又淌了出來。

牽馬的侍衛是即墨陵的人,跪到他麵前時,臉色已經煞白。

“怎麽回事?”他轉過頭,赤瞳中怒火熊熊。

“屬下不知……”侍衛抱拳,大聲回話。

“大王,若說是馬兒身上有毒,那我等方才都在那裏站過了,為何無事?”大首領又說。

“大首領可以去試試。”漁嫣側過身,恭敬地做了個請的姿勢,“若大首領敢試,這下毒的罪名,我漁嫣就敢背。”

大首領臉色一黑,轉身就走,到了馬兒身邊,大掌一揚,又久久不敢落下。一咬牙,扭頭瞪著三人說:“就算是馬兒身上,那也是你們下的毒,不是我們的人。”

“那我們也太蠢了,故意讓白公子前來死在大漠王的麵前。”漁嫣微擰蛾眉。

即墨陵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猛地拔出了長刀,逼近了那侍衛的喉嚨。

侍衛額上的汗密密湧出,太陽穴上的青筋直蹦,卻始終不肯說一個字。即墨陵愈加憤怒,一腳抬起,狠踹向他的心窩。

“還不說?誰人指使你下手?”

他一腳下去,人不死,也丟半條命。侍衛飛出老遠,趴到地上,一口血從嘴裏嘔出來,豆大的汗從額上不停滾出。

院中無人作聲,隻盯著那侍衛看著。可他始終不肯說出半字。

“那好,孤王就送你上西天。”即墨陵一刀揮起,要砍向他的脖子。這刀下去,必定屍首分離!

“大王,你殺了他,可就找不到解藥了。”漁嫣立刻阻止了他。

急急的馬蹄聲如驟急的雨點落下,院外有人大呼道:“樂天公主來了。”

就是那大漠第一美人,樂天公主?她是奔著晚上的奪寶大會來的,還是奪這小院裏的事來的?

漁嫣往外看,隻見有一少女從馬上利落跳下。一雙圓圓眼睛明亮透澈,身穿碧色的騎馬裝,手裏握著馬鞭,烏髻高堆,簪一隻綠寶石的珠釵,走路的姿態英姿颯爽。

“王兄為何發怒?”樂天公主大步到了眾人麵前,甩了身上的披風,看向地上跪著的侍衛。

即墨陵長刀落下,那人的腦袋立刻滾落下來,熱血噴濺得老高。

禦璃驍立刻把漁嫣摁進了懷裏,不讓她看那一幕。

樂天公主隻厭惡地擰擰眉,便大步過來,抱住了他的手臂,親昵地搖了搖,“王兄你別生氣了。不管什麽事,有小妹支持你呢。”

“你又亂跑。”即墨陵丟了刀,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大哥常年冷落中宮,美人們怨聲載道,天天在母後麵前告狀,母後耳朵都聽得要痛了,就在我麵前抱怨,我的耳朵也受不了,隻好跑出來。白思也在這兒啊?受傷了?怎麽流這麽多血!”樂天看向白思,皺皺眉,壓低了聲音,“不過,母後她好像已經聽到風聲,若他死了更好,不然等母後確定你二人的關係,他死得更慘。”

“胡說什麽,趕緊回去。”即墨陵臉色鐵青,把手臂從她的手中抽出來。

“我才不回,我出宮是得了母後允許的,可以玩好幾天。我還要替母後找到好寶貝才回去。”樂天公主衝他

呲牙,然後扭頭看向禦璃驍,好奇地問:“你是禦璃驍?你是莫問離?”

見二人不出聲,她撫著胸前戴的銀鎖,大步走到了三人麵前,上下打量,最後,笑吟吟的視線落到了漁嫣的身上,點點頭說:“漁嫣?還行,不過與我想像中的差太遠了。不過,你是安溪人,那就是我們天漠國必要除去的人物。”

“公主,安溪已是往事,何必揪住不放?”漁嫣抱拳,灑脫地行禮。

“我知道,你們想說秋玄靈之流。她躲在哪裏,我們天漠國都能找出來。不過一個女人而已,想掀起風浪,她還太不夠格!待捉到她,我一定親手鞭打她三百鞭,讓她嚐嚐我們天漠鐵鞭的滋味,再把她丟進毒蛇窩裏,送她與你們安溪先祖團聚。”她聲音清脆,語氣道霸,分明就是個寵壞的刁蠻公主。

漁嫣算是口齒伶俐的,若放在平常,一定給她抵回去,讓她啞口無言。但是此時的漁嫣明白,激怒這驕傲的公主並非好事。所以,她隻能選擇沉默。

樂天公主越加得意,嘻嘻笑著,轉身走到即墨陵身邊,手一指禦璃驍,眼中有亮光灼灼,“王兄,我不要大選夫婿了,我就要他!我要他當我的男人,我要當後青國的皇後!”

這是漁嫣見過的最不講道理的女子!隻因為她有強大的天漠國為後盾,毫無懼意,所以她敢指著禦璃驍大大方方地說要他。

漁嫣再也忍不下去,往前走了一步,拉住了禦璃驍的手說:“那真是抱歉,他是我的,你若想要,下輩子請先好排隊。”

“漁嫣,哈,你膽子還真不小!我聽花魅說你的時候,真不相信安溪族還有這樣的膽大女子。不過,我喜歡你這樣膽大。若你不是安溪人,我們還能做個朋友。現在隻能抱歉地告訴你,你沒得選擇。他一定是我的,你也一定得死。”

她說著,從領中拽出細細的紅繩,繩上栓著一枚古樸的翠色竹哨,貓兒般的大眼睛裏閃爍著得意的光。

“天下萬物克萬物,莫問離為了救你,把忘蝶毒血引到自己身上,他這一輩子都要替你忍受這種痛苦。這叫尋蝶哨,我新得的寶貝。若吹響這個,他就會有更好的享受,好好看著吧。”

“小丫頭,你這是想詛咒本尊主?”莫問離眼角微揚,長指卷了一縷發,笑意裏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殺意。

“我聽說江湖至尊莫問離為了一個安溪女人連命都不要。世間竟然會有如此癡情的男人,我真想看看,你對她的這種喜歡到底值不值得。”

她把哨子放進唇中吹響,一雙大眼得意地看著漁嫣。哨聲如同春天裏的黃鸝鳥,婉轉歡快,也聽不出有什麽不妥。

漁嫣扭頭看向莫問離,他還是唇角勾著一彎笑,沉靜地看著樂天公主。從神情上看,不見半分變化。

“莫問離。”漁嫣擔憂地輕喚。

“笛子而已,樂天公主想討好男人,這伎倆不夠。若想得到男人心,得請教我妹子漁嫣才行。”莫問離緩緩抬起明亮的雙瞳,笑吟吟地看著樂天公主。

“不可能,這笛子吹響,你胸口就會很痛,你會吐血!”樂天臉色一變,又用力吹了幾聲。

“小丫頭,是被人騙了吧?”莫問離低低地笑起來,慢慢地走向她。明亮的雙瞳裏融著烈烈的陽光,唇角的笑卻溫柔到令女人骨頭都酥軟了。

“你幹什麽?”樂天嚇到了,連退好幾步。

“你猜呢?”莫問離的長指輕輕落在她的臉頰上,往下輕滑。

樂天一聲尖叫,趕緊躲到了即墨陵的身後,又拿起哨子用力吹起來,這回哨聲尖銳難聽,毫無美感。

“如烏鴉一般聒躁。”莫問離冷笑,手指一彈,一點亮光飛過去,正中樂天公主的眉心。

哨聲戛然而止,樂天公主的眉心滲出一滴殷紅的血珠。

“你敢傷我們的樂天公主,找死!”大首領叫囂著,大聲呼喝自己手下的士兵過來拿下莫問離。

禦璃驍臉色一沉,大喝道:“夠了!天漠也是泱泱大國,你既同意談判,又設下層層陷阱,甚至不惜推自己人去死,以達到陷害我、挑起戰火的目的,此舉未免太過小人。即墨陵,你要打,可以!我一定奉陪!四年前那一仗,我是怎麽讓天漠鐵騎一潰千裏,我今日也撂下狠話,定會讓那一幕重演,並會一直打到你天漠國王城之下。驍勇軍從來隻聽我一人號令,我要往前,無人後退。”

“你太囂張了!”大首領老臉扭曲,揮著手裏的刀嚷道:“大王你聽,此人絕不可留。”

“都夠了。”即墨陵的心思全在白思身上,白思血流不止,氣若遊絲,他沒有一點心思來管眼前的混亂的局麵,他抱著白思起來,冷酷地說:“孤王要先救白思,你們把鎮子圍好,蒼蠅也不許飛出去一隻,若白思救不活——所有人都為他陪葬吧。禦璃驍,也暫且委屈你們待在這裏,等孤王找到害白思的人,自然與你再坐下來好好談。”

他說完,抱著白思就進了屋子。他的幾名心腹跟進去,門窗緊緊閉上,無人知道他們在屋子

裏做什麽。不一會兒,那幾人又快步出來,各自上馬,往院外疾奔而去。

————————————————————我是公主不善的分界線——————————————————

“即墨陵這人,也算是一個癡情種!你都沒為我說過這種話。”漁嫣往四周看,弓箭手們占據著高處,隻要有人輕舉妄動,便會立刻被變成一隻大刺蝟。

“我永遠都不想說這種話,你永遠都會好好地站在我身邊。”禦璃驍眉頭一皺,語帶不悅。

“禦璃驍,我請你喝酒。”樂天公主笑著走過來,主動拉禦璃驍的手指。

“公主自重。”禦璃驍避開她,冷眉冷眼地看她。

樂天公主也不生氣,笑著來拉漁嫣的手,“安溪姑娘,要看好他啊,我會搶的。”

禦璃驍立刻揮掌,擋開樂天公主即將碰到漁嫣的手指。樂天公主順勢抓住他的手指,輕輕一握,笑眯眯地指著外麵說:“我去聚仙坊參加奪寶大會,你想通了就來找我。你要明白,這兩國之間打不打,我說的話一定管用。”

禦璃驍甩開她,把漁嫣輕攬入懷。

樂天公主隻嘻嘻地笑,又揉了揉眉心腫起來的地方,恨恨地看了一眼莫問離,這才大步往小院外走去。

“難道是她安排下手殺白思?”漁嫣看著她的背影,小聲問。

“管他呢,折騰一上午,走吧,我們找地方睡會兒。”莫問離撣撣袖子,慢吞吞地往前走。

大首領本要帶著人攔他,可莫問離隻一記冷眼過去,大首領便縮回了腦袋。

莫問離也沒去遠,就進了小院後麵的空房間。

漁嫣擔心他,一拉禦璃驍,緊跟過來。

禦璃驍的腳步有點慢,莫問離先進了屋,拎起桌上的茶壺往嘴裏倒了一口早已涼透的茶水,往榻上一坐,雙腳互相蹭,把靴子踢出老遠,這倒了下去躺好,笑著說:“漁嫣,你遇上對手了,那丫頭是個難纏的主,隻怕會霸王硬上弓。”

“不會吧,禦璃驍那麽大個男人,還能讓她給撲倒了?”漁嫣見他看上去還好,放心了許多,可還是忍不住問:“那尋蝶哨,真的沒讓你難受嗎?”

“破哨子,也不知誰騙了她的錢,蠢貨。”莫問離冷冷道。

漁嫣點頭,轉頭看時,隻見禦璃驍正緩緩抬頭,卻是滿唇的血、滿眼的愕然,緊接著,他又是一口血猛地吐了出來——

“怎麽這樣?”漁嫣的心猛地一沉,大步往禦璃驍麵前跑去。

難道是讓他去查探馬兒身上的毒藥時,不小心沾上了?

“上當了!”莫問離猛地跳起來,大步衝了過去。

尋蝶哨響起來的時候,注意力全在莫問離的身上,連禦璃驍的注意力也分散了,一定是這時那毒到了禦璃驍的身上。

“是樂天公主!”漁嫣拔腿就往外跑,樂天公主拉過禦璃驍的手指,隻有她有這機會。

禦璃驍又伸手拉她,卻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漁嫣腦中一片空白,全是白思方才那血湧如泉的模樣,她慌亂地跪下去,把他抱進懷中,雙手在禦璃驍的臉上亂抹。

他並不像白思一般七竅流血,隻是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蒼白,唇角的血就顯得格外刺目。

“禦璃驍,你聽得到我說話嗎?”漁嫣俯下去,慌亂地叫他。

他的呼吸很沉,手掌緩緩起。這速度真的很慢,看得出是用盡全力。

“喂,你別裝啊。”莫問離也跪坐下來,把他扶坐起來,一臉愕然地看著他。

“莫問離,這是開玩笑的時候嗎?”漁嫣滿臉怒容,用力推了莫問離一把。

莫問離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一閃而過痛苦的光,隨即垂下長睫,低低地說:“我扶他去榻上,再想辦法要解藥。”

漁嫣點頭,兩滴滾燙的**落在手背上,這時才發覺臉上淚。伸手一抹,指尖上還有血色,想必是剛剛沾到的他的血。

二人把禦璃驍抬到榻上,漁嫣匆匆打來水,給他擦幹淨臉上的血。

莫問離托著他的手指仔細看了好一會兒,二人都不能確定他中的是不是與白思一樣的毒,為何白思是七竅流血,而禦璃驍隻是嘔血?

樂天公主要殺禦璃驍,是即墨陵授意,還是臨時起意?

她咬緊牙關,在榻邊呆站了半晌,轉身就往外衝。

“你去哪裏?”莫問離一把拉住她。

“找即墨陵,這小人,得給我個公道。”漁嫣抓起禦璃驍的劍,用力握緊,咬牙切齒地瞪著門外。

“有用嗎?”莫問離摁下她的手,低聲問:“是禦璃驍選擇以身犯險,是你選擇要陪他同來,你們輕信豺狼,此時去怪豺狼吃肉?他是一國之君,驍勇鐵騎的靈魂,可他也太狂傲,覺得誰也動不了他。現在如何?數千弓箭手圍在這裏,他是覺得能帶著你

全身而退,還是覺得你自己可以大搖大擺走出去?”

“怎麽是輕信?他是一國之主,隻要有一線機會,他都不想他手下的人去流血、去送死。你隻用顧自己,是,你還顧我,可他不行!那些人是為他在拚命,難道他要站在一邊看著?他有雄心壯誌有錯嗎?他想以一人之安危,解後青之困,有錯嗎?莫問離,能不要這樣刻薄?我是欠你的血,欠你的情,是不是我要欠你一輩子,一輩子要與他一起在你麵前低三下四?”漁嫣怒火攻心,開始口不擇言。她受不了,禦璃驍都倒下了,莫問離還在指責他的不是。

莫問離的手指緩緩鬆開,又慢慢抓緊,盯著她看了半晌,小聲說:“漁嫣,那我們就從此事起,各走各路。”

“隨便。”漁嫣扭過頭,用力掙開他的手,大步往外走。

“回來!”莫問離臉色鐵青,用力抓住她手臂,另一手往她肩上重重一拍。

“你打我?”漁嫣手裏的劍咣當一聲落地,捂住劇痛的肩,愕然看向他。

“你是我從山裏搶回來的小貓小狗,你的命是我給的,我打你又如何?漁嫣,我慣著你,不是讓你與我唱反調的。”

莫問離的俊臉有些扭曲,讓此刻的他看上去格外可怕。

“你選這個男人,又拉著我一同來送死,好,我陪你,我就這樣慣著你!但你記著,你的命是我的。這世上,隻有我能罵你、我能打你,別人不能。你若和我對著來,你信不信,我此刻就能殺了他!”

漁嫣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陌生人,她完全不認識莫問離了。他很凶,沒有一絲溫柔,更沒有一絲溫度。他凶惡地瞪著她,就像瞪著他方才說的小貓小狗,一棵卑賤的小草。

“現在乖乖給我坐著,看清楚,他現在誰也對付不了,你除了乖乖的聽話,別無選擇。否則別怪我對你、對他不客氣。”莫問離手一揮,長劍被他拋到牆角,咣當一聲銳響……

漁嫣頹然坐下去,慢慢轉頭看禦璃驍。

此行充滿險惡,她不是不知。正是因為知道,她才選擇與他同行。她不能想像,若是在大營裏等到的他不能回去的消息,她要如何接受那噩耗!

可現在呢,他就躺在她的眼前,一動不動,宛若死去,而她,卻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看著他這樣躺著。

“禦璃驍,我是不是應該極力勸住你,不讓你來這一趟?我可以裝肚子疼,可以裝渾身不舒服,我應該攔著你的。昨晚我就應該拉著你走,天涯海角,自有你我容身之處。繁華再好,雄心再大,又怎及你我安樂逍遙?”她喃喃自語,淚流滿麵。

砰地一聲,門被碰上,莫問離出去了。

漁嫣的話傷到了他!

漁嫣站起來,又慢慢坐了下去,此時的她亂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一個女子強悍,是因為身後有讓她敢去強悍的人。她敢在外人麵前放肆,因為她知道,有莫問離,有禦璃驍給她撐腰。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唯唯喏喏裝弱的漁嫣,她是禦璃驍的妻子、莫問離的妹妹。那兩個如同山一般穩妥的男人,在這風雨飄搖的世間,給她撐起了一把大傘,為她遮風擋雨。

而現在,禦璃驍被人暗算了。莫問離,被她傷到了!

“莫問離生氣了,怎麽辦?”她擰幹淨帕子,在禦璃驍的臉上輕輕擦拭,輕輕地說:“樂天公主那句話原來是對我說的……想清楚了就去見她。樂天公主和她看上去的刁蠻完全不同啊,真有心機,真厲害。想必你身邊缺的就是這樣的女人。要陪你問鼎天下,我不夠格啊。不夠心狠,不會演戲,不會武功,不會毒藥,禦璃驍,我如何才能陪你實理你的夢想?”

禦璃驍並沒有動。

漁嫣知道他辛苦,一個人的夢有多大,走得就有多辛苦。漁嫣真想請來神仙,隻需在他額上輕輕一抹,就能抹去他所有的煩惱,替他完成他所有想完成的事。

外麵有匆匆的腳步聲,有人伸長脖子往裏看了一眼。

漁嫣擦幹了眼淚,就著盆裏的水洗了把臉,對鏡整了整衣衫,發髻,然後慢步走出了房間。

院中的士兵們依然嚴陣以待。

莫問離在即墨陵的房間裏,他們說的是天漠話,速度又快,漁嫣聽不太懂。她把房門關緊,搬了把椅子坐在房門口,雙手捧著長劍,安靜地看著那些人。

莫問離若與即墨陵談崩了,大首領就會帶著人衝進來,他此刻就站在那裏,衝她陰險地笑。

漁嫣當成看不到,安靜地等待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

暮色漸沉,小院裏被這血色殘陽填滿。那房門終於打開了,莫問離大步走出來,看她一眼,臉色更加難看。

即墨陵跟在他的身後,也朝漁嫣看了過來。

漁嫣緩緩站起來,期待地看著二人。

“你們兩個走吧。”莫問離揮揮手,收回了視線。

漁嫣在他臉上頭一回看到了厭惡的神色!她又看即墨陵,他黑著臉,側過頭對身

邊人說了句什麽,那人立刻牽來了一匹馬。

“漁嫣,你可以和禦璃驍離開,我沒有解藥,你們生死有命。”即墨陵看她一眼,又回到房中。

“莫問離呢?”漁嫣緊張地問莫問離。

“我已說過,自此事之後,你我各走各路。你選他,就沒有我。”莫問離轉過身,背影絕決。

漁嫣的心被重石狠砸了一下,她呆呆地看著莫問離,喉嚨發緊,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怔了片刻,她大步過去,拉住了他的袖子,小聲道歉。

“我錯了,我亂說話,你罵我好了。我們回家去。”

“家?我與你哪來的家?還不滾?你以後不再欠我的情,也不必低三下四,和你的情郎滾出我的視線。”莫問離冷笑,用力一抖,甩開了她的手。

“我錯了,莫問離,你打我的嘴。”漁嫣又抓他的手指,想往自己的嘴上拍。她不知道莫問離與即墨陵談了什麽,讓即墨陵肯放她和禦璃驍離開,但她知道,這一定是不小的代價。是從此為即墨陵為奴?還是拿命來換?

“滾吧。”莫問離喉頭微顫,再度甩開了她的手。

漁嫣的雙手無力地垂下,怔怔地看著他,小聲說:“不要這樣,你明明知道我是急了……”

“我不急,我是厭煩了。你再不走,那就一個都走不掉了。”莫問離擰眉,冷冷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房間。

“莫問離,可他這樣怎麽走?你出來。”漁嫣撲過去拍門,大聲叫他的名字。

“你可以背著他,抬著他,拖著他,快點走吧。”莫問離不耐煩地說。

“漁嫣,你可以求我啊,我給你解藥。”樂天公主笑眯眯地走了進來,手裏的馬鞭上下拋動著,還是那副驕傲刁蠻的模樣。

“給我解藥。”漁嫣大步過去,向她伸出了手。

“解藥很貴的,你知道我買這藥,花了多少銀子嗎?哦,還有這個!”樂天公主打了個響指,那門外,緩緩走進了一個高大的黑衣鐵麵人。

漁嫣和他黑亮狂熱的視線對上,雲秦的名字差一點就脫口而出。

樂天公主用馬鞭輕輕一挑漁嫣的下頜,笑道:“我敢保證,隻要他出手,你就能被撕成碎片。當然,也可以不是碎片,我其實挺想看著被兩個男人寵在掌心的女人……被好多男人撕碎的樣子……我這輩子,最討厭聽到別人說,這世間有女人會比我強。偏偏最近有這麽多人在我耳邊聒躁你的名字,所以,我討厭你到極點。”

【明天還是萬字更,如何脫困呢,明天見……】